自从那天赵大伟在报社办公平台被警察带走以后,窦子萍一直没有与薛仲乾好好聊过,两个人好像心照不宣地站在穹顶两边,可以清楚相望却不能交谈,也无法相依。
王丽开始交代之后,黄律师把情况简单对薛仲乾讲了一下,毕竟他是通过薛仲乾才认识王丽的,本来是受王丽委托做何幕的律师,没想到直接转成王丽的律师了。尽管在黄律师做何幕律师期间基本没得到王丽首肯,可是自己出事以后王丽还是选择了黄律师,并且希望黄律师能把她的事好好讲给她父母听。考虑到王丽母亲的身体状况,黄律师决定把王教授请出来单独聊。尽管不忍心,他还是不得不面对白发父亲凄苦的泪水。
“老头儿真可怜。一辈子德高望重,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没想到会做出这么过分的事儿,今后这老两口不知道怎么个活法。”黄律师感慨道。
薛仲乾什么都没说,此刻他已经没有心思去同情别人。看来没有任何侥幸,王丽家卫生间澡盆里那些塑料袋装的就是黄小娟,薛仲乾帮王丽埋掉的那些塑料袋里装的也是黄小娟,惟一还残留的一点侥幸就是王丽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说出她帮凶的名字。
事到如今薛仲乾才发现自己是个胆怯的人,有苟且偷生的潜质。既然王丽还没说出他来,他就有机会自首,但是现在他却没有了自首的想法,他发现自己极度留恋这自由的空气,留恋这个每天重复的工作,留恋一直觉得难吃的食堂饭菜,甚至留恋他们社区那个他最讨厌的老太太——总之他不想失去这些,哪怕提前一天。
作为教育课程,薛仲乾他们去参观过监狱。那太过整齐的床铺,太过干净的院子,太过秩序井然的劳动现场,看上去很平常,却暗藏着巨大压力,那是薛仲乾最讨厌的生存方式,他觉得自己进去以后也许会活不到出来。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在这样的每一天、每一刻里他又会担心着下一刻、下一天警察的突然出现,他会在午夜惊醒,似乎听到警车的鸣叫——在如此煎熬中薛仲乾想到了“跑路”。或许现在还来得及,在王丽说出他之前去办出国手续,应该没人会拦着,到国外以后就黑下来,刷盘子打零工,从此开始新的人生,虽然只能算是活着,毕竟还是一个自由人。
窦子萍哪里会知道薛仲乾已经掉进黑暗的洞穴。因为有意回避,所以对薛仲乾不来打扰她反而感到释然,也没有过多去想为什么薛仲乾会接受他们重新拉开距离,甚至连一句为什么都不问。对薛仲乾的表现窦子萍自己做的解释是:毕竟他和王丽是那样的关系,现在王丽因为杀人被捕,他心里一定很乱,而且薛仲乾应该也明白窦子萍早晚会知道他和王丽的事,与其到那时再尴尬分开,还不如现在就渐渐疏远,到一切的时候,他们也不过是曾经的同事和上下级。好在那段感情才刚刚开始,还没到难以割舍的地步,尽管也有不适,但还不至于有多痛。
这一段让窦子萍真正操心的到是王子的事。她和王怡涵请的律师聊过,也帮着找了接洽的人,可案子总归是案子,得按程序走,不能因为被害人不追究,或者有人说话就像没发生一样,毕竟中国也是法治社会。
窦子萍正在被种种纠结揉搓的时候,妈妈打来电话。
爸爸刚出事的时候窦子萍就再三叮嘱过姑姑,千万不要告诉妈妈,不要再去打扰妈妈的生活。她知道姑姑是个卧底,这边有点什么事都是她透露给妈妈。也难怪,妈妈和姑姑这对姑嫂从一开始关系就像姐妹一样,当年爸爸闹外遇,姑姑的反应最强烈,妈妈除了哭基本上没怎么闹,可是姑姑真闹来着,不管是王怡涵家还是她工作的地方,姑姑都去闹过,只可惜那时候爸爸的心思都在王怡涵那边,姑姑的努力毫无结果,反倒影响了他们哥俩的感情,这么多年都没完全修复回来,直到爸爸决定和王怡涵离婚,姑姑才真正缓过劲来。
窦子萍想到妈妈会听说这件事,可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听说了。没办法,妈妈希望见面,窦子萍只好答应。她们约在一起过生日的日本料理见。因为从那以后一直都没有去看果果,窦子萍觉得有点心虚,就对妈妈说能不能带果果一起来。可是妈妈没答应。
在一个封闭的小房间里和妈妈单独面对,窦子萍还是觉得有点不自在,幸好妈妈这次很直接,坐下之后就先开口了。
“听说你爸爸已经出院了。”
“嗯。恢复得不错。爸爸身体素质还行,就是过去酒喝得太多。这下可好,以后都别想再那么喝了。”
妈妈并没有继续这个窦子萍喜欢的话题,而是沉了一下说:“那个孩子会被判刑吧?”
考虑到妈妈的感受,窦子萍决定不说她和爸爸正在努力帮王子减轻罪责,只是敷衍着说:“是啊,尽管他还小,可是犯了罪也跑不掉。”
“孩子犯罪就是大人没教育好。”
“没错。”
“可是,大人们犯的错,最后报应在一个孩子身上,也够不公平的。”
窦子萍默默点头。她真正不喜欢这个话题,如果继续说下去的话搞不好会说出她当年也想杀了王怡涵给妈妈报仇的事。好在妈妈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她从自己的包里又拿出一个包来,里面好像放了一个盒子。妈妈把装着盒子的包推到窦子萍这边。
“这是妈妈给你的。”
窦子萍抬起头看了看妈妈,妈妈的神情很平和。她把包拽到自己身边,打开一看,不是盒子,是摞得整齐的人民币,应该是10万元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