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慌起来,不知所措,想也不想就冲出了寺庙,下过雨的地上有淤泥,可以看到他们留下的轮胎痕迹,然而跟了越远,地上的痕迹越来越多搅乱了视线。
结果我还是迷路了,蹲坐在一个三岔路口上抱着膝盖想要哭,纵然是再怎样坚强的男人也无法与这样的悲伤抗衡。
无助的感觉让我寸步难行。我好像是被人遗弃了,没有地方可以去,自己在这个深山老林里,我什么也不知道,对于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我想要回家找我的母亲却连我的家在哪个城市都不知道。
雨渐渐大了起来,我把衣服盖在头上,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什么地方,穿越深林,我慢慢往山顶上走去,也许幸运的话可以看到喜玛的家。
走在路上,我不断地问自己,为什么教授要把我撇下?还是有什么突发状况让他不得不快点离开又不能叫上我?或者说他们去处理一些急事只是暂时把我留下,说不定他们明天就会来接我?
最后我还是忍不住冷笑,我是失去了记忆,没有失去智商。他们是故意把我扔下的。
走在林间,泥泞的山坡让我不时滑倒又再次爬起来,人这一生会遇到很多挫折,有些人因挫折而一蹶不振,有些人则因挫折而百炼成钢。
夜色悄无声息地降临了,不经意间可以看到绿色的眼睛散发着欲望的光芒,令我胆寒,身上没有一件防身之物,喜玛送给我的藏刀也被乔吉要去玩了,我暗暗捏紧拳头,却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雨已经停了,寂静的林子中除了我的脚步声还有沙沙声响,那是毛皮与草木摩擦所发出的声音,它们就在后面,步步紧逼。
我的心就在嗓子眼仿佛随时都会蹦跶出来,恐惧让我失去了理智,撒腿跑了起来,跟随我的沙沙声也变快,始终不肯放过我,路上突然多出来一条坦露在地表的树根,我被绊倒,下巴重重磕在地上,嘴里满是甜腥的血味,我想都不想爬起来继续往前跑着。
就在这时,背后一阵剧痛,仍然向下延伸着,一条土狼抓住了我的后背,指甲在我的背上留下了长长的伤疤,它没有抓稳,掉在地上之后弓起身子又向我扑了上来。
一瞬间,我的眼睛仿佛看不到东西了,只能凭着感觉行事,背后一阵疾风袭来,我转过身时,那只土狼已经扑过来,我被它扑倒在地,这野东西对准了我的脖子张开血盆大口,焦急之下我狠狠撕住它脖子上的皮毛向后拽着,自己用尽了全身力气把它的一块皮都扯了下来,鲜血顿时顺着我的胳膊流下来,一直瑟缩不已的我感觉到一阵舒适的温热。
土狼哀嚎一声,更加用力地想要咬我,周围还能看到一双绿色的眼睛,来回踱步,已是蠢蠢欲动。
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我能感觉脑袋下面有一块硬物,一只手扯着狼脖子,腾出一只手来抓过石头对准了土狼的脑袋狠狠砸着,一下又一下,砸得忘情,能够感觉到鲜血迸溅到脸上,甜腥的味道使人陶醉,这种暴力的滋味让我很是着迷,最后那只土狼慢慢地瘫软下去,我一松手就摔在了地上。
转过头来,另一双绿幽幽的眼睛还在我周围,但是步伐已经开始慢慢地向后退了,我不知道当时脑袋里面怎么想的,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时候的我就像是嗜血成性的妖魔,打死了一只土狼之后的我没有逃跑,居然抓着手里的石头向着另一只土狼冲了过去。
我刚迈动步子,土狼已经察觉到我的用意,向着森林中飞奔逃跑,一边跑一边发出惨烈的哀嚎声。
大脑一片空白的我在后面穷追不舍,然而慢慢发现跑的路程有些问题——我在跟着这只土狼绕圈子。
一种不祥的预感立刻袭上心头,我好像中了圈套,正在我这样想着的时候,森林中不断有绿色的眼睛冒出来,借着幽暗的月光还能看到它们锋利的牙齿。
我停了下来,原来这土狼只是在拖延时间叫来同伴。
不能再跑了,耗费太多体力等下就要变成送上门的美餐了,我从地上摸起了一块更大的石头揣在兜里,又找到了一根粗树枝握在手中,不知道这时候的我是不是比土狼更像野兽。
沙沙的脚步声响了起来,一只土狼从灌木丛后面跳出来靠近了我,它围着我绕了两圈,仿佛在审视敌人的能力,我没有动。
在昏暗的月光下我的眼睛几乎什么都看不到,索性闭上了眼睛,将注意力都集中在听觉上,反而清楚得多。
在一阵观察之后,我听到了加速的奔跑声音,戛然而止的那一刻就是它腾地而起冲上来的时候,我已经能够感受到一阵劲风扑面而来,根据上一只土狼的攻击方式来分析应该是直冲我的脖颈,在它离我只有半米的时候我突然侧身闪开,没有停顿连续转过身扑到地上,土狼冲向我被我闪开之后直直扑到地上的那一条弧线轨迹已经在脑海里浮现出来,果然被我扑倒。
我手中握着石头,一手把它的脖子死死掐在地上对准脑袋就是一通狠砸,凄惨的嚎叫响彻森林,还没等土狼被打死,一阵嚎叫声音响起,沙沙的奔跑声音充斥在四周,将我环绕,我心说不妙,似乎剩下的土狼都一起攻击上来了。
寒意袭上心头,冷风袭来的时候我想转身迎战已经来不及,肩膀被死死咬住了,紧接着就是大腿,我两手都握着石头胡乱挥打着,石头砸在土狼身上那种极重的撞击力道让人产生快感,连疼痛都是那样沁人心脾,我像是疯了一样,甜腥的味道钻进鼻孔,我已经分辨不出到底是我的血还是土狼的血,脑袋里只剩下三个字。
杀、杀、杀!
左胳膊已经不能动了,不管我怎样努力都抬不起来,肩膀上血液顺着胳膊流下来,衣服都黏在了身上,一阵凉风让我颤抖了一下,牙齿都因为兴奋打颤,然而饥肠辘辘的我终于还是体力不支,冷汗顺着额角流入口中,苦涩的感觉让我困乏不已。
生或死,不是谁能选择得了的,只是突然觉得想笑,也许在几天后会有人发现我的一只胳膊或是腿,或是在地上铺展开来的令人作呕的内脏。
就在我的意识已经渐渐模糊起来的时候,一阵怒吼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那是野兽的吼声,但并不是土狼的。
嘶吼声音离我越来越近,一只土狼正咬紧我的手臂,突然就被甩到了一边,我突然精神起来,抬起头,一只狮子般大的神兽站在我的身边,将撕扯着我的土狼都驱赶,那些土狼哀叫两声便落荒而逃。
是一只藏獒。
黑色的眉毛间有黄色的眉点,活脱脱一只狮子一样,很漂亮的狮头铁包金。
看到土狼都作鸟兽散,藏獒变得温顺许多,站在我的旁边轻轻舔舐着我的伤口。
其实和土狼搏斗的时候我不觉累,只是得知战斗已经结束了,疲乏感就蔓延全身,藏獒的舌头轻轻地舔舐,很舒服,我慢慢闭上了眼睛。
“恩恩!”有人在我旁边说话,我却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任凭那人用力地推搡着我,有液体滴在我的脸颊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什么。
我就这样睡了,朦胧中能感觉到自己在摇晃,能听到走路和说话的声音,但是却一直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自己好像躺在一团棉花上,若不绷紧身体就会不停下陷,直至地狱之下。
醒来的时候,一张模糊的脸庞在我眼前,“郎嘎!你醒啦!”
听到这个名字我才意识到自己又回到了这个藏人家中,郎嘎,多么熟悉,那是桑青措姆为我起的名字。
在我面前梨花带雨喊着我的名字的是喜玛,余光还能看到站在门边的尕儿玛,他脸上有怒气却不知怎么发作,大概是在苦恼我这个灾星刚被送走就回来了。
如果不是身上的伤口,我会以为之前的所有都是一个梦,我只是做了一个长梦,醒来的时候还在桑青家,坐在晒日坡上看着太阳东升起落,年复一年磕着长头念经拜佛,冷眼旁观世人生老病死。
然而我一动浑身都疼,那的确不是梦。
“别动,你伤得很严重,等一下叫尕儿玛去请医生来,要吃东西么?”
身上太疼,只能轻轻点头,但是喜玛大概已经从我眼睛里看到了对食物的渴望,给我拿来了糌粑和肉,一口一口地喂着我。
“你怎么在山上找到我的?那只铁包金是哪儿来的?”吃过东西我有了精神,疑问就压不住了。
“什么铁包金?你是在山上受伤的?”
我愣了一下,从刚才就以为昨天在山上是喜玛救了我,最后那个叫着我的女人难道不是她么?“我是怎么回来的?”
“今天早上有人出门的时候在藏寨外面发现你了就回来告诉我们的,真是把人吓坏了,浑身都是血。”
“就我一个?”
“是啊。”
“没有别的人了?”我反复询问着,却还是没有得到关于救命恩人的一点线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