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只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那群漂亮的鸟儿一起飞了起来,再没心情细细整理,盛夏匆匆收拾了一番便冲出了房间。一边捕捉着鸽子们飞行的路径,一边在复杂的廊柱中穿梭。由于太过着急,盛夏还撞到了几个人。
一路道歉,盛夏终于赶到了鸽房。鸽房在高高的塔楼上,地面上铺满了厚厚的干草,充满鸟类粪便的味道,十分刺鼻。
盛夏闯入的时候,一个小男孩正坐在高塔的窗户上吹着小号。几只白鸽在他身边惬意地来回踱步,啄食着零散的玉米粒,甚至有大胆的鸽子就停在他的头上肩上咕咕叫着。
看到盛夏,小男孩很是吃惊的样子,手中的小号都一滑险些落了地,几只鸽子也被吓得纷纷飞开。
原本以为自己就算遇不到一个不起眼的男人,也至少会遇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面对小男孩的一瞬间,盛夏除了错愕做不出其他的表情。
难道自己弄错了什么吗?这样的小孩子,明显不是萨利赫选手下的标准吧!
小男孩扶了扶歪掉的帽子心有余悸地看着盛夏,又有些窝火的样子,“喂,你不参加晨训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面对横眉竖眼的小男孩,盛夏脑中一片空白,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小男孩看盛夏呆呆地不说话,顿时凶了起来,“喂,士兵!我在和你说话!”
被小男孩一凶,盛夏才回过神,忙连声道歉:“抱歉,抱歉,我是来找这鸽房里的负责人的……”
小男孩跳下窗台拿着手里的小号背着手,来来回回地走着审视盛夏,“干嘛,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鸽房的负责人还真的是他?盛夏看着故作成熟模样的小男孩,心中顿时又想笑又想哭。这真是开什么玩笑,看来自己是真的会错了意吧。
“抱歉,我想我……走错地方了……”郁闷之下,盛夏随后找了个十分不合格的借口打算把孩子敷衍过去。这个借口明显太烂连男孩子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听出了问题。他立马对着盛夏瞪大了眼睛,“你是在耍我吗?你刚才明明说了要找鸽房的负责人,现在却和我说你走错了地方?!说,你是不是他国的间谍!”
……现在的孩子真是早熟啊,竟然能说出这种话,可见情商之高,联想能力之丰富。
等等,现在好像不是感叹这些的时候吧?自己应该先想办法把这孩子应付过去不让他喊人来吧!
就在盛夏迅速调动脑细胞寻找着忽悠眼前小男孩的办法的时候,一个老人忽然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用手中的拐杖敲了一下小男孩的脑袋,“乱说什么,我还没死呢,现在就想替了我的位置?”
小男孩看到老人出来,吐了吐舌头,然后冲着盛夏做了个鬼脸就拿着小号蹦蹦哒哒地跑走了。
见到此景,盛夏不由松了口气。还好这鸽房中的人不是刚才那个小鬼。不然的话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拿着这么一个短短的“鸽”字去问谁,难道真的要跑澡堂去偷窥所有的男人身上有没有鸽子纹身吗?
——按罗马帝国的习俗,要纹也是纹双头鹰吧,在一堆鸟类里找个真相还是很困难的啊。
一边庆幸着,盛夏一边走上前,笑着对老人说:“埃及尼罗河的汛期又快到了呢。”
老人淡淡看着盛夏没有立马接过话茬,半晌才缓缓开口:“是啊,多年前腓特烈陛下第一次带军攻城的时候,就是因为不知道尼罗河的形式才败下阵来。”
老人是在和她说第五次十字军东征吗?这个老油条说话倒是滴水不漏。如果自己只是个有意试探的士兵,恐怕还真会被他蒙过去。
不过……十字军多将第五次十字军东征视为耻辱,老人倒是真敢主动提及啊。
抿了抿唇角,盛夏又以一种佩服的口气说道:“不过陛下带领的第六次东征,还是并不血刃地将圣城拿下了啊。”
老人忽然紧紧盯着盛夏,直到盛夏有些被他看毛了,他才扭过头淡淡道:“少年,这对他们基督教徒来说可是耻辱,下次若想套话打暗号,可别再用这个话题了。”
听到老人用了“他们基督教徒”这句话,盛夏心中一喜,知道自己这次认对了人。盛夏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下次一定小心。”
老人对她用了个教特有的祷告手势,然后问她,“我已经在这里呆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久到都快忘记自己是在为谁做事。今天你来这里,算是我第一次接触到真正意义上的任务。那么,请问你要我为你做什么呢?”
盛夏也不再和他客套,直接将衣襟中贴身藏了许久的纸条取了出来,塞到老人手中,“劳烦您将这份情报送往大马士革。”
老人默不作声地接过了手中的纸条,然后转过身抓过一只鸽子,低头将纸条装进木片中扎在信鸽的腿上,“这孩子是飞得最快的,从耶路撒冷到大马士革,只需半天。”
没有料到信鸽的速度竟然有这么快,盛夏有些意外,有些惊喜。
太好了,如果消息能够这么快就送到的话,也许萨利赫他们就可以安全了。
老人将信鸽捧到窗台前,正要将它放出去,忽然一支箭从背后射出,狠狠将鸽子连同老人的手一起钉在了窗台上。
鲜血和扬起的雪白羽毛让盛夏脑中一片空白。老人颤抖着转过身,望向盛夏身后的人,脸上的表情既不是害怕,也不是吃惊,而是一片宁静。好像早就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一般波澜不惊。
“咻——”
又一支箭擦着盛夏的小腿射了过去,盛夏被带着摔倒在地,然后看见第三支箭在老人的胸口刺入,炸出一堆刺目的血花。
“不要!”
迟来的尖叫终于溢出喉咙,然而老人却已经歪斜着倒在了地上,染血的白鸽被他抱在怀中,素色袍子上鲜血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他的还是鸽子的。
老人呵呵笑起来,嘴角溢出一串串血沫,“我就知道我会有这一天……我本以为我至少还能为我的主人做一次事,然而没想到,我终是达成不了这个愿望……”
盛夏看着老人,想要上前靠近他,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揪住。盛夏仓惶回过头,看到一双阴郁的灰绿色眼眸。
艾敏……
为什么会是他……
艾敏冷冷看着盛夏,眼中的温柔第一次消失得这般彻底,“你果然还是选择了他。”
全身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原来艾敏并没有相信过自己对他说的谎言?更是一直都暗暗盯着她?
双手被他一把扣住,紧接着艾敏用力将她按在鸽舍粗糙的墙壁上,阴郁的灰绿色双眸中充满了让人窒息的情绪,“盛夏,我对你很失望。”
颤抖的嘴唇张启又闭上,盛夏扭过头不敢去看艾敏。自己欺骗他的真相被他亲手揭开,利用他对自己的感情,利用他对自己的信任……昨晚的棋盘是他对自己的警告,却被她自以为是地忽视。
现在的她,在艾敏面前确实是无地自容。
“将你救上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了你身上的项链,我就已经知道你和萨利赫是在玩什么把戏。”
“你身上的伤,全都是我处理了。就连你身上的衣服也是我一件件为你换下穿上的,我怎么可能看不到那条惹眼的项链?”
盛夏一惊,是啊,她怎么忘了艾敏肯定会看到那条项链!
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少年淡笑着伸出手,那条红宝石项链从他掌中滑下,摇曳着将赤色的光线嘲讽地印在盛夏的脸上,如同少年嘴角嘲讽的笑,“你之前融化的那条蜡做的项链是我准备的,里面的铜管和纸卷当然也是我准备的。”
“我知道鸽舍的老人是萨利赫的手下,只是我还怀着一线希望,希望你不会来找他。这只是我备着的,试探你的一个小小的环节而已。”
少年的唇贴在她的耳边,用温和的语气平淡地述说着充满怨恨的话语:“我还是痴心妄想地想要相信,你确实放弃了那个不值得你爱的男人,也许会多看我一眼。我以为你确实变了,确实向我靠近了,然而一切都不过是应付我的谎言。”
“我本不想试探你,我本也想全心全意的相信你。如果我完全相信你,也许就不会发现你暗地里做的这些小动作,和对我的欺瞒、欺骗。如果不知道那些该多好,那样的话,我就是完完全全爱着你,信着你,那样的话——”
“我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吧。”
少年的唇贴上她的耳垂,叹息和颤抖的气息在她耳边不断摩擦,“如果你没来找他该多好,如果你昨晚看到我给你的警告后,你能够多一些谨慎小心该多好?这样的话,我和你就能永远像昨晚,像以前一样相处。谁都没有痛苦,谁都不会失望,简单,纯洁,美好……”
“但是你为什么要让这一切破碎呢?”灰绿色的眼眸中充满了痛苦,“盛夏,你真的很残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