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坦然说道:“凌迟处死就凌迟处死吧,反正我已经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王律师皱着眉头,突然问我道:“你一直都说自己死了死了的,这到底是为啥啊?”
“一个月前,南航那班飞机失事,你难道不知道?”我问他道:
“我当时就在那架飞机上,飞机后来出事了,我就死了,我的尸体现在还在北部湾的海水底呆着哩,不信,你尽管去找!”
王律师解开衣服扣子,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表情无比严肃地对我说道:“你给我听着:看来,我的确要跟你好好谈谈了,你怎么就相信你就已经死了呢?”
“飞机从那么高的地方跌落,我还能活命么?”
我问我的这位糊涂律师道。
王律师摇摇头,举起一个指头摇一摇,说道:“据我调查所知,你说的那班南航客机并没有出事故,乘客们当时虽然写下了遗书,但后来飞机迫降到了昆明机场,然后没有发生任何空难,深圳方面的报纸的报道是错误的,很快就为此道歉了。”
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我赶紧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然后掐了掐大腿,很疼很疼,不像是在做梦。
我张大着嘴,问我的这位律师道:“你真的确认,那班飞机没有出事?”
“109次航班,晚上1点钟从海口机场出发,点钟出现险情,凌晨一点钟被迫降落在昆明机场,这个难道我还不清楚?!”
王律师说道。
我紧张地头皮都有点发麻,火急火燎地问道:“后来呢?”
“后来,据调查的警官说,飞机上发现了不明爆炸物,还有一些散落的冥钞,除此之外,人员无一伤亡。”
“那我呢?!”
“你就神秘失踪了!”
“失踪了?!”我不大相信地问道。
“疑点就出现在这里。警察怀疑是你在飞机上放置了爆炸物,而且,根据办案的民警回忆,飞机一降落之后,就有一辆伪装成救护车的中巴车,这是深圳警察说的,不是我说的,赶在警察到来之前,悄悄来到了机场停机坪,然后将你和你的同伙一起接走了。”
“我的同伙,我怎么不知道呢?然后呢?”
“然后你就彻底失踪了。警察调取了当时沿途的所有录像,就再也没有发现带走你的那辆救护车。后来,警察根据机场唯一的红外线摄像机拍摄的画面,锁定了一辆车号为川a080900的车牌号,一查,结果是一辆灵车,是往火葬场经常送死人那种的车。”
“这辆车在三年前就发生了车祸,是一辆早已经报废了的破中巴车,现在就停放在兰宁县城的废旧汽车垃圾场上等待拆解和填埋。”
“你说是是一辆灵车从机场接走了我?!”我吃惊地问我的律师道。
“正是!而且根据飞机上的红外线监控影像显示,自打上飞机时,就有一个女孩子一直跟随在你身后,而且你们两个还一块向飞机上放置了某种不明爆炸物品,幸亏被空姐及时发现,才没有酿成空难悲剧。”
……
就算是城府再深,再镇静,我这回大概也撑不住了。
我心惊胆战地问那个律师道:“他们确认我没有死?他们看清那个女孩子的脸面了没有?”
“深圳警方确认你没有死,那个女孩子一直是一个背影,所以看不清楚她的面貌。”
这回轮到我快有点崩溃了。
我打算一把抓住律师的手,但隔着防弹玻璃窗,我只能抓住自己的手,慌里慌张地问我的律师道:“后来呢?他们知道我去那里去了吗?”
“这一个问题恐怕只有你最清楚了。你经过二龙山倒淌河,杀死李二蛋并烧烤他的尸体,然后鬼鬼祟祟地潜入阴阳村,残忍杀死你女朋友蒋飞燕的父亲蒋南天,最后蛰伏在二龙山旅游区,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接连杀害了两千多名无辜游客,作案手段残忍,令人发指!”
王律师说道。
“我没有杀人!这些事情都是别人干的,我可以提供线索,我可以帮助警察抓住所有凶手,但现在你一定要替我伸冤啊,我的青天大老爷!”
王律师可不管我的喊叫,好像是在报复我之前的无礼,继续说道:
“还有,法院公诉人还指控你经营着一家违法酒店,在背地里买卖人肉,以大活人作为食材来吸引顾客品尝人肉和人脑,行为恶劣,可以说无出其右。”
“而且,你在二龙山黑山口还设了一个地下黑血工厂,雇佣当地的地皮老怪和社会闲散人员,强行抓获来二龙山旅游的中外游客,将他们拉倒动物园里当场宰杀,抽取人血,制造臭名昭著的川东人血酒,然后销往全国各地,从中牟取暴利!”
我想张口狡辩,王律师突然站起身来,对我最后说道:“我本来要替你辩护的,但看你的这些累累罪行,我现在发现自己已经改变主意了!我主动放弃为你辩护,所以你就等着受死吧!”
我张牙舞爪地说道:“王律师,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你千万不要抛弃我,你要帮助我,给我伸冤啊。我都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竟然还活着,我没有死!我没有死!我还活着!我要活着,我不会死的!你就救救孩子!”
王律师愤然离开,我朝着他的背影子喊道:“你救救我!王律师,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还没有活够……”
王律师的声音从派出所那个阴暗的长过道里传了回来:
“谁也救不了你,你就等着去死吧!”
……
我一个人坐在羁押室里,看着羁押室里绿色的墙围子发呆。
现在,我所有的逻辑,几乎全都破产了。我呆头呆脑,头晕目眩,不知道,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人是鬼。
如果我是一个人,我没有死,那么,我这一个月来经历的这些真真切切的险恶传奇,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这未免太有点邪乎了吧!这些经历完完全全不像是假的啊。
如果我是一个鬼,那个王律师不像是在撒谎啊,而且报纸上都写的明明白白的,王律师也强调了,那班飞机没有出事,我也没有掉到北部湾的海水里头去,我没有死,难道我真的潜逃到了二龙山,杀死了那么多的人?!
这有点太恐怖了吧?
我的脑子里江湖乱道的厉害。我想,现在看来,仅凭我一个人,是绝对证明不了我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这个伟大的问题的,我需要别人的帮助,只有别人,他们才能证明我到底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我苦思不得其解,一晚上没有睡觉,一个人穷尽了所有办法,什么生物学,物理学甚至是神学和哲学等等等等,既检测了自己的身体,又检测了自己的精神和意识,将自己的身体掐了个遍体鳞伤,但还是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人是鬼。
数学上有一个不确定性原理,用哲学的话来讲,就是说:如果将人类看成是一种单一的智慧生命,单凭人类自身,根本就无法证明人类是否是一种真实的存在。
这就像一个囚犯不能自己证明自己是无罪一样,人类不能自己证明自己就是一种存在,一个人不能自己证明自己是否活着,我现在就是这种情况:我无法证明自己是否还活着,还是已经早已死亡了。
我几乎整夜未合眼,睁着眼珠子挨到了天亮,困得不行,刚眯一会,就被那个叫李靓的美女警官给粗鲁地喊醒了:“李锐,快起来!你小子还睡的美呀,有湖南卫视电视台的记者来采访你,你可要老实回答问题!”
李靓警官给我们安排了一个单间,有三个记者,一个女的两个男的,都蹑手蹑脚地走进这个单间里头,痴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这个戴着脚链和手铐的怪物,有点面面相觑。
他们三个打死也不敢相信:就是这样一个蓬头垢面的流浪汉,竟然能杀死那么多人?
摄像机很快就被架起来了,镜头直接对准了我。
一个打扮地妖里妖气的女记者,哆哆嗦嗦地将一个话筒伸到了我的面前,生怕我会扑上前去,撕下一片她脸上的粉蒸肉当场吃了一样害怕。
她小声问我道:“您的这一系列谋杀案,是一个人干的,还是另有主谋?”
我一看媒体给了我一个机会,我就冲着镜头大喊道:“这些案子都是朱江山和燕子他们干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是冤枉的!救命!”
“快掐了!快掐了!这一段不能播放!”
一个男记者对那个架着摄像机的同事喊道。
摄像记者关闭了镜头,索性不录了。
那个女记者,我看更像是一个想出名的主持人,她拿起手里的纸笔,又问我道:“您说的鬼王,他是谁?”
我回答道:“就是川东阴阳迷城里的鬼族首领。”
“哇塞!都这个时候了,您还这么幽默。”
那个女主持人惊奇极了。
我真是有苦难言,摇着头说道:“我怎么说,你们才会相信呢?我是被人冤枉的,我没有杀人!”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铁证如山,你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通过我们湖南卫视向全国人民道歉,而不是狡辩!”站在一旁的那个男记者跺着一根指头,对我恶狠狠地说道。
“我没有杀人,为什么要道歉?”
“看看看!这个家伙,他有多恨啦!”
男记者指着我对他的同事说道。
主持人对我的玩世不恭也有点气愤不堪,她提高嗓子分贝,跌声爹气地说道:“你拿出一个历史上都没有记载的神话人物来为你开脱罪行,这有意思么?”
我不打算再跟他们较劲了,我现在需要测试一下,我到底是不是一个人,这才是我最关心的事情。
我故意说道:“朱江山是一个鬼王,我是一个小鬼,小鬼能杀那么多人吗?不会的。不信,你们看看我,难道我像是一个活着的人么?”
“别装了,恶魔!”那个男记者对我喊道。
我也高声宣布道:“我不是在装,我就是一个——鬼!”
女主持人急忙示意摄影记者打开摄像机,然后问我道:“你为什么总是认为你就是一个鬼呢?”
摄影记者看到场面刺激,急忙将镜头向前推进了半米距离,更加认真地拍摄了起来。
我对着湖南卫视的镜头大声喊道:
“我要求对我进行科学鉴定!我是一个鬼,没有行为能力!”
女主持人思维敏捷,她立刻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化妆小镜子,举着镜子照着我的脸,说道:
“各位观众,大家请注意了,我们现在就在兰宁县罪犯羁押室给您做现场报道:我们正在进行是一场特殊的人鬼测试实验,来证明这个震惊全世界的二龙山迷案的嫌疑犯,是不是一个鬼!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鬼魂,想藉此来洗脱自己的罪行!”
我冲着镜子照着自己,就听女主持人继续对着镜头说道:“各位观众请注意了:根据以往的经验,如果一个鬼对着镜子的话,他通常就会显露原形的,这一点很灵验的!”
我在镜子里看了老半天,也没有发现自己显露原形,除了一个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的我出现在光滑的镜面里头之外,剩下的就是站在我身后,张着口的那个女主持人了。
一招不成,我又喊道:“这个不算,我要进行更加科学的测试!”
女主持人对我说道:“我一定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说完,她转身对一个助手耳语了几声,那个助手就赶紧离开了。
不一会,一阵凄惨之极的猫叫声就径直从过道里来到了羁押室。
那个男记者怀里抱着一只拼命挣扎的猫,猫的眼睛被黑布给蒙上了。
我感觉这些家伙这次绝对是有备而来的。
摄影记者将镜头对准了那只猫,女主持人对着话筒说道:“各位观众,猫可以让恶灵显露真身。”
然后她转过身来,问我道:“这个你可相信?”
我点点头。
女主持人一摆手,那个男记者就扯去缠在猫头上的黑布,然后将那只猫高高抛起,向我丢来!
我的耳朵里就听见,那只猫在我的头上怪叫连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