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重地捶了身旁的土墙,暗骂了一声。
心情突然变得很焦躁。
不少尘土伴随着我的捶打掉落下来,我心说不会塌掉吧?大风大浪都过去了,要是在这里被活埋了就丢人了。
不过幸好只是虚惊,这千年前留下的东西不知道是如何筑成的,坚不可摧。
嘴巴很渴,摸摸头顶,地道的顶部也已经因为阳光的照射而变得滚烫,把身子全部蜷缩起来才能腾出空间摸着水瓶喝口水,我手中的手电已经不怎么亮了,大概是需要换电池了。
手电光仅能照射到面前不过五十米的距离,光亮的尽头仍然是漆黑一片,仿佛照射过去的灯光都被一张看不见的黑色大嘴给吞噬掉了一样,我吞了下口水,如果手电筒没有电之前我走不出这个黑暗的地道的话就要在黑暗中摸索前行了,也许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侧的土墙变得湿润滑腻起来,软绵绵的。
而我也在不觉间走进了那张黑色的嘴巴里,宛若羊入虎口。
暗骂了自己两句壮胆,在这里浪费时间的话不如快点前进,换了电池之后再继续进来寻找好了,据麒麟说阿道夫很有可能就在暗道之中,我猜也是,不然的话这样空旷的地方如果我们喊他,他一定可以听到。
除非他出事儿了。
这样说来,我倒是觉得最有可能出事的地方就是这些四通八达的地道。
而容易在地道里出事的人不仅仅是阿道夫,下一个也有可能是我或者麒麟。
脑袋里这么一想,我一鼓作气向前方前进起来。
我突然想起了一句话,“面包掉在地上的那一面往往是沾着黄油的那一面”,我个人认为这只是心理作用而已。就像是乔吉前两天嗔怪地对我说,“为什么我一看表总是4:44或者1:44这些不吉利的时间嘛。”死死死,你要去死,听起来是让人觉得怪不舒服的,但是实际上那并不算是什么暗示。人在一天中要看表无数次,打个比方,就算是二十次好了,其中看到了两次不吉利的数字,比例是十分之一,算是正常的概率。但是其他的十八次都会轻易忘记,因为那是很随意的数字,反倒是这不吉利的数字会非常引人注意,让人一下就记起来,并且在心中无限放大。同理,一百个人把面包掉在地上,就算只有三十片面包掉在地上的那一面沾着黄油,但是那三十片给人的印象比较深刻,以至于忽略没有沾着黄油的概率,结果造成了这样的结论。
又比如我现在,还没有走出这该死的地道,我的手电闪了两下之后,彻底地熄灭了。
我是倒霉的,但是还不算是最倒霉的,心中安慰了自己一会儿,我只能咬着牙摸黑向前走。
手上摸着粗糙的墙壁,我突然想起来在山上和土狼在黑暗中厮杀的时刻,黑暗有时候是好的,最起码安静,我想这也算是自我安慰的一种了。
尤其是在黑暗之中,除了眼睛之外身体的各种感官都变得极其敏感,比如现在,我明显地感觉到地道正在向上走。
和地面上的建筑一样,地道也是跟着山体的走势行进的,而这一段又变得极其狭窄,我蹲在地上喝了口水,本来就在爬坡,又是在高原上,体力大不如往常,我沉闷的呼吸声在地道之中回响,一直传向前方。
在倾斜的狭窄地道中,我手脚并用地往上爬着,能感觉到指甲里都是砂土,每次只能靠着膝盖弯曲向上抬起来之后用脚踩住地,双手死死扒着墙壁,整个人像是毛毛虫一样慢慢地往上蹭,爬了不到一百米我已经苦不堪言了。
靠在土壁上能听到风声,拍打着地表,声音通过振动反应到这一层,风变大了之后,整个地道里就响起了呼啸的风声,如同鬼魅的低吟,我开始烦躁不安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心中烦闷得想要喊出声。
短暂地休息片刻之后我继续往上爬着,两侧变得宽阔起来,坡度却也变得越来越陡,渐渐地已经能感觉到风,看来是离出口不远了。
像是被人从身后追逐着一样,我使劲浑身解数用力地向上爬着,这一段坡道几乎是直上直下的,腿和胳膊支撑住土壁也紧紧能保证不会摔下去,我用头顶着另一侧的土墙,腾出手从后腰摸出了刀,用牙齿咬住刀柄打开之后,大概也是因为心里窝火吧,狠狠把刀插进墙里,这才借住力爬了上去。
劲风就在耳边擦过,但是依旧没有光亮,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周围。
古格遗址中大大小小的洞窟有近五百余孔,我猜我所在的这条地道大概是直接连到了洞窟之中,一鼓作气翻身上来,我趴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左手边摸到一个圆滑的东西。
我与它对视,那是一颗圆滑的头颅,眼眶里干瘪的眼球似乎滴溜溜转了一圈。
顿时,我没出息地背过气去,昏迷不醒。
置身于黑暗之中,我慢慢地睁开眼睛,周围不是地道、不是洞窟,我在一片空无之境,天地仿若混沌初开,就在头顶不远处,风中卷杂着大量尘土,遮天蔽日,看不见光明。
身边草木不生,风沙让人睁不开眼,打在脸上疼痛异常。
我在混沌之地慢慢地往前走着,想要张口说话也发不出声音,声带剧痛,好似被撕裂一般,干哑失声。
顺着风走,没走两步就被风吹得站不稳,感觉好像一旦失去重心就会被卷到天上一样,只好逆着风艰难前行,天与地在远处连在一起,似乎自己就在世界的尽头一样,天圆地方的概念全然不在,脑袋里模糊一片。
走了没几步,我听到风中夹杂着奇怪的声音,像是尖锐的嘶吼声,顺着声音回过头去,一个穿着黑紫色长袍的女人向我跑来,面目狰狞,凌乱的头发被风吹起,在空中飞舞,每根发丝都好像有生命一般张牙舞爪地冲我叫嚣。
那女人不似善意,和长袍颜色相同的黑紫色脸庞让人心生畏惧,我下意识地跑了起来,我逆着风艰难地跑着,她却好像能够与风相容,不消片刻就跑到了我身后不远的地方,张开手臂冲着我挥舞,在空中胡乱地抓着。
我看到了她的手,黑色,发出寒光,干枯却有力。
那是一双铁爪,随时都能从背后抓住我的喉咙,然后用力,我便会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不知道是凭空出现还是我没有注意到,身前不远处有一架梯子,直直插入云端,顶部在天空中被遮盖,像是传说中的天梯,通往天界的桥梁,我毫不犹豫地向着梯子冲过去,风势慢慢减缓,风声也变小了,而此刻风中夹杂着的不只是尘土,还有细碎绵长的诵经声。
那声音让我心神安宁,加快速度向着梯子奔跑过去。
虽然我不知道那天梯的尽头到底在哪里,是天界的纽带?还是魔鬼的陷阱?也许当我攀爬至梯子顶端的时候,它会突然消失不见,我变重重摔倒在地上,碎如粉末的骨头和重重拍打下去之后粘腻在一起的皮肉,也许全身的血管会在一瞬间同时爆裂,我像是失控的水管,地下喷涌而出的暗流。
来不及想太多,我一把抓住了梯子攀爬而上,女人就紧跟在我的身后也向上爬着,口中发出令人胆寒的嘶吼声音,她的铁爪就在我脚下,某一瞬间就会死死卡住我的脚骨,让我动弹不得。
不知道爬了多久,我放眼向下看去,天地间的界限向远处延伸了不少,黄土地变得模糊,云朵就在手边,一用力就能挤出水来一样,我喘着粗气,手臂酸疼双手发软,因为摩擦而变得通红的双手再攀爬的时候一旦松开,向上挪动,然后再想要用力抓紧的时候根本使不上力气。
那黑紫色的女人却一点也不觉得累,她离我越来越近了,向上看看,梯子的尽头就在不远处,也许爬到那里我就在云中,伸出脚踩在棉花一样的云层上。
可惜我实在没有力气了,双手失去了知觉,我不敢再松手,怕自己再也没有力气抓住天梯,女人的嘶吼声仿佛近在耳边。
就在她马上就要抓到我的时候,我听到了一声怒喝,一个男人呲牙裂嘴地看着我,面目凶悍,青色的脸上怒目圆睁,他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我的领子,毫不费劲儿地把我往上一提,扔到了云上。
周围一片白光让我睁不开眼睛,诵经声涌入耳中绵绵不绝,脑袋里面闪过一声炸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