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嘴里啃着窝头笑道:“不碍事,不碍事。我在山上也经常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再说了年轻人吃点苦没什么的,这建水库可是百年生计大事。”
“听你这么说,我可就放心了。最近咱们这个工地上活还不算多,还没有能用上你脚力的地方,以后免不得麻烦你。”方营长说道。
我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大伙吃饭的速度奇快,窝头夹着咸菜三两口就吞进了肚子里,抹抹嘴头子,拿上工具就下了工地。我吃东西倒是不快,细细的嚼着。师父讲过,这五谷杂粮里面都是有着气的,粮食在地里种着的时候,天天风吹日晒雨淋的,沾染着天地的气息。慢嚼慢咽,充分的把气吸收到体内,对身体好。这也正是有些吃饭细的老人身体好的原因。
吃了一个半窝头,我把剩下的半个喂给小九吃。它食量倒不大,不然在这个吃东西都限制的地方,我还真喂不饱它。小九吃东西到算不得挑剔,平日里在山上和我粗茶淡饭的也惯了,几口就把窝头吞咽进了肚子里。然后跳到我的肩头上,好奇的四处观望着。
每日早上风雨无阻的我都会打坐练功,师父不止一次告诫过我,这修道的基本功不可断。我也一直听从他老人家的话语。找到了个僻静一些的地方,我盘膝坐到了地上。小九从肩头跳了下来,守在我旁边。凝神静气,感受着新的一天初生的天地灵气,慢慢纳入体内,气血运行着,行功十五周天后,浑身感觉舒泰,暖洋洋的的感觉从丹田散发而出,顺着经脉到身体的每一寸地方,最后回归丹田之内。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甚至能肉眼看到一股白色气柱从口中呼出,足足一尺多才散开。
这就是师父讲过的吐气如龙,是修道入了门的体现。吐纳呼吸之术正是古人观察龟、蛇、蜃模仿而创出的,这些动物自然而然从出生开始就吞吐精气,所以比较长寿。常人练了吐纳呼吸之术也有长寿的效果,如果师父不是应为遇见了不得的妖邪,起码能活上百十来岁。
睁开眼睛之后,就看到一圈黑乎乎的脑袋围着我。方营长带着随身的警卫兵看怪物般好奇的紧盯着我。看我睁眼看他,老脸一红嗫喏道:“我就是好奇看看你练功,可没偷师的意思啊。”毕竟古代旁人随便看人练功是个大忌讳,常有因此拼命的事情发生。
我晒然一笑,道:“没事,没事。我们这道门的功夫可不怕你们看的。”如果常人看上几眼就能把我们道门最基础的功法学去,那修道也过于简单了吧。如果没有配套的心法口诀,只是盲人摸象罢了。我心中暗想道。
听我这么一说,方营长也被勾起了好奇之心,道:“这就是咱们中华武术吗?”
“不是武术,是道家的吐纳之术。”我纠正道。
“道家?难道你真是道士不成?我倒是看到你身上挂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难道真有妖魔鬼怪不成?聊斋所讲难道不是编造的故事?”方营长瞪着双眼问道。
我记得师父讲过《聊斋》这部书,他老人家说那上面所言的大部分都是真实的事情,当年蒲松龄年少考取功名,一生抑郁不得志。晚年后开个路边小茶馆,专门听取过往的路人讲些山精鬼怪之奇事。碰巧遇到个道门高人,大部分的故事都是那高人口述而成的。
“万物均有存在的道理,你又因何认为鬼神之说是无稽之谈呢?”我反问道。
方营长被我问的一时哑口,不知如何作答。倒是他手下一个警卫营的战士,长得五大三粗的,一身剽悍的腱子肉。把军服撑的鼓鼓囊囊的,横声道:“光天之下,朗朗乾坤,鬼怪之说不过是道士骗钱的把戏罢了,如何当真!”
古语云“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也不好和他争辩下去。
倒是另一名战士莫约二十多岁的年纪,道:“彪子。别瞎说。这鬼神之话可是真有其事。我当小时候就见过一件事情,令我至今难以忘怀!”
原来那壮硕的战士叫彪子。我暗自好笑,看样子说话彪彪傻傻的,叫彪子的确合适。不过另有一名战士一句话可把大家的好奇心都给勾了起来,四五个人眼巴巴的盯着他,期待着他的下文。我也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妖邪之事让他遇到了呢?师父讲过,捉鬼驱妖之事,除了道行,还要个经验。多听别人讲传说故事,也增加自己的见识,试着把别人的故事化成自己的经验,下次遇到同类的事情,也不至于捉急。
大伙眼睛紧盯着后来说话那战士,他到优哉游哉的看着我们家人,坐在土地上,嘴里叼着根草根,没了下文。看来那名叫彪子的战士性格就有些彪,一把拍咋他后背上,道:“有啥事,你倒是说啊。平白的让我心抓挠一把!”这一下给他拍了个趔趄。
方营长也出声道:“小林子,不怪他打你。你这话说半截的毛病可一定要改啊,这不是逗我们几个玩呢吗?信不信我罚你中午没饭吃。”
听到方营长这话,叫小林子那战士立马不敢再耍样子,脸跟苦瓜似得,道:“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本来就吃不饱,营长你可别断了我中午的吃食啊!”
那模样逗得大伙哈哈大笑起来。这工地上八千来人,其中有三百多的战士,手中提着枪杆子,防止附近有捣乱的人呀,主要是怕有国民党的搞破坏。平日里普通战士都在外围站岗戒严,方营长和身边的几个警卫就在这工地里巡逻,事情也不太忙,经常逗在一起聊天打屁。
那小林子噌得一下子坐起来了身子,清了清嗓子,低声道:“这事啊,是在我们老家发生的。我老家是河北人,村子也不富裕。我五岁那年发生的那件事,这事可真能记在我脑子里一辈子。那场景我这辈子都忘不掉。”
“我们那村子不过三百多口人,当时小鬼子侵略咱们中国,家家挨家挨户担惊受怕,青壮年不是被抓走当劳力了,就是被小鬼子打死了。端得没有人性。我爹啊死得早,娘一个人拉扯我长大。我家旁边那户人家比我家还惨,那家原本一家五口。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和刚结婚一年多的小两口都被小日本用刺刀挑死了。就剩下个老婆子养留下的那个小孙子,那孩子比我还小两岁,不过三岁的年纪,成天跟在我屁股后头叫哥哥,长得也虎头虎脑的。”
“一个老太太拉扯着小孙子多不容易啊,我家过得也惨,两家人来往的就很近了。有什么吃的喝的,经常想着对方。那会穷啊,没办法,每天起个大早,我娘和那老太太就出村子去砍柴去镇上卖点钱留做一家子吃穿用度。冬天时候,无论多冷,我娘大早上顶着风就出去了,穿着厚厚的袄,根本不管用。那风跟钢针似得穿透棉袄往骨子里扎。双手上,耳朵上都是冻疮,天天结疮流脓。”
“那老太太我管叫奶,她和我娘天天早上去山里劈柴,下午才回来。迎着满山的风雪。我和那三岁的小孩子,都留在家里,等着家里回来弄饭吃。我小时候,可没少挨饿。”小林子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吸引着小九都钻到我身边,挤进了我怀里,漆黑眼珠子睁着,支棱着小耳朵听着。
场面逗得我发笑,一群当兵的大老爷们看着小九也稀罕的不行。笑着问我这小白狐看上去机灵漂亮,养着可不容易吧。
我低头把小九头上的几根草叶拂去,道:“没那么费事,它叫小九,跟我家人一样,不嫌弃的跟着我,有什么吃着什么。”
大伙羡慕的看了我几眼,继续听着小林子的故事。
只听他继续讲道:“开始的时候,我俩放在一个屋子里等着家人回来做饭。我小时候淘气,看他比我小,经常欺负他,把他脸上抓了不少的血道子。他奶奶碍于面子不好说我什么,又心疼孙子。就让我俩各自在自己家里等着家人的归来。那天早上正是寒冬腊月三九天,风刮进心里一般,冷透人心。我娘和奶也发憷那种天气出去砍柴火,但是没有办法,还是穿着厚衣服一早就出去了。”
“俩人相约早点归来,我早上还在被窝睡着觉也懒得起来。倒是奶临走之时,跟他小孙子说,让他乖乖的等奶奶回来。到时候带给你糯米条吃。那时候糯米条都得再镇子上面,价格还不便宜呢。轻易的吃不上那东西,所以那小子就眼巴巴的盼望着他奶奶回来。不哭也不闹。穿好衣服坐在炕上等着。”
“等到中午时候,我娘回来之后,进屋子正给我做饭。就听到邻家传来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听着像那老太太的。赶忙带着我往她家跑。一进去屋门,我当即被吓的呆傻住了。看着眼前的一幕放声大哭。
“那三岁的小子,抱着自己的手指啃的正香,血淋淋的滴答一炕。右手已经有三根手指都不见了踪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