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当天我还在睡觉的时候,麻子陈准备出去买一点路上要带的吃喝,说来也是命,本来是想让主人帮忙代买的,可是主人的妻子去了婆家,儿子又生病了出不去门,只能让他自己去。
谁知道刚出去就被那伙人给盯上了,麻子陈一路狂奔还是甩不掉那几个追兵,最后没办法了只能冲进一户人家里,给了对方一百块钱要求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要告诉对方自己藏在哪儿。
主人家将他藏在了经堂里,装作没事发生的样子,就在那时候,麻子陈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是让我赶紧离开,另一个则是向朋友求救。
谁知道质朴的农人不会说慌,一眼就被看了出来,那群人当下就掏出了一沓钱来。
当时的事情真是戏剧化,与赤旺的表现刚好相反,对方见到钱之后丝毫不顾麻子陈之前的哀求和嘱咐,将他们直接带到了经堂里。
“然后你怎么办了?”
“我啊,”麻子陈冲我神秘一笑,“我去抢银行了。”
当时也真是麻子陈命大,从二楼跳下去之后毫发无损,在镇上被人追着拼命地逃却也无人问津,实在没有办法就冲进了唯一的银行里,对方也冲了进去,根本不理睬一旁的保安,径直冲击去就要将他抓走。
本以为保安会有所阻拦,然而大家像是看戏一样看着他们这场精彩的“表演”。根本没有人上来阻拦或是询问,人的冷漠已经达到了一种境界,对于观看他人的危险都像是看戏一样,看得津津有味。
好在麻子陈急中生智,将匕首掏了出来冲到柜台前大喊。
“你当时喊的是什么?”
“拿着刀在银行里能喊什么,当然喊抢银行了。”麻子陈自嘲地笑着,那笑容中带有苦涩和无奈,“我当时就在想不管是派出所还是精神病院,哪怕是监狱都无所谓,反正不能被他们抓住,不然的话我的下场可能还不如鬼子六,他们会让我生不如死的。”
后来麻子陈被抓进了派出所,坐在派出所的条凳上他才依稀想起来抢劫金融机构至少要判处十年,看来自己的下半辈子算是好不了了,心中被一种复杂而纠结的情绪而困扰着。
“要么怎么说多个朋友多条路,我那个朋友来了到处想办法给我出示了一个证明才放了我,不然的话我现在大概不知道已经在哪个看守所里面了。”
“什么证明?证明是情况需要所以允许你抢银行?”
“那怎么可能呢。当时想要动用研究所的关系出示证明,但是时间根本来不及,而且我也没有那么高级别的保密证件,不然的话怎么都好说。可是当时实在没有办法,你猜怎么着?我朋友到处动用关系给我开了一个精神病院的证明。”
听到这话我差点儿笑翻,但是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心中一阵苦涩,长长地叹了口气。
“接着你就来和我汇合了?”
“没错,刚从派出所里被放出来就开始想方设法打探你的消息,你看这个镇子上就像是大海一样看起来风平浪静,水下确实波涛汹涌。他们表面上都是老老实实的农人,实际上往下一层有着属于这个镇子不可告人的关系网,发生什么事情都能了如指掌,谁家丢了只牦牛谁的媳妇在外面偷汉子,都是大家心知肚明但是懒得说的事情,更不要说是有一个外乡人。”
麻子陈后来说的那些话我都有点儿听不进去了,整个脑子都被一个问题占据。
这是我很久之前就想要问他的,但是之前因为碍于面子实在不好意思说,我怕说出来会被他耻笑。
但是此刻我实在是忍不了了,尤其是在听了麻子陈的经历之后,流浪漂泊被人追杀甚至是被抓紧派出所,我们这样下去要到什么,“我……”
看着我有些支支吾吾的,麻子陈直起身来,“怎么了?”他看出我面露难色,知道我心里压了事情,“有什么事儿你就说吧,没事儿。”
“咱们……”虽然得到了麻子陈的“许可”,我还是有些难以启齿,“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这便是那个令我觉得难以启齿的问题,要知道当一个团队中的每个人都出生入死,毫不顾忌危险地为了某一件事情而奋斗的时候,我却一直在考虑着回家,像是一个不合群的孩子,半途中突然要终止游戏,离伙伴儿远去一样。
听到我的问题,麻子陈沉默了许久,“恩子,说句实话当时出任务的时候我就知道早晚有一天会有人问,因为任务的艰巨性是显而易见的,而且超过了一般任务的十几倍。但是我没有想到是你。我以为不管是谁坚持不下去了都不奇怪,除了你之外。因为当初我们出发的时候你是积极性最高的,”看着我的表情,他可能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重了,“当然了,我知道这也不能怪你。现在这个任务对你而言是艰巨的,也是枯燥的。因为你忘记了它当初诱人的一面。怎么说呢,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和我们继续执行这项任务,它的重要性我之前就告诉你了,至于是想走还是留下就是看你的决定了。你放心,只要你说你想走,我随时安排人送你回去。”
我没有说话,沉默地思考着,麻子陈越是这样说我心里就越是有些不舒服,那一点点的感觉好像是愧疚和鄙夷。人的心里都藏着一只小鬼,叛逆而调皮,像是这种情况,如果麻子陈对我说了苛刻或是命令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想方设法去逃走,心中不带有一丝内疚,但是他越是这样去说,我的心里就越是不知所措。
“而且你可以放心,等你回家之后上面会帮你安排全家出国的。”麻子陈长叹了一口气说着。
“出国?为什么?”我心中纳闷儿,“难道还有别的任务么?”
麻子陈摇摇头,“不是。你要知道就算我们同意让你回家,也同意让你从研究所里辞职,但是四爷会怎么样是我们大家无法预料的。你那里有他想知道的秘密,他在得手之前是不会放过你的,那些人的穷凶极恶难道你还没有从我身上发现到么?如果布达拉宫的失踪事件是一扇门,那么你就是那一把钥匙,你明白么?”我张口正想说自己曾经可能是一把钥匙,但是现在因为失忆而失去了全部曾经的线索,完全就是废人一个,刚张口开了个头就被麻子陈打断了,只好听他继续说下去,“为了你和家人的安全,必须要送你们去一个安全的国家。四爷那个老狐狸一直是国际警方的目标,他手下的人抓了不计其数,但是他从来不直接参与,搞来搞去搞到最后始终没办法给他定罪。这一次难得见到他亲自出马,所以和警方合作也是我们的任务之一,希望可以从中搜集到他的罪证,将这个老东西绳之以法。”
听了他的话之后我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好像有一项无形的责任压在了心头,这种感觉虽然会给人带来压力,但正应了那句“压力带来动力”,让我感觉到了责任感,让我明白这件事情我是必须有责任和义务一直坚持下去直到最终的,“好了,我明白了。”
“恩子……”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我打断了,我摆了摆手,“今天先什么都不说了,早点儿休息吧。”
余光里看到麻子陈还关切地看着我,我却不想说话,转身进了浴室里洗澡。水声噼噼啪啪地在耳边响着,我长叹了口气,在这个早晚温差较大的地方,热水刚放出来没一会儿便整个浴室里都是朦胧的武器。
我的心里憋得慌。
一夜无话安眠到天亮,我难得地睡了这么香,虽然知道自己不能回家并且有着来自责任的压力,但是至少我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案,也得到了来自麻子陈的认可,这样一来虽然没有达到自己最初的想法,但是至少有了一个结果,让我的心里好受了很多。
麻子陈把我叫醒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了,我揉揉眼睛,因为睡了太久反倒觉得有些头昏脑胀,吃了点东西之后我们就踏上了前往成都的火车。
走在路上,麻子陈谨慎地东张西望,生怕被人跟上,直到我们登上列车之后他才放心了许多,坐在车上热情地招呼着对面床铺上的两个中年人打牌,似乎对他来说离开了那个地方就等于离开了危险,像是从笼子中挣脱的小鸟儿,一时间欢愉雀跃。
我却无心参与,虽然脑子里没什么值得让我烦恼的事情,但是只是觉得有些慵懒,不想说话而已。翻起了麻子陈随身带着的一本小说,随着列车的摇晃一会儿睡一会儿醒,突然完全对时间失去了概念,不知不觉肚子打鼓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我们带着的水已经全都喝完了,等了半天也不见卖东西的推车过来,大概是因为车厢里到处都挤着人所以根本没办法走过来,有妇女怀里的小孩儿发出委屈的哭嚎声音。干巴巴地吃了几口面包之后,我到车厢接头的地方看了一眼时刻表,还有二十分钟就到下一站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