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函连呼吸都不敢,怕是惊动了这个沉睡的躯壳。从他的面相看,他竟是如庄古长相一般的老者,发鬓银白,长长地竟然延伸到水晶棺外,与外面的蜘蛛丝相衔接,不过,银白的鬓发里包裹的竟然是一个形同骷髅的脑壳,瘦骨嶙峋,颧骨高耸,脸皮干瘪得如漏光了酒的牛皮囊。
“吉布莫?”高函想起刚才段家财老头子提起的名字,这个人就叫做吉布莫吗?如果是,吉布莫和段家财是怎么样一种关系,他又是怎么会这么惨不忍睹地躺在这里?
正在疑惑之际,那张脸皮却发生了变化,眼睑先是凹陷进去,又逐渐往外翻了出来,看得高函是打怵不已。此人仿佛被高函无意中唤醒,他那两颗干缩的跟保质期过了的杏仁一眼的眼珠子翻动了一下,看到高函这张陌生的面孔,悬在半空的心脏竟是扑腾扑腾地急遽跳动。
他是在紧张状态吗?高函见状赶紧两手腾空做出无威胁和友好的姿势,表示自己不是买肉的……
没想到,对方却是微微开阖了一下嘴唇,似乎在向高函讲诉点儿什么,可是他喉咙的声带根本无法发出声音,抑或是发出了声音,却不知道传到了哪里,高函巡视着这半空中的内脏和气管,正想靠近这些器官倾听发音的来源。
“你想说点什么?”高函把脑袋朝水晶棺内俯去,不过对方说话声甚比蚊蝇,根本听不出他到底想说什么,高函只好盯着他的嘴唇,以嘴唇的形状来判断他到底想跟他说什么。
没想到,对方嘴巴一厥一咧,噏动了几下,高函也跟着嘴唇动了几下,越发觉得他是在说这么几个字:“你个白痴……”
看来根据嘴唇判断语句行不通,如果对方说的是其他方言,那么自己的理解就会谬之千里,词不达意。既然此人还是活的,高函便做出了几个手势,问他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子。
对方眼珠子闪动了一下,竟然在脸颊边流出了一滴浑浊的泪珠!高函一震,这意味着这具躯壳真的还可以思考,收集和处理信息,甚至尝试着与外界交流!此人已经是面目全非,连嘴巴噏动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斜视着高函,脸上的神经微微地抽搐。
“你到底想要跟我说什么?”高函用手指了指外面,意思是说段家财,又指了指他本人。
躯壳又留下一滴浊泪,这滴泪沿着方才停留在脸颊上的泪痕,滑落到了水晶棺下。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滴眼泪仿佛被阁室内无形的细作给监视到,它触动了阁室内隐匿的危机,这具水晶棺仿佛成了潘多拉的盒子被打开了,攀附在阁室四周的蛛丝骤然间发生了巨变。原本平整无皱褶的四面蛛丝不断地点点凹陷,后来竟然缩陷成一个个漏洞一样的小洞,整间阁室的四壁皆是千疮百孔,形成了四面不折不扣的筛子。
悬挂五脏六腑的蛛丝也莫名地发生纠结,紧紧地缠绕着水晶棺里的器官,水晶棺里的人的血脉和神经登时全部进入充血状态,红肿而透亮,仿佛要活活勒爆了一般。高函正想扯掉蛛丝给他解围,却是在墙壁四周和水晶棺地下突然而然地爬出了密密麻麻的蜘蛛!那些蜘蛛竟然是从刚才突然形成的一个个小窟窿里钻出来。
高函一瞧脚底,那些蜘蛛头胸部覆以背甲和胸板,头胸部有附肢两对,一对为螯肢,有螯牙、螯牙尖端有毒腺开口,见到他如见到猎物一般,蜂拥往他身上涌来。高函是一时慌了手脚,也顾不上水晶棺里的家伙了,兀自在原地不断地跺脚踩踏起来,很多蜘蛛在他的脚板下发生爆裂,地面满是无比腥臭的蜘蛛粘液和内脏。
这些蜘蛛长得很是古怪,腹部通体是透明晶亮,尤其腹部形状如壶鼓,最大只的竟然有近巴掌这么肥大,脑袋白浊色,腹部也是白浊色,八只脚的脚尖却是有一环环的斑截,宛如非主流女孩穿的斑马丝袜。只要这些蜘蛛隐匿了八只脚,便可置身在厚厚的蛛丝内隐遁无影,高函心想方才躲在蛛丝后,怕是在那些干瘪了的骸骨里面也藏匿着无数的蜘蛛,被无形机关触动后,这些蜘蛛从骸骨中溜出,在银白一片的蛛丝帐幕下,它们的颜色几乎是混成一体,难以甄别,高函突然想起一种蜘蛛:八脚螅!
这种蜘蛛也正是脚尾端有一环环斑节,不过迥异的是,它的背后并不像目前蛛群这么通体白浊,而且它们的跗端节和胫节比较好认,最截然不同的,它们体型较小,并有习惯用蛛丝做出一个个空洞来回穿梭,而目前四壁连带天花板都长满了无数的孔洞,一个个仿佛是通向恐怖的暗窨,承载邪恶的管道,把所有的恶魔都喷洒出来了。
是人为饲养的变异漏斗蛛!
高函无暇顾及,他拼命地甩着身上的漏斗蛛,好些蜘蛛都被他甩到了水晶棺那个胸膛大开的活人内,高函只想说对不住了,你既然都在蜘蛛老巢里存活了这么久,那么想必对这些蜘蛛也畏惧,我可是误打误撞般地惹出了一团糟糕,要是被漏斗蛛咬死,那么自己便又给墙壁四周陈列一具标本了。
漏斗蜘蛛是世界上毒性最大的蜘蛛之一。它所携带的毒液足以杀死5至8人,最大的漏斗蜘蛛有手掌大小,毒牙有1厘米长,能够刺穿人的脚指甲。令人不寒而栗的是这种蜘蛛的雄性对人有极强的攻击性,它会在交配期中出现在居室的书桌上、厨房里、鞋子中,以及任何它认为可以找到雌性蜘蛛的地方。
这种漏斗蜘蛛会对人类进行连续攻击,受害者除了感觉剧痛外,还会大汗淋淋,然后毒液就会进入到神经里,置人于死地,这个过程只需几分钟。漏斗网蜘蛛生性好斗,对任何接近它的动物都会发出突然攻击,如果人被它咬伤,在15分钟内就会死亡。据统计,澳大利亚已有1人被“漏斗网蜘蛛”咬死,所以又有人称之为“死亡蜘蛛”。
转眼之际,高函的大腿上已经有好几只漏斗蛛挥舞着带有毒腺的螯牙叮咬,高函一个打滚,要知道,被这么多漏斗蛛的毒腺所侵袭,他即使不中毒而死,也会浑身溃烂,到时候,很可能就是成为庄古这一类特征,就剩下骨架。
祸不单行的是,原本只有四壁攀爬出蜘蛛,现在在天花板和吊灯不约而同的爬出了更多的蜘蛛,在头顶上掉下来的蜘蛛那可是一只只跟螃蟹大小,高函倒地打滚,不择手段想摆脱这些不速之客的攻击,却是谈何容易?蜘蛛们如跗骨之蛆,全部朝他一个目标集中攻击,不休不止。
眼快,被高函踩死的蜘蛛有好几百只,而自己暴露在外边的皮肤也是被叮咬了好几口。被咬到的地方竟然发生了肌肉痉挛,他的四肢肌肉有些不听使唤了,伤口红肿起来。蜘蛛覆盖的密度,竟然多到高函几乎睁不开眼,睁开眼一时竟是找不到门口的方向,等到看到门口时,那扇木门的缝隙,还有图腾的表面不知何时多出了几个漏洞,一连串的蜘蛛都从这些漏洞里倾巢而出,朝他涌来。
如果眼前有一片火海,想必高函能视死如归地如飞蛾赴火,他被这些蜘蛛纠缠近乎失去理智,头发上,脸上,脖子,肩膀,腋下,袖口,腰际,全是蜘蛛,在耽搁几分钟,高函很可能被涌出来的蜘蛛所吞没,门口是他唯一能逃出这件阁室的途径,跳窗那是死路一条。高函把攀附在颧骨上的几只蜘蛛捏成齑粉,便不顾一切的朝门口冲了过去……
楼下正在惩罚佣人的段家财似乎被蜘蛛的骚动所感应到,蜘蛛一倾巢而出,他的脸色就十分难看,本来隐约有皲裂迹象的皮肤此时更是被膨胀得如沟壑斑斑,他回头朝着最顶上的阁楼看去,隐约发现到阁室内有外来人闯入,便拄着拐杖进入了楼梯口。
段家财最恨悖逆的下人,一时间问罪却是无人告发与坦白,正气在头上,又听得阁楼上有声响,知道有外来人进入他的禁地,当即又是气得脸面抽搐,忿忿地拄着拐朝三层阁楼走去。
忽地,在大厅一个人影飘过,段家财看见后竟是大惊失色,慌叫来卡暐:“小卡,快,有外人进入屋子,快,去叫保安来!”
卡暐听罢便朝门口的几个门卫和保安传话,一时间别墅里的灯光大亮,走廊的,石柱灯,墙壁的灯,楼檐的灯,地面的灯,灯光总闸被启动,所有的灯管系数被开启,整栋豪宅竟然如白昼一般。
“你你……你,你们赶紧去后花园,那里有人……”段家财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轻微的打怵,他的瞳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却又是带着几丝期待。
保安们以及赶来的几个物业管理人员四处围着整栋别墅周围寻觅,段家财这才有点儿慰藉下来,两眼一抬,又笃笃笃地朝着二楼蹒跚上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