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都博物馆的二楼空旷无边,那里正在上演着一场旷世杀戮。
这场杀戮显得是那样的奇怪,没有电影放映机在那里运转,也不像是大型纪录片在那里播放,但分明有好多好多长着翅膀的鬼影子,在空中啸叫着前进,引导着地面上成千上万的白色地尸,踉踉跄跄地从四面八方向兰宁县城发起总攻。
我观察了半天,发现这个古代战场绝对就是兰宁县城,因为我看见了那个标志性的骷颅头建筑物,现在是二龙山的旅游标志,后来被考古学家发现时,它就耸立在城市西面——也就是兰宁县城的老城墙上,据说至少已经有三千多年的历史了。
在凄风冷雨中,成千上万具周身缠满白布的恐怖地尸,还有长着翅膀和鹰嘴,浑身有毛的飞行尸体,我为了便于记录,就将这些会飞的恶鬼称之为飞尸,他们居然联合起来,从天空和大地两个方向,向正在毫无准备的这个弹丸县城发动偷袭。
我和我的白纱鬼新娘就这样站在鬼都博物馆的二楼大厅,看着这些狰狞恐怖的鬼界怪物军团,从我们两个的身边,甚至是从我们的躯干之中悄然穿过,手里拿着古怪的武器,喊杀连天地朝着县城冲去。
我们两个就像身处在空无一人的惊魂电影院里一样,孤独地欣赏着这场残酷血腥的屠杀场面,但这样说好像又不对,因为那些被飞尸和地尸活活咬死、杀死和烧死的市民们,一个个东倒西歪、真真切切的就躺在我们两个的身边,有老有小,有男有女,惨叫声连绵起伏、不绝于耳。
我们两个俯低身子,想要救活那些还没有死的市民,想要帮助那些还没有逃脱的老人小孩子逃离这个灭绝现场,但那些凶恶的地尸,直接冲了过来,一把从我们手里将受伤者抢走,然后一口咬住他们的脖子,就像母狮扑食猎物一般,撕咬着他们的喉管,竟然活活地将这些无辜的人窒息而死。
但地尸并不攻击我们两个,甚至将我们两个视为空气一般,好像我们两个与他们的这场杀戮毫无瓜葛,根本就恍若隔世一般,相互之间不闻不问,也不理睬。
结果就是这样的,虽然我和我的鬼新娘就实实在在地站在这个惨不忍睹的屠杀现场,但这件事情似乎根本与我们毫无关系,虽然就发生在我们身边,但距离我们好像十分十分的遥远,基本上不挨边。
我想,我们两个就是这场屠城战争的事后记录者,只不过是迟来了至少三百年,我现在终于明白,好像是有人故意给我们在睡梦中展示这场几百年前的偷袭场面,虽然与我们毫无瓜葛,但至少表现了那时神州鬼族之间的恶战连连。
我只是这样简单的认为。
不到两个小时,那些凶残的地尸和飞尸们,就联合行动,解决了所有街区巷道的战斗。他们一边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那些血淋淋的累累尸体,一边在空旷的城中心大街上,生起一堆堆篝火。
那些随队征讨的巫师和阴阳大师们,都身穿八卦道袍,手舞着干戚,披头散发地跳着一种神秘的古老民族舞蹈,开始了胜利之后的狂欢庆祝。
这场屠杀,其实与电影上的那些古代野蛮战争没有什么区别,除了残酷和血腥之外,毫无值得令人惊奇的地方。
那些活死人,也就是飞尸和地尸,都喜欢将俘虏架在篝火上,烤着吃那些被抓获的兰宁县俘虏,弄得他们惨叫连天的,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可以刻意记录的东西。
但是,一个年轻的小头目的出现,突然让我眼前一亮。
这个年轻小头目带着几百个鬼随从,那些鬼随从看起来就像是迷雾村飘着的农民鬼影子,或者是在阴阳村碰见的那些像二顺子、球蛋一样的移动尸体,他们都跟随者那个小头目,都毕恭毕敬地向尸类联合大军的长官,一个高大威猛,手持一把青铜斧头的、长着两扇巨型翅膀的恶鬼首领,一起作揖下跪。
飞尸首领合上了自己的翅膀,放下手里的斧头,搀扶起了跪在最前面的那位小头目,就好像是那个家伙立了什么大功一般,拉着他的手,热情地就像亲兄弟一般废话连连。
篝火一闪一闪地照着,我仔细一看,这才惊奇地发现,这个小头目竟然就是那个主持鬼族祭祀,并被我戳了一刀的川东鬼王——大胖子鬼朱江山。
因为朱江山这个鬼东西当时差点要了我的命,所以我对他映象深刻,就算是他当场化成一滩脓水,我也能嗅出他的味道来。
你不要看年青时,也就是现在正在与飞尸王热聊的这个家伙,他的的模样子很瘦很瘦,看起来不像没有前几天我遭遇的那个川东鬼王那样胖,但他骨子里的那副阴险狡诈、无赖狡猾的坏气质,在那时,也就是他娘胎里,恐怕早已经就定型了的,是绝对不可删除的。
我拉着我的那个吊死鬼新娘,就像是在看新婚录像一样,紧盯着那堆篝火看着。
我们两个就站在朱江山和飞尸王的身边,可以清清楚楚地听见他们的篝火夜话,但他们似乎一点也感觉不到我们的存在。
“大王,这次我们里应外合,一举灭了大善鬼的部下,收复了鬼都兰宁,这个功劳不小啊。”
朱江山摇头摆尾、讨好连天地对飞尸王说道。
飞尸王一听哈哈大笑,抬手一拍朱江山的肩膀道:“这都是你的功劳!等会儿我要当众宣布,我要任命你为川东鬼王,也就是我们鬼族的第二首都,陪都川东省的主管。”
年青的朱江山一听,高兴地有点三魂出体、七窍冒烟,他急忙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样的感谢个不停。
他身后的鬼影子农民和移动尸体一听,也都高兴地大喊大叫起来,这些山村老尸,一个个手舞足蹈,就像中了彩票二等奖的普通市民一般,绕着朱江山跳起舞来。
紧接着,那个长着一只独眼的飞尸王一挥手,几个全身布满伤疤的地尸王,就急忙招呼那些正在吃烤肉、狂欢不已的飞尸和地尸士兵,都跑过来聚集在了一起。
地尸勤务兵三下五除二,从战场上托过来了几十具死尸,就地搭起了一座尸体主席台。
飞尸王展开翅膀,呼啦啦煽动了几下,扑腾了半天,才费劲地飞上了这座尸体主席台。
那些浑身缠满白布,不断渗着脓血水子的地尸们都被赶在了外围,远远地围住了这个了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一具具窃窃私语地向高处张望着。
那些飞尸,大概至少有一千多只,我之所以将他们称之为一只,是因为这些丑奴的家伙都缩着自己不成形状的少毛翅膀,就像正在脱毛的母鸡一般,挤在主席台下面向上伸长了脖子看着。
噢,对了,大家是不是见过非洲草原上的那种死亡之鸟?就是那种光秃秃少毛的秃鹫,听说它们能够看到死亡灵魂升天的那一瞬间,能够嗅出地面上每一个角落的死尸味道,因此被稀树草原上的人们称之为魔鬼使者。
这些地尸的光不溜秋的身体,绝对就是由这些皮肤皱皱巴巴的秃鹫演化而来的,两者基本上没有多大差别。
但与那些地狱使者——秃鹫不同的唯一一点就是:这些飞尸都长着一个人型脑袋,眼珠子大大的在眼眶子里提溜乱转,适合于在高空里俯瞰地面,嘴巴向外突出,有着弯钩一样的上下嘴唇,搓在一起恰似鹰钩嘴一般锐利无比。
刚才,这些飞尸就降落在一具具尸体旁边,用他们尖锐的鹰嘴,一口一口勾着死尸上的肉,简直连嚼都不嚼,就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还有一点,这些飞尸长的不是爪子,而是人的手,这使这些魔鬼天使看起来动作更加灵活,做起坏事来更加显的得心应手。
很明显,飞尸的地位要比地尸的地位高出一大截,因为这些魔鬼飞尸就抵近在主席台的下面,而那些缠着白色裹尸布的地尸,只有远远看的份儿。
大家绝对不要小看这些毫无人性的鬼东西,他们的纪律性一点不比人类战士的差,战斗起来显得更加齐心协力,勇敢无比。
而且,这些鬼尸体们集会起来也是有模有样,有板有眼,整齐的很,这又彻底推翻了那些恐怖小说里描写的鬼魂形象,把他们丑化成一群纪律松弛,一无是处怪物。
从现场安静的程度来看,这些尸体类动物,好像早就已经知道了,他们的首领即将宣布一个重大的新闻,所以都平息静气地侧耳听着。
等到大家各就各位,那个长翅膀的飞尸王就开口说话了,他的那两扇出奇尖锐的上下嘴皮子一开一合,一段文白夹杂的词语,就从那张不知吃过多少人肉的鹰嘴里蹦了出来:
“诸位鬼界英雄们,大家好!”
飞尸煽动着翅膀,表示鼓掌,地尸拍着手,也表示庆祝。
飞尸王从翅膀下面伸出一只手来吧,压了压热情的场面,说道:
“有赖诸君齐心协力,一举攻克了陪都……”
我手里牵扯着鬼新娘,一听到这陪都二字,就感觉有点惊奇,这不是蒋介石先生发明的专利么,怎么,这三百年前的鬼族竟然早就给用上了?
“有赖诸位君子精诚合作,才攻下了鬼族陪都——川东大地,占领了其中心兰宁县,也就是双刀鬼李大麻子的老巢,一举扫清了四川叛乱余孽,除去了咱们多少年来的一个心头大患,大家说好不好?!该不该庆祝一下!?”
那些地尸和飞尸们都情绪激动,大声嚎叫道:“好好好!庆祝一下!”
“让弟兄们往死里玩一下!”
“去二龙山吃一吃全人宴!”
“泡个鬼妞玩玩!”
……
反正,主席台下面的那些鸟鬼,喊什么的都有。
飞尸王耐心地等了半天,这才又伸出手又压了压台下情绪激动的那些声音,大声说道:
“能够攻陷鬼族陪都,这都离不开我们二龙山的尸民首领,也就是我们的川东鬼影子部队的头目,朱元璋祖师爷的冥国全权代办——朱江山先生的大力合作……”
飞尸王话还没有讲完,那些二龙山的山村老尸,就一个个激动万分地将朱江山高高抬起,也架到了主席台上,大言不惭地与飞尸王并排站立在主席台上。
飞尸王指着身边的朱江山说道:“虽然朱先生是大善鬼李大麻子的心腹,但那已经是昨日黄花了,它已经凋零落地,不复存在了!”
“现在,我的亲密战友朱江山,就是我们飞尸家族的正式成员了,如果谁敢再与他为敌,那就是与我为敌!弟兄们,听明白没有?”
大家都在下面齐声高呼:“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大王英明!”
这个先决条件讲完之后,那位飞尸王突然变得极其严肃起来,他等待了半天,就见有几个夹着翅膀的飞尸小头目,规规矩矩地将一个蒙着脸面的女飞尸突然抬到了尸体累成的主席台上,与朱江山并排站立了下来。
台下的鬼族成员对这个临时安排的节目好像有点不太了解,一个个张大着鬼眼睛看着台上,都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飞尸王故作神秘,让大家猜了半天后才揭开了谜底。
“为了表彰朱江山的卧底功劳,我今天宣布,把我唯一的姑娘,也就是血颜娜小姐,许配给我们新的川东鬼王——朱江山为妻!”
这一句话意味着几层意思,一是宣布朱江山为新的川东鬼王,二是朱江山成了飞尸王血咒家族的女婿,三是这川东一地,就都归朱江山一个人说了算。
我一听,原来这个朱江山的鬼王头衔是这样来的,是出卖旧鬼王之后的赏赐,所以我更加感觉这个人不咋的。
台上是渺小的朱江山高兴地目瞪口呆,台下是地尸、山村老尸和飞尸们的鬼哭狼嚎庆祝声。
我正看得兴起,突然感觉手里一松,就好像是滑脱了一样东西一般紧张。
我急忙回头一看,只见我手里牵着的那个吊死鬼新娘,突然就像发疯了一般,张着嘴呲着牙,眼睛圆睁,迸裂了整个眼眶,鲜血直流,那张大张着的嘴里头,那根紫红色的长舌头也气得裂成了几瓣,变得就像章鱼的触角一样四散伸缩着,猛地向台上的那个朱江山扑了过去!
我吓得尖叫了一声,急忙也向台上跳去,打算阻挡住我的这位吊死鬼新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