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多亏了我师姐,不过现在你放心,一切都办妥定了,段家财已经被严格封锁起来,纵使他真有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飞。”
高函稍感安心,让董武鬼川把金丝楠木往店里抬进去,苟杵达见到了高函带来的那块金丝楠木时,整个人都沸腾了,连连道:“这可是一大块完整的金丝楠木!这么宽的一截木料,此树至少在世间生长了数百年不止,世上罕见啊!”
高函听到苟杵达的惊诧,点头微笑不语,他想起庄古记忆中的周闲鹤,此人用了毕生的精力驯养乌鸦,几十年间偷盗得到的宝物富可敌国,这金丝楠木就是再贵,他的那些无价之宝也是能轻而易举换来。因此区区楠木又何足挂齿?
看到苟杵达只是一直对这块木料赞不绝口,却是对让高函他们会见殁叱名的承诺不提一字,高函忍不住道:“达老板,您答应我的事……”
苟杵达这才反应回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哦,你不提我差点忘了,你看我这脑子,哎,也别怪我,实在是这木料世间罕有,我虽说经营与搜藏了大半辈子的珍木手工艺品,但是像这样完整一大块金丝楠木还是没见过几回,所以见到时未免有些忘乎所以了,还望高先生您见谅。”
高函也没有表示出太多不满,只是道:“既然达老板答应我的事,那么请执行吧。”
苟杵达挺直了身子,把口气一沉,道:“高先生,你也知道这块金丝楠木的价格,怕是你一辈子都挣不到的,可是你却仅仅用它来换做与我的木雕大师想见一面,实在是……有些让人匪夷所思,你说罢,你找我的佣人目的是什么?”
“呵呵,做生意的人不都是只看钱的么,至于这个动机你也别管了,我有我的私人理由。”
“也好,我苟杵达也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请随我来吧。”苟杵达做出一个导向的手势。
几人跟着苟杵达出了店铺,朝他的私人加工厂以参观者的身份进入。来到了殁叱名的庭院,这是苟杵达特意让人给他修建的,有些像四合院,不过庭院很大,中间有假山喷泉,有竹子有亭寮,金鱼游弋,花草嫣然,挺是一处心旷神怡的地方。
庭院中间,一个清癯的老人坐在一块木墩上,背对着他们,用敲锤,木锉,锛和凿子在摸索着雕木,周围已经是一地的木屑,在他的坐墩旁边,有个鸟笼,令高函他们吃惊的是,鸟笼的鸟儿不是其他的什么种类的珍稀鸟类,而是一直普普通通的乌鸦。
“他就是殁叱名?”董武鬼川轻声问。
高函没做声,不过对于自己一直苦苦寻找的人物也是十分的好奇,目不转睛地盯着此人。而苟杵达点了点头:“是的,他就是老殁,他在别人面前也是个哑巴,他只和我说话。”
“达老板,今天又带来什么名贵的木材?”殁叱名突然问起了话,几人隔着殁叱名至少有三十米远,可是眼瞎的殁叱名耳朵却没有聋,以前对他人的老态龙钟状态都是装出来的,只要有苟杵达的脚步声靠近,他就能觉察出来。
苟杵达示意高函他们原地呆着,自己让人把高函带来的那块长方形金丝楠木给殁叱名抬了过去。
殁叱名听着几个佣人的脚步声说道:“脚步这么沉,这块木料不一般啊。”
苟杵达上前去,禁不住满心的喜悦,道:“这块木料是数百年的老金丝楠木!你只要雕成艺术品,咱们这回又得大赚一笔了……”
佣人把木材放到殁叱名身边后,殁叱名伸手摸了摸,表情有些异样,最后,他竟然翻着白眼盯着木料道:“这块木材摸在手里我能感觉到十分沉重,实心的木材里面吸收很多水分,摸在手心里有一种异常的冰凉,实在是难得的金丝楠木,泡在水里很久了吧,这些年竟然还没有腐蚀,表面似乎还有很多条纹的轮廓,我隐约总感觉到这楠木有股奇怪的气息,看来是不宜做成手工艺品。”
殁叱名说完这段话,立即噎住了,似乎自己在某个时候也说过这翻话。而且越摸这块木料越是……这是葬鸦屯的那口棺椁!棺椁其中的一块木料!
他的脸色有些异样起来。
站远处一直对殁叱名察言观色的高函很快注意到了这一微妙变化。
“这块木料是哪运来的?”殁叱名问了一句。
“挺远,一伙外地人送来的,没有说木材的具体出处。”
“他们还在么?”
苟杵达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殁叱名今天突然对这块金丝楠木产生了兴趣,而且还对这伙外地人引起了重视,这不由让他觉得这几个外地人和殁叱名有什么关系。苟杵达朝高函看了几眼,略有沉思须臾,便道:“还没走,你想见见他们?”
“呵呵,我的眼睛已经瞎了,我见跟没见没什么两样。”
“那……你是否想跟他们交谈交谈?”
殁叱名突然站起了身来,而且有些意外地用手弹了弹身上木屑,好像每一片木屑的重量在他身上都能感觉得出来。这一站,他卸掉了半生的压力一般,道:“谈谈也好,不过,也许我为你做木雕的工作也就到此停止了。”
苟杵达愕然起来:“老殁,你这是……”
殁叱名这些年来一直为苟杵达挣了不少票子,他的木雕手艺可算得上登峰造极,难以再找得第二人与他媲美,他所做出的工艺品不仅在整个市价格最高,在全国也是一流的水平,苟杵达自然也把殁叱名看作了摇钱树,可今日就这么几句话,接见了几个外地人,殁叱名怎么就这么反常地说出要辞职不干了呢?
高函他们已经悄然沿着庭院走廊靠近了两人,听到殁叱名的语句,都有些奇怪,似乎殁叱名早就对高函他们一行来的目的有所预料,这个现象像极了当日被捕的段家财,那么从容与平静。可是,越是面对这样的人,高函心里就越没底。
“达老板,从我入你的店面以来,我给你创造了无数的财富,今日我要走了,你也可以不必遗憾挽留。”殁叱名回头朝高函几个人的方向看了看,高函一怔,蹙着眉头观察殁叱名到底那眼睛是真瞎假瞎了。
苟杵达不高兴了,他也跟着回头盯着高函一伙人,隐约感觉到事情不妙。心里直捣鼓:这些外地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你们可是来找我的?”殁叱名突然对高函等人粗声说起了话来。原来苟杵达和高函刚刚走入庭院,他早就觉察到了今日来的客人不少。
既然被殁叱名发现,高函几人也不必再遮遮掩掩,径直走到了其面前,说道:“我们确实是为你而来!”
殁叱名一听,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露出满是如沟壑的皱纹的笑脸道:“我也等你们很久了。”
苟杵达彻底懵了,他指着高函和殁叱名道:“你们……认识?”
殁叱名摇摇头:“不认识,但是总会认识的……达老板,实话跟你说,今天你带来的这块木料虽然是上乘极品,但是不能用做工艺品,这是一块棺椁的木料,是蛰伏满了怨气与诅咒的棺椁的一部分,在市郊有一间古刹,里面有尊弥勒佛铜像,一直以来香火鼎盛,受信男善女拜祭,不过佛像底座少了一块蒲团,您就拿这块木材去垫在佛像的底座下,当做蒲团,用金色布料盖上,能抑制住棺木的煞气和戾气,切忌!”
苟杵达张大着嘴,望着几人竟是一时瞠目结舌。
高函也是一怔,但是殁叱名此番话语,自然是对当年在葬鸦屯的一场大灾难和五条人命有了更明确的印证,他由半疑半信的态度变为坚信不疑了,看到苟杵达还一副愕然状,便道:“达老板,此事不关于你,我们也不想让你知道缘由,你就当你的佣人退休了,让他回去安度晚年,今日来是打扰了,殁叱名,我们是要带走的。”
苟杵达这才回神道:“你们到底是何人,有何来头?”
“我们是市警局的人,殁叱名涉嫌重大刑事案件,这是我们的办事证明……”高函把自己的证件一露,继续道,“损失一个殁叱名,对你现在的产业已经没能造成什么重大影响,希望你多多包涵。”
苟杵达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自己当然不能公然妨碍公务,不过一想到自己的摇钱树就这么没了,着实是有些不甘与无奈,更痛苦的是,本来以为有一桩千载难逢的好声音,被殁叱名这么一说,所有的惊喜都化成了泡影,一切得不偿失。
殁叱名被带了回去,一路上,他是沉默不语,这些年他一个人几乎就是深居简出,只差没有隐姓埋名了。高函并没有对他说什么,只不过他的缄默的神情里仿佛回忆起了许许多多尘封在脑后的往事,这些往事都布满了灰尘,再不翻看阅读,以后就要永远化成齑粉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