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桌板凳摆得乱七八糟的,黑板也歪得掉在地上了,看起来这所楼就要被人抛弃了。我找了一把板凳擦了擦放在窗边坐下,点了一根烟。
现在的时间已经是九点四十了。
突然,我笑了起来,整栋教学楼的样子在我的脑海之中浮现出来,如果有人从外面走来远远看见废弃的教学楼里坐着一个人不知道会不会联想到什么灵异事件而被吓一大跳。
悠然地吐着烟圈,我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为什么麻子陈还没有出现。
心里面不好的念头又萌芽出土,是不是他在路上又遇到了什么意外状况?还是说那个电话……根本就不是麻子陈打来的,或者根本就不是他自愿打来的。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当口,几个人从新教学楼里走了出来,相隔甚远我就看到麻子陈!
他的头上扣着一顶大大的牛仔帽子,虽然看不清脸但是我认出了他的衣服,绝对是这个家伙没错。坐在凳子上,我等了片刻也不见他往这边走,焦急之下我就从窗户翻了出去冲着他那边跑。
“喂!”还差几步距离我就大声喊着他的名字,他正在和旁边的人交头接耳说着什么,非常专注,我径直来到他的身后重重拍了他的肩膀一下,“说是让我在里面等你,你怎么……”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愣住了,他并不是麻子陈。
虽然穿着同样的衣服,身材也差不多,但是并不是同一个人,帽子下那个男人五官清秀,脸上也被高原气候侵蚀了,但是看得出是汉族人,看来一定是在藏区呆了多年。
“不……不好意思。”我悻悻地道歉,心中暗骂着麻子陈一边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等一下,”那人叫住了我,“你是不是恩子?”
“没错!”我立刻回头,我就说这事情古怪,怎么会这么碰巧在麻子陈和我约定的地方见到一个长得和他这么像的人呢。
“你先上车,”他帮我拉开了车门,说着自己也跳上了车拨打电话,等待了片刻也没有说话,大概是没有打通。“我是麻子陈的朋友。”
草草地打了个招呼之后,我迫不及待地问他麻子陈的情况,“他不是说来接我么。”
“没错,”男人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电话,“说是这么说但是这家伙现在联系不上,看来只能采取第二套方案了。”
“什么第二套?”我扭头看着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的手一直插在口袋里没有拔出来。
因为在我的口袋里躺着一把锋利的刀。
我实在不能就这样确定他是麻子陈的朋友。我们采用大胆的方法尽可能的假设,谁知道是不是他之前假冒麻子陈打电话给我,然后故意穿了麻子陈的衣服出来引我上钩呢。
“我现在也说不清楚,反正等你见了老陈之后让他自己来和你解释吧。”
说话间,汽车发动了,扭过头去我看到车上装的全是桌椅板凳,“这些是?”
男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看也不看我,“这些是学校换下来的桌椅,送到更偏远的地方给那里的孩子用,他们连桌椅都没有,先让他们凑合一下。”
“你和麻子陈……”
“我们是发小,算得上是通家之好了,后来大学毕业之后我一直在山区支教。”男人非常简练地回答道。
正说着呢,车上另外一个坐在后座的男人指着后视镜,“他们来了!”
我随着他的目光往后视镜里看,两辆并行的越野车跟在我们后面,其中一辆我非常熟悉,就是我和赤旺在山里时追到我们并且杀死了赤旺的那些人开着的车,我实在无法忘记它,这一路上这辆车对我来说就是死亡和危险的同义词,避之不及。
“他们怎么会跟上来!”我有些紧张地看着麻子陈的朋友。
与我的焦急相比,他倒是泰然自若,信心满满地握着方向盘,“要的就是让他们追上来!”
越野车在我们身后紧追不舍,麻子陈的朋友脸上则带着笑意让我不解,可是接下来令人目瞪口呆的车技便为我做出了解释,方向盘好像就长在他的手上一样,与他的身体融为一体,控制起来如鱼得水。越野车虽然速度比我们要快得多,但是在这个男人的控制之下,卡车占据着整条道路,让身后的追兵无处插针。
就这样把两辆越野车在后面别了大概十几分钟,对方好像不耐烦了,猛地向卡车撞了上来。然而这可笑的行为简直就是以卵击石——再好的进口越野车在军卡的面前就像是猫好老虎的对比。
“你不用担心,”男人看着我笑了,“咱们现在还没出达巴乡,我们这一次给地方送课桌椅是电视台都报道了的事情,谅这些人胆子再大也不敢捅这么大的篓子,你就放心好了,现在是在国道上,等一会儿你就能和麻子陈汇合了。”
“汇合?”这不是开玩笑么,后面那辆车紧追不舍,这个时候怎么汇合?一下车就被抓住了!
男人没有理会我的疑问,这段地方道路路面较宽,想要把那两辆越野车卡在后面的话就需要费些功夫了,他此时全神贯注地看着后视镜,时时变换的z字型路线让追兵捉摸不透,几次险些撞上我们,却怎样也无法超到我们前面来。
公路越来越平坦,进入收费站之后慢慢出现了建筑,我们进入了城镇之中,男人将车子停到了一所建筑前,上面挂着的牌子告诉我这里是县政府。
“你跟我下车。”麻子陈的朋友从后座摘下来一顶帽子扣在我的脑袋上之后就下了车,我看到那辆越野车不偏不倚就停在门口,目送着我们去和看门的人交涉。
男人和看门人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带着我走了进去,我们径直来到了一间办公室门口,他推开了门,两个人正坐在沙发上。
其中一个不是别人,正是麻子陈。
“你这家伙神神秘秘的,幸亏是我,不然的话早就被他们追上了。”麻子陈的朋友得意洋洋地说着。
“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小子从十三岁就开始玩儿汽车,谁能和你比!行啦,”麻子陈摆摆手,“先别忙着邀功了,正事儿要紧,恩子,你把衣服脱了。”
我愣了一下,麻子陈上来帮我解扣子,“别废话,快点儿脱。”
三下五除二脱掉了外衣和外裤,“剩下的还脱么?”
麻子陈笑了,“你要是脱上瘾了就继续。”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我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把他递给我的衣服套上,“三十岁的人了还没点儿正型。”
说话间,房间里的另一个男人将我的衣服穿上,“这下差不多了,”麻子陈把我的手机要过来给男人塞在口袋里,然后拍拍他的肩膀,“我也不和你客套了。总之,小心。”
“放心好了,你记着有时间了回去帮我看看我老爹,老爷子气性大始终不跟我说话。”
“还是因为结婚那事儿?”
“唔,哎……”他长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行啦,我们走了。”
说着他与我们挥手告别,两人离开了这里,从背影看来就像是我和麻子陈二人,“啧啧,掉包计啊!”
“我也没办法,一出来就被他们盯上了,要不是我这个朋友特意为了我赶到这儿来救了我一命,我早就交代在那帮人手上了。具体的经历有时间了再慢慢告诉你,九死一生呐。”
“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我安排了另外一辆车直接送到火车站,路上有点儿事儿要办。”
“然后去哪儿?”
“带你去见一个人。”
“回北京?”
“不,我们去成都。”
“那么……”
“你先不要问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到不了北京就会被抓住,我有我自己的计划。”
不管我怎么问麻子陈也不肯告诉我去见谁,当天我们也没有出发,而是在县城里住了一晚上。
躺在床上我听他慢慢向我叙述起了那几天的经历,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他的那句“九死一生”。可能是因为我此生从来未曾与死亡和危险有过那么近的距离——即使有也已经被我淡忘了——所以他的述说给了我很大的触动,开始有些后悔这一次的行程。
因为心中畏惧而耸动的小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