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又一个我

“后来，朱元璋坐稳了江山，建立了大明王朝，他为了报答那些曾经给他帮忙打仗的九州野鬼，就请来了那位，就是现在被关押在崆峒山缩阴洞子里的那个瞎子鬼先生，设坛做法，整整折腾了九九七十四天，上天入地，打通各处关节，才获得了三界恩准，达成一个转世还阳协议！”

马所长说道。

“你说的是真的？”我问他道。

“还能是假的？全是真实的事情，我活着的时候不知道，死了才知道的。”

马所长一副认真兮兮的样子，不像是在吹牛皮。

“这个还阳协议是石马内容？”我吃惊地问道。

“就是如果有那个孤魂野鬼能够做成大事三件，就能彻底转世还阳，重新做人！”

我感觉马所长说得有点道理，赶紧将脸凑到铁栅栏跟前，紧张地问他道：“给我说说内容细节！”

马所长伸了伸脖子，我吃惊地看见他的脖子上居然有一道深不见底的刀口子，肉都向外翻着，里面向外不断渗着黑血。

马所长伸手擦了擦那道伤口，就像是夏天擦汗那样，搞了一手的鲜血，赶紧拿出一个白手绢将鲜血涂抹干净，才说道：

“协议内容就是：如果那个孤魂野鬼能够做108件大善事，杀108个大恶人，救108个好人，就会自动升级，在地府里登记注册后获准转世还阳，然后依托原来的肉体，再回到人间做人。这个尽鬼皆知，难道燕子没有告诉你？”

我摇摇头，一脸失望地说道：“我说呢，现在我总算明白了，燕子一直想转世还阳，重新做人，所以才在我身上打起了鬼算盘！”

马所长又说道：“满足上面三大条件还不行，还需要找一个阳间的替身，把他骗到阴间里来，代替自己在九州荒原上服刑，自己才能算是功德圆满，然后敲锣打鼓地离开鬼国九州。”

我恍然大悟地说道：“这就是她千方百计地把我往这里吸引的原因啦。”

马所长摇着头，肯定是对我的智商开始有所怀疑。他轻蔑地看着我说道：“我听说，几年前，这个蒋飞燕就瞄上你了，你那时还在上大学？”

我点点头，回忆起来那些在大学里头的快乐生活，自己也不敢相信。

我说我们家的人都觉得这个燕子鬼里鬼气的，看来他们眼光厉害啊，的确算是比我强多了！

马所长看着我，觉得有点格外可怜，就问我道：“你可知道冥婚？”

我说我听说过，而且现在网上到处都描述着这种人鬼之间的阴阳婚姻。

“冥婚，说白了，就是孤魂野鬼在阳间里找替身，找一个活人结婚，然后等待时机成熟，就弄死那个老公或者老婆，给自己垫脚，做替身，然后自己就可以堂而皇之地离开鬼国九州了，回到阳世间再次做人去。这个你都没听说过，真笨啊！”

马所长又摇着头说道。

我没有吃惊地跳到天花板上去，我一点也不吃惊，我用双眼打量着这个鬼所长，继续问道，就好像不是他在审问我，而是我在审问他。

“难道飞机失事坠毁，我的失踪和死亡，都是这个女人搞的鬼？”

马所长竖起大拇指，说道：“你小子总算开窍了。哎，我不说了，说多了不好。我是看着你小子老实可怜，就跟我现在上大学的那个儿子一样糊里糊涂的，他也找了个鬼里鬼气的女朋友，在学校外面一起租房子鬼混，我怎么劝他也不听，所以我才告诉你这些，让你最后也死个清楚明白，但你要知道，这都是违反鬼界条例的，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

说完，鬼所长就要起身离开，我赶紧一把抓住他，不，是一把抓住铁栅栏，大声问道：

“她什么时候还阳？”

马所长沉下脸来，小声说道：“月圆之夜，就是你被公审宣判为杀人恶魔之后，她要亲手宰了你这个老公，才算功德圆满，达到所有的三个转世条件，然后顺利升级，返回到阳世间去。”

……

我呆在原地发呆。

马所长已经离开的人，又折转回来，安慰我道：

“没关系的，反正你已经是死了的人了，再死一次，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算是帮她一回，也帮我们大家一回，也算是立了一件大功，到时候，鬼王朱江山不会亏待你的！”

马所长一看我整个人还在那里发呆，心想：这个人脑子一时半会还不会转过弯的，就打算离开，想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我满脑子嗡嗡作响，心里无比悲伤凄凉，心想琢磨道：我咋就这么倒霉啊？这些鬼魂为什么都跟我过不去？我到底是招惹谁了？！会落得如此凄惶落寞，不见天日的。

马所长心意未了，刚离开一会，突然又跑了进来，说道：

“奥，忘记告诉你了，你死了之后，不宜再在兰宁县或者其它地方抛头露面了，所以，我打算要将你关在鬼监狱——干沟里一段时间，等到风头一过，你就可以重返自由了！”

我哀伤透了，根本不理会他说的话。

马所长还是有点不忍心，就开导我说：

“像你这样的替死鬼多的去鸟，兰宁县城的干沟监狱里，也就是川东鬼州监狱里关了一大把一大把的，都是那些鬼夫鬼妻的。到时候，我会通知我看守所里的弟兄们，照顾照顾你，免得你受那些恶鬼的欺负。”

马所长又另外嘱咐了我一番，无非就是要我老老实实地承认所有指控，包括阴谋爆炸飞机案件，还有碎尸案，猎杀游客案和非法经营酒店买卖人肉案，还有盗墓罪，等等等等，不一而论。

上面的这些罪行，足以将我定性为一个世界级别的超级杀人狂魔，即使千刀万剐也恐怕难以平息世人的愤怒。

但就目前的形式看来，我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他们早就串通一气，策划好了这一切，单等着我从深圳来到这里，单等着我最后投降认罪，单等着我给其它鬼魂背黑锅。

临分手时，我对着马所长的鬼脸面问道：“马所长，我最后问您一个问题，燕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马所长犹豫了半天，才说道：“他父亲蒋南天好像得罪了什么飞尸天王的，也就是玄幻鬼门的那些秃鹫飞鬼，所以蒋飞燕才被人强迫着上吊死了。”

“啥时候？”我问道。

“十年前吧，也就是认识你以前。”

我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想想都后怕，十年前燕子就已经死了，已经是个女鬼，原来，我一直是在跟一个吊死鬼谈恋爱啊！

……

就这样，我结束了第一次的审讯，然后被关押在派出所三楼，一个像鸟笼子一样的彩钢房里，等待第二次的提审。

直到半夜里，我还一个人呆坐着，有点像李白坐在一轮孤月下面，看着头上的那盏电灯，照着送来的那碗半身不遂的米饭，真是孤坐敬亭山，对影成三人啦。

我那里还能睡得着觉啊，我一个人正在面壁思过，耳朵里就听见刘慈欣说：三体上的外星人就要攻打地球了，你就是一个面壁人！赶快替我想个办法啊！急死我了！

我绞尽脑汁地想疏通一下我这几十天来的经历，可是越是想，脑袋里越是乱麻一团。

我想的有点迷迷糊糊的，刚有点睡意袭来，就忽然听见派出所外面的院子里有一些轻微的响动。我戴着手铐和脚镣，所以行动不大方便，半天才惕励咔嚓地挪动到窗口，就看见了院子里惊人的一幕！

院子里的一盏电灯在风中摇晃得厉害，马路上没有路灯，也没有一个人走动，只有一堆堆的树影子，就像披头散发的女人一样，在路边上窸窸窣窣地响着。

一条狗吓得从黑暗里头蹿了出来，眨眼就跑了个没影子。狗消失了之后，那个马所长，就在这个黑夜里狼狈地登台表演了。

马所长被几个凶神恶煞一般的蒙面人给拖到了那个院子当中，然后毫不留情地被那几个家伙给几大脚踢倒在地上，跪在那里一言不发。

一个瘦瘦的蒙面人走上前去，对着五花大绑的马所长咕噜咕噜嘴里说了些什么，我离得远，一句也没有听见，但最后一句，总算听了个明白：兄弟们，动手！

两个蒙面大汉紧紧按住马所长的肩膀，另外一个蒙面人就从背后抽出一把弯刀，我一看就不由大吃一惊，这种弯刀我见过，就是朱冰儿在二龙山人祭台用过的那种塞北弯刀。

只听见咔嚓一声，其实这是心理作用，我知道这种刀十分锋利，砍人头的时候根本不会发出咔嚓声的，就像快刀切番瓜一样，没有什么声音的。

刀起头颅落地，马所长还算一条汉子，没有啃一声，就走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头咕噜噜地滚落了好远好远，才哐当一声停下，而且又原地摇晃了几下，才极不情愿的死去了。

我回过头来，马所长的身子还屹立不倒，两股子鲜血从脖子茬子上倒冲出来，就像水龙头被崩坏了一样。

我吓得不轻，心想这是些石马人，竟敢袭击派出所，还敢杀了所长，真是狗胆包天，难道他们不怕死吗？！

我正想着，突然，关押我的那个彩钢房的那扇小门就被不知是谁给一脚踹开了！

我急忙艰难地挪动着身体，准备迎战。

三个蒙面人突入彩钢房，他们左右看了看，房子里除了我，再没有发现其他任何人，这些蒙面人都开始动作放缓，看来没有要伤害我的意思。

他们都走到窗子跟前，伸头看了看外面，发现马所长已经死了，这才回过头来，抹下挡在脸上的袜子，露出了真容。

我一看，这才惊奇地发现，这些蒙面人根本不是鬼，而是一个个精神抖索的大活人！

而且，这三个人中间有一个人，我感觉特别面熟，好像特别熟悉，像是曾经天天见面一样熟悉。

那个人年龄跟我相仿，都是二十几岁，跟我个子一模一样高，头发东歪西倒的，胡子大概三年没处理了，足足有半尺长，下巴棱角分明，如果打扮打扮，应该是一个帅哥不错的。

我再看他的穿者打扮，心里当即就咯噔一下。

他穿着一条破破烂烂的牛仔裤，跟我的一样，上身是一件花背心，上面印着刘德华的大头像，外面套着一件皱皱巴巴的休闲西装。

等等！我感觉那里不对啊？

我再仔细一看，我的妈呀！我面前的这个小子，根本不是别人，简直就是我。

我瞪大眼睛，瞅瞅我，又瞅瞅那个家伙，比较了半天，确认无疑，这就是我！

我踉踉跄跄地赶到墙面上，用手擦了擦彩钢墙面，看有没有一面镜子在墙上，但是没有。

我回过头来再仔细地一打量，千真万确！面前的这个家伙绝对就是我，我们两个就像是一个模样的豆荚一般，连穿得都一模一样。

上苍真是喜欢捉弄人啊？我活了大半辈子了，还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奇怪事情，这世界上倒是有两个唐僧不假，那都是因为是妖精变化得，但这世界上那来的两个我啊？难道也是妖精变得不成？！

那个，也就是另外一个我，他也有点吃惊，绕着我直转圈子。

我也绕着他转圈子，此刻，我紧张地都感觉不到脚镣和手铐的啰嗦了，与这个陌生的我在彩钢房里兜起了圈子。

另外两个家伙看聊半天，也没有看出个苗头，只是催促那个我说道：

“阴哥，条子就要来了，咱们赶紧撤吧！”

那个我一听，就转身离开了彩钢房，一溜烟跑没影子了。

我还在发呆，就听见外面的马路上就响起了炒豆子一般的枪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