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微弱的灯光,我看到此刻我和麻子陈位于两张单人床中间的位置,他靠近墙,而我靠近走廊。
突然,一颗子弹从我的脚边打过,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向那里看但是在子弹靠近的一瞬间我就感觉到了,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再抬起头来就看到一个女人贴在墙边冲着我开枪。
这下不妙,我和麻子陈的境遇更危险了。
就在我心惊胆战的时候,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就看到那个女孩儿的眉心多了一个红点儿,整个人躺在了地上。
这个女孩儿再加上刚进门就被放倒的一个男人,算下来门外只有两个了。
回过头,麻子陈将我推到后面,伸出手到床上去摸了一个枕头,猛地扔了出去。
在他将枕头扔出去的同时,麻子陈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去,将其中一个站在墙边的人拦腰抱住之后将对方转到自己身后,做了肉墙,故意往外迈了出去。
那被麻子陈抱住的男人顿时变成了筛子,麻子陈将那人扔到了我这边来,我把那人胳膊一拽他就从床上往下掉,我赶紧趁机钻到下面,顺势将男人背在后背上扛着往外冲。
窗外的几个男人不停地咒骂着,我没有回头但是已经猜出了一二,他们说的是德语。
等到我冲到门边的时候,另外一个已经被麻子陈给撂翻了,他弯身将几人的枪捡了起来之后冲进了走廊。
枪声已经停止了,对方看到我们冲出去一定下楼去追了,出口只有一个,不知道谁的速度能够夺冠。
我们住在二楼,楼层不高,他们下去的速度一定比我们快,但是我们的优势在于窗户在宾馆的背面,想要绕过来还需要一段距离,但是也不能这样肯定,毕竟我对这里的情况不熟,进来的时候也没有仔细观察,不敢妄下定论。
麻子陈已经是三十几岁,此刻却像是年轻的小伙子一样身手敏锐,走到二楼的窗户前一手肘将玻璃打碎之后翻了出去,他穿着黑色的紧身上衣和休闲长裤,夜色中矫健得像只豹子。
紧随在麻子陈身后,我也翻了出去,窗外是雨篷,双手抓住雨篷边缘往下一跳,重力已经被缓冲了一半,所以虽然与地面相差一米却毫发无损。
路边停着一辆车子,麻子陈冲了上去拉开驾驶座的车门,上面的人正在听音乐,闭着眼睛很是陶醉的样子,车门猛地被拉开将他吓了一跳,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已经被麻子陈扔下了车,我刚钻进车里,麻子陈就踩住了油门,车子像是上弦的箭一样猛地冲了出去,害得我一头撞在了车窗上。
我们开到街角的时候才看到一辆车从宾馆的另一边冲了出来向我们所在的方向开着,麻子陈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四处翻着,终于在一块翻板后找到了我和他的照片。
看到照片的时候我并不感觉奇怪,这么焦急的情况下,我有点儿不知所措,我知道情况危急却不知道自己能坐做儿什么。
另一辆车与我们相隔大概五十米的距离,但是在这空旷无人的地方,目标太过明显,想要甩掉他们着实困难。
这时,麻子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枪扔给我,“去,打死了不犯法,这叫防卫。”
接过了手枪,我从靠背之间的空隙爬到了后座,一想想这把枪的主人刚刚死掉我总觉得有点儿不舒服,但是这个情况下也不容许我胡思乱想什么,我趴在后座的窗户前,让麻子陈往下坐一点,看着他整个人都被包在了靠背里我就放心了。
挥手一枪托打碎了玻璃,我冲着他们开始开枪,很快地,手枪里的几发子弹都被我打光了。
就在换弹夹的空隙,突然觉得膝盖被咯得生疼,低头一看,后座上躺着两把枪,一柄是猎枪,另一把我想不起来了。
管它是什么,只要有家伙在就足以让我喜出望外了,兴奋地把枪举了起来,我对准窗外就是一通扫射,虎口被震得生疼。
我发现这感觉似曾相识,在山中与狼搏斗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感觉,我开始害怕自己最终会成为一个嗜血成性的人,面对血液和杀戮的喜好似乎就是转变的征兆。
我已经看不清后面的车子,只知道我的子弹在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扫射,直到麻子陈大声地喊着我,“停!停吧!”
听着他连连喊了好几声之后我才慢慢地停了下来,歪着身子靠在靠背上大口喘着粗气。
“你……”
面对麻子陈回过头来的关心,我轻轻摆摆手,示意我很好,“他们被甩掉了?”
“嗯,车停了,”麻子陈顿了顿,“你把司机打死了,已经停下半天了。”
我没有回答,感觉呼吸不顺畅,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之后没力气吸气,不停地咽着口水,咽得几乎呕吐。
麻子陈没有再说话,趁着我们把后面的人甩掉了好远一段,直到我爬起来之后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休息好了没有?”
我微弱地点了点头,麻子陈将车停了下来,“走吧。”
说完,他推开车门下了车,将车上有用的东西都搜刮一空,我们将车子丢弃在这里之后四下看了看,周围没有任何城镇或是村落。
山峦与天空的接壤处泛着鹅蛋青一样的柔美颜色,启明星的光芒被慢慢散射开来的阳光掩盖,我们在空旷的平原上前行着,一路上没有说话也不知疲累,一直走到了傍晚的时候,我们拦了一辆顺风车,在答应了车主二十元的路费之后躺在了小货车的车斗里。
疲惫和饥饿折磨着我们,颠簸了四个小时之后我们抵达了下一个城镇。
与车主协商之后,我们住进了他的家中,虽然条件不如宾馆,但是相对安全得多,现在一切必须小心行事,从这一次的突袭看来四爷已经是抓狂了,我们永远不知道下一批追杀者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出现。
我一直昏睡到第二天下午,车主的妻子为我准备了一些吃的,热情地款待了我,刚准备动筷子的时候,麻子陈回来了,他坐在桌子上狼吞虎咽地吃着东西,酒足饭饱之后将我拉进房里。
“我和主人家商量好了,四天之后他的朋友要去达巴乡,到那里之后我们再看怎么走。”
“好。”
“这几天一定要小心一点,那天那几个德国人看来是直接从公司派来的……”
我有点儿生气地打断了麻子陈的话,“你总是说公司公司,到底是什么公司?”
“是一个德国公司,我只知道这些,剩下的我也不清楚,总之我不会害你,”麻子陈叹了口气,“那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为了把我们两个干掉他们连自己人都不管了。”
“嗯。”
回答他的时候我躺在床上,房顶是用报纸糊起来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觉得很累,长舒一口气之后闭上眼睛,麻子陈还在身后和我说着什么,我却懒得回答,干脆假装睡觉。
最后我听到他轻声的叹息。
这四天里我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坐在主人家的门槛上看着过往的行人,看着他们看我的目光,这个小村寨并不是什么旅游圣地,想来应该没有多少汉族人来过,经常有小孩子指指点点,互相交头接耳,以为我听不懂他们说的话,然后我会突然用藏语大喊小鬼再配上个鬼脸,吓得他们一愣然后大笑着四散逃走。
每当这样的时候麻子陈会皱着眉头把我叫回去,他害怕我会被那些追杀者发现。我们会说藏语,那些追杀者也许也会,如果哪一天他们问起来的话很容易成为对方的线索,到时候很容易就会发现我们是去往达巴乡。
而每次当他用听得我耳朵都生了茧的那老一套规劝我的时候,我从来不会反驳他,乖乖地回到房间里,只是下一次遇到明媚的大太阳天儿时还是会跑出去坐一会儿。
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门外有汽车行驶过去的声音,我会因为那轻微的声音突然胆战心惊,生怕大门会被突然推开,然后有人粗暴地将我们从床上拉起来,用冰冷的手枪对准胸膛。
那天夜晚我失眠到凌晨在睡着,一直睡到主人进来叫我的时候,他看着我还在床上酣睡很是惊诧,“你们今天不走了么?”
我揉了揉眼睛很奇怪麻子陈为什么没有叫我起来,可是看看房间里,没有麻子陈的踪影,只有背包还躺在他的床上、当我得知了时间的时候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麻子陈早就不止一次地告诉我十二点钟要出发,希望不要出什么岔子。
现在已经是十二点整,主人的朋友在院子里喊了两声,问我们还要不要走。
“走!稍微等一下。”
说着我一边把裤子往腿上套,一边腾出一只手掏出手机拨通了麻子陈的电话,然而铃声响了很久却一直没有接通。
“怎么样了?”主人又一次进了门,“都十二点半了。”
“再等一会儿。”
这突发的状况让我很是心焦,不知道麻子陈在搞什么鬼,我用几乎是祈求的眼神看着主人,他无奈地点点头,“只能等到一点钟,人家还要赶时间去送货呢。”
我拍着胸膛向对方打着保票,表示不管走或不走都会在一点钟之前给出答复,然而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手中的手机响了。
这个号码除了麻子陈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我喜出望外地拿起手机,“你在哪儿呢?”
麻子陈没有意识到我焦急的疑问,他上气不接下气,“我被盯上了,你跟着司机走,先到达巴乡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我尽快想办法过去和你会合。”
还不等我说些什么电话就被挂断了,再打过去就被挂断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