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姜爱兮的母亲怀孕八个月的时候,一天晚上,姜爱兮站在母亲的房门口,“弟弟在你的床边跳着,但是怎么也跳不到床上,你不如睡到地上吧,他如果再不留下来就再也留不下来了。”
姜少奶奶心烦意乱,无心顾及自己这四岁女儿的感受,她以为姜爱兮说的都是些孩子异想天开的话,压根儿没有放到心里去。
从第二天开始,每天早上,姜爱兮过来给母亲奉茶的时候都会蹲在母亲的床边呆一会软。
“爱兮,你在干什么?”
“我在和弟弟告别。”
每天都要听到姜爱兮说这样的话,姜少奶奶的心情开始越来越不平静,还有两个月了,只剩下两个月了,“爱兮,最近你不要到我的房间里来了,妈妈的身体不太舒服,早上也不用奉茶了,我想多睡一会儿,你让下人陪你玩儿吧。”
姜爱兮摇头,非常固执地摇头,“如果我不来,他会觉得寂寞,就越想要离开。我想要个弟弟,就算只能和他待一小会儿,我怕他会不辞而别。”
但是姜少奶奶还是坚决地不再允许姜爱兮到自己的房间里来,第三天,她流产了。
这流产是如此的毫无预兆,她晚上在睡觉,听到自己的耳边有蹦跳的声音,那声音慢慢地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姜少奶奶的床单被鲜血染红了,这时她才知道自己流产了。
不是她不小心,她的流产是这样的安静,没有任何动作。
看似,是腹中的孩子执拗地想要离开自己的身体吧。
其实以前姜爱兮是可以出门的,她被允许和周围的孩子一起玩儿,但是她从来不喜欢去和他们接触。有时候家里的下人会带着姜爱兮出门,“我们出去散散心透透风。”
然而走出了大门,姜爱兮只喜欢蹲坐在门口,看着过来过往的人。
“你的妻子快要怀孕了,有一个小女孩儿经常跟在她的身后。”
“最近你的小腿会受伤,有一个侏儒扛着镰刀一直跟着你走。”
“你们之间不会有结果的,你们的红线已经快要断了。”
“你母亲的时间不多了,她头顶的光线已经开始变成黑色了。”
姜爱兮会说一些好听的话和一些不好听的话,但是她的预言百分之九十都会应验,另外的百分之十还正在进行着。
她这样的行为引起了大家的愤怒,认为她是个不祥的孩子。
“姜家是有德之家,这个丫头生下来就是来毁了姜家的!”
“乌鸦嘴!净说些不吉利的事情,见到她真是倒霉到家了!”
“你们别忘了,她生下来的时候家里来了那么多的猫,这可不是好现象啊!”
“她的眼睛像鬼。”
有人心里喊着,赶走她,毒哑她,杀了她!
于是慢慢地,姜少奶奶不再让姜爱兮出门,免得她会再对别人说一些不吉利的话。但是她的行为并没有停止。
开始的时候,她会经常跟在某个下人的身后,对下人进行预言,不管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都会应验,但是相比之下,说出来的坏消息比较多,慢慢地,当下人发现自己在被一种恐怖的预言,甚至可以被称为是诅咒的预言笼罩的时候,当他们看到有下人死亡或者是受伤的时候,他们选择逃离了这个家,以种种的理由和接口,不顾一切地逃开了。
最后家里只剩下了姜少奶奶和姜爱兮两个人。
起初幺伯经常来帮忙,姜家的氏族是代代相传的望族,幺伯的家族也是代代相传的,他们代代相传都是姜家的管家,是忠诚的姜家仆,但是从来不住在姜家宅子里。
姜爱兮曾经说过关于幺伯的两件事情,全都应验了,那时候姜偣每天都在劝阻着幺伯,让他不要再去姜家了,反正现在姜家和自己家里已经没有什么金钱上的瓜葛了,何必还要继续那份忠心耿耿呢?
“你不要看我们家世世代代只是姜家的管家,只是姜家仆,但是咱们祖上也是有祖训的,生既不离死亦不弃,对姜家忠心就是咱们的祖训。当年如果不是姜家祖上救了我们的祖上,今天也不会有我们。”
于是不管姜偣怎样的劝阻,幺伯还是没有停止过对姜家的忠诚,虽然姜少奶奶已经多次说过不需要再以这样的主仆相待了。
后来,夜晚的时候,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姜爱兮温顺地躺在母亲的身边,任由她帮自己梳理长长的头发,姜爱兮会突然从梦中惊醒。
“村口第二户人家有人会去世,有两个人,一个穿白色衣服,一个穿黑色衣服,他们已经去勾魂了。”
“我们姜家的城,在水下,在湖底,曾祖母的曾祖母有一支非常漂亮的簪子,就埋在梳妆柜里。”
“那个下巴左边有一颗痦子的女人得罪了家里供奉的保家仙,家里没有了仙人照顾,全是一片丧气。”
“有一个女人,她父亲是瘸子,那个女人堕过胎,她的小孩每天都骑在她的脖子上,所以她晚上睡觉的时候经常会觉得呼吸困难。”
到后来的时候,姜少奶奶已经懒得去探查姜爱兮说的事情是真是假了,她从刚开始的恐慌和不知所措,到最后慢慢地麻木并且习惯,她相信姜爱兮总有长大的那一天,到时候也许就不会这样肆无忌惮地预言什么了。
但是她的想法大概错了,姜爱兮的行为开始更加的变本加厉,她的预言能力越来越强了。
“怎么样,这个孩子够邪性的吧?”姜偣夹了一口菜填在嘴里说着,他指着面前的粥,“已经有点儿凉了,赶紧吃吧!”
我点点头,心里觉得有点儿古怪,为什么今天姜爱兮见到我之后扭头就走,而且粉嘟嘟的小脸上还挂着一副生气的表情?
“我给你说啊,其实不是我懒,是我真的不愿意去姜家的宅子,”姜偣依旧喋喋不休地说着,“你要知道,那个丫头的嘴里很少说出来好话,一般都是些不吉利的事情,而且十有八九都会应验,我干脆懒得去听她说了。而且啊,我还是奉劝你,以后我爹要去就让他自己去,至于你嘛,还是少去最好,毕竟人得为了自己着想对不对。你不用有什么想不通的地方,你也不姓姜,对不对。再着说了,我爹一直从我小的时候就告诉我,我们世世代代就要跟着姜家,但是现在都什么社会了,二十一世纪了,干嘛要跟着那一家连电脑都不知道的人?况且说,姜爱兮已经是姜家的最后一代了,没那么多麻烦了。”
“嗯,”我附和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是没错。”
姜偣喜欢听别人的认同,一旦对他表现出认同,他就会有些得意洋洋,“对了,今天你过去的时候,姜爱兮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被姜偣这么一问,我又想起了姜爱兮当时的表情,我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真的?”他歪着脑袋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我,他对我有所怀疑。他以为我在撒谎。通常情况下,人会将别人想成是和自己一样的人,比如说面对一件事情的时候,会将对方的处理方式与自己想成是一样的方式,此刻我也会思索姜偣是不是以为我是和他一样喜欢撒谎的人。
想到这里,我不禁哑然失笑,“千真万确。”
姜偣表现出了极大的好奇,觉得这似乎非常的不可思议,他手中端着碗筷向厨房走去,一边走一边摇头,“真是没想到。”
那天晚上,姜爱兮的那个表情不时浮现在我的梦中,这个小丫头确实很有趣。
我可以理解姜偣对姜爱兮的抵触,因为亲眼见过姜爱兮那不好的预言应验在自己父亲身上,所以自然会对此表现出厌恶与不满。
但是我们都没有想到,另一个预言很快就来了。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幺伯割了不少肉回来,做了一大锅,然后吩咐着我和姜偣去给姜少奶奶送去,姜偣嘟哝着嘴,有些许不满,看样子是不想去,但是幺伯根本无视他那不情愿的表情,一言不发,看到父亲如此坚持,姜偣也不好拒绝,只好和我一起提着食盒出了门。
据姜偣所说,姜家是名门望族,曾经光辉了多少代的家庭,连我们手中的这个食盒也不平凡,已经用了很多代了,我看着那食盒,手柄的位置被磨得光滑,但是食盒身上的雕刻却依旧精致如新,甚至连上面的彩漆都不曾剥落。
敲了半天门一直没有人回应,姜偣有些不耐烦,“真是的,难道没有人在么?看来白跑一趟了。”
说着转身就要走,我将他拉住,“反正来都来了,就等一会儿吧。”
“我看不用等了,家里可能没有人在,等了也是白等。”
我看着姜偣,着实不喜欢他这种态度,我干脆摆摆手,“算了,你要是觉得肚子饿的话你就先回去吃饭吧,我在这里等一会儿。”
姜偣并没有感觉到我的不悦,反而十分高兴,“真的?那我可就先回去了。”
说着他转身就要走,正在这时候,朱漆大门吱嘎一声被打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