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样的挚友才会做这样的事情?我和麒麟以前有着很深的交情么?如果是那样的话刚开始他为什么给我一种很冷酷的态度?
麒麟已经慢慢顺着土林坐了下去,干燥的黄褐色土林瞬间吸收了鲜血,变成了暗红色,那颜色让我觉得心中憋闷,喘不过气来。
我不敢再停留,也许听到枪响之后教授会很快赶过来。
当然,也许会点上一根烟躺在椅子上,得意地等待着麒麟扛着我的尸体回去。我猜他一定想不到麒麟会“挨我一枪”。
看来第二种猜想被证实了,一直当麒麟在我的视野中变成了一个小黑点的时候,教授也没有出现,而我沿着麒麟指着的方向向前飞奔着,在一个小山丘后面发现了一辆越野车。
一个光头的男人坐在驾驶位上抽着烟,车上只有他自己,我犹豫着靠近了一点,顿时心说不妙,那个男人正是之前我和麒麟回去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和教授说话的男人,他的身材和泛着油光的脑袋瓜让我印象很深刻。
然而现在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光头看到了我冲着我挥手,“怎么这么久。”
我没有说话,站在原地看着他,大概一分钟的光景,光头不耐烦了,“赶紧上车吧,送完你之后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办。”
“你……是来接我的?”
“废话。”
光头不容我在犹豫,已经发动了车子,我想了想,如果是教授的意思的话,麒麟没必要这样放了我,就算是教授设下的圈套,让麒麟中弹,这戏也演得太过了。
我是一个懒人,有些时候连思考都懒,心里大概有数之后,我狠下心来上了车子。
不远处可以看到干涸的象泉河,光头的车疾驰而过,背离了教授他们所在的方向,向我不知道的地方开去。
一路上,我什么都没有问,直见车子上了高速,一直开到了半夜里十一点左右的时候,光头关掉了吵闹的音响打了个哈欠,“他娘的,连着好几天没睡一个安稳觉。”
我没有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了烟递给他一根,打开了车窗,寂寥的夜连一点光亮都看不见,整条公路上似乎只有我们两个人,路的尽头通向一个无人的世界。
光头嘟嘟囔囔着,“早知道就让你和他们那一批人一起走了,害得我还得赶夜路,怎么教授是这么个人,想一出是一出,哎。”
他说的另一批人是他的同伴吧,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是有两辆车的,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我们去哪儿?”
“什么去哪儿?”
“我是说,咱们两个,现在要去哪儿?”
“你不知道么?”光头纳闷儿地看着我,“不会吧,他们没有告诉你?”
我摇摇头,看着光头松开了方向盘,掏出了一个打火机点烟,车窗外灌进来的风让他点了好几次都点不着,这让我觉得心烦,关上车窗之后点燃打火机递到他面前。
“那就怪了啊,麒麟刚才打电话说是教授让我把你送到镇上去。”
“哦,没错,刚刚困得糊涂了。”我赶紧话锋一转,装作不在意地说着,免得这家伙生了疑心再打电话给教授,那我不就惨了。
“这个鬼地方,以后他娘的求我也不来了,真是要命!”光头说着撩起了衣服露出肚子,嘴里叼着烟,样子很萎靡。
随便闲聊了几句,我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最后说了些什么就睡了,眼皮好像被缝在一起一样睁不开,平稳行驶的车子让我睡得很安稳,朦胧间听到光头放了很舒缓的音乐,空白的大脑里像是放映电影字幕一样显现了一行歌词。
anyhereyouere,iathere……
凌晨四点,天刚刚亮起来,启明星还很耀眼的时段,街上凉风瑟瑟,我冻得直发抖,风吹来时卷起地上的废纸吹着好远,我被光头喊醒。
“就是这儿了。”
睡眼惺忪的我揉了揉眼睛下了车,还没等我向他道谢,光头的车便一溜烟消失在街道尽头了。
我裹紧了衣服,大藏宾馆就在我眼前,大厅里灯火通明。
将衣服整理了一下让我看起来不是那么狼狈,走进大厅,前台的服务小姐趴在桌子上打盹,这个时候确实很少有人前来入住了,我轻轻敲了敲桌子,“你好。”
“入住么?”服务小姐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用有些生硬的普通话说着。
“我找人,508号房在哪里?”
她有些疑惑地将我打量了一番,没有直接告诉我,而是拨通了电话,“您好,请问是508号陈先生么,有一位先生找您,请问是直接带他上去还是您亲自下来?”
电话对面说了些什么之后,前台小姐从柜台里站起来冲着身后的走廊喊了两声,没有人回应,她摇摇头,“真是的,全都睡着了,”一边抱怨着,她从柜台里走了出来,“先生这边请。”
我跟着她上了楼梯,地上的地毯已经破旧了,上面还有烟蒂留下的洞和狗皮膏药一样脏兮兮的口香糖。木质楼梯在安静的夜里发出了吱嘎吱嘎的声响,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感觉,我尽量放轻了脚步却还是不能阻止它们扰乱了周遭的宁静。
来到了五楼,前台小姐一边走着一边用脚把曲起来的地毯踩平整,一直走到了走廊的尽头,“这里就是508。”
说完之后她转身就离开了,我没有动,打算一直等到她下楼之后再敲门,然而她刚走到走廊中间,门便被打开了。
“恩子,你终于来了。”
站在我面前的人缓缓抬起头来,竟然是麻子陈!
“你不是去了医院么?”
“说来话长,你先进来,有时间了我和你慢慢说。”
“乔吉呢?”我迫不及待地问着,如果不是乔吉的事情我也不至于遭到教授那样的待遇。
麻子陈没有回答我,这是一个套间,床上、沙发上甚至窗台上到处坐满了人,不是盯着电脑屏幕就是埋头翻书,粗略数了一下大概有六七个人。
“我问你乔吉呢?”
“卫生间。”
我纳闷儿地看着麻子陈,他的表情和平时不一样,目光与我直视着,虽然带着笑意,但是看起来更像是挑衅。
和他对视了一眼,我转身进了卫生间,门没有锁,我顺着墙面摸索着找到了开关。
浴室用一道浴帘隔开了,我毫不犹豫地拉开了那道浴帘。
乔吉躺在浴缸里,手脚上缠着宽胶带,嘴巴也被封上了,她疲惫地躺在那里,头发凌乱地散在脸上,耳朵上扣着耳机,眼睛闭上之后,长长的眼睫毛不时颤动一下。
“这是怎么回事儿!”我几乎是怒吼着冲了出去揪住了麻子陈的领子,“你对她干了什么!”
“你先不要这么冲动……”
麻子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我打断了,“什么叫做我先不要这么冲动?她是我老婆!”
“她……是你老婆?”麻子陈反问着,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很是讽刺,“我说兄弟,哎……”
他那笑容和无奈的摇头样子惹怒了我,“你少废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给,”麻子陈倒了一杯水递给我,拉着我进了里面的房间,摆摆手让里面的人都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原本应该很白的床单现在脏兮兮的,上面还有油渍,麻子陈就坐在一块油渍旁边递给我一根烟,“你先静一下,我告诉你。”
喝了口水,我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好了,你说吧。”
“你觉得你爱乔吉么?”
“当然爱!”我脱口而出,这种情况下就算不爱也要这么说,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麻子陈摇摇头,“你还真是好骗,你真的以为乔吉是你老婆?”
“你什么意思?”
“先不说这个,我换个问题,你觉得教授对你怎么样?”
这个问题不像是关于乔吉的问题那样简单了,我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盯着麻子陈。
看着我沉默不语,麻子陈释然地笑了,似乎觉得我这样的表现是理所应当的,“我再问你第三个问题,你还记得一个叫颜韦琦的女人么?”
突然听到麻子陈说起颜韦琦这个名字,我浮想联翩。
还是在喜玛家里的时候,颜韦琦就几次三番来找过我,但是很明显她的精神不太正常。直到后来发现了寻人启事,她和她的丈夫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与麻子陈对视着,“记得。”
“你都记得她什么事情?”
说是记得什么?失忆之前的事情完全不记得,但是一直被麻子陈这样诱导着总归对我不利,我沉默片刻之后反客为主,“我也问你几个问题。”
“好,”麻子陈淡定地点点头,“你讲。”
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隐约看到关于我过去的一角冰山,不妨大胆地说出了我的假设,“颜韦琦的丈夫叫张思晨。”
“没错。”麻子陈突然笑了起来,不是讽刺的笑容,但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笑,好像很开心的样子,更像是听到了好笑的事情,“你继续说。”
“张思晨……”我犹豫着还是把我的猜测说了出来,“是不是我的哥哥?”
其实在我听到李春文叫出张思晨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就猜到了,也许我有一个哥哥,只是被我忘记了,因为当时李春文说了很多事情不仅让我搞不清楚,旁人也都不解,他们一定是误会了,说不定我有个双生哥哥。
麻子陈这下笑得更开心了,发出了豪爽的笑声,“傻小子,张思晨啊……”
他抬起头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吊足了我的胃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张思晨就是你!”
“胡说!”我瞪大了眼睛指着麻子陈,“我……张恩晨!”
“教授是这么告诉你的,是吧?”
我没有说话,一句话都不敢说,我似乎已经到了一个边缘,多说一句无异于将自己推入悬崖。
“看看这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