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担水见我楞在了那里,就说:“娃娃,你为何要相信我一百二十岁了,大多数人是不信的,你太实诚了。”
其实我也不信,但是我不敢说,一担水说:“其实一百二十岁不算老,才两个甲子而已嘛!”我跟我爹学过一些甲子常识,知道一个甲子为六十年,两个甲子就是一百二十年。
我爹比我还要吃惊,他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原来前辈是老神仙啊,请恕晚辈有眼无珠!”
一担水忽然把肩膀上的挑水担子往地上一扔,桶里的清水一下溅出来不少,他一把将我爹拽了起来:“拜个啥子嘛,老子最讨厌拜来拜去的,世上万物本来都是平等的,你这一拜就把自己拜到十八层地狱了,就是你们这些俗人拜来拜去,硬是把一个好好的世界弄出了高低贵贱!”
一担水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他指着我爹说:“都是你,惹得老子三元真火都起来了,我身上的火一起来,我身上的朋友哪能呆得住不行,我得赶紧喝水!”
一担水的话有些莫名其妙,我爹以为他口渴了,就急忙拿出一瓶矿泉水递了上去。
一担水一摆手将我爹的矿泉水打掉在地:“你的水不行,压不住我的火气,我得喝自己的水。”
一担水急忙找来三个石头,就地把锅支了起来,然后扯下腰间悬挂的水瓢,开始往锅里添水,左边木桶里取一瓢水,右边木桶里取一瓢水。不多添也不少添,然后开始生火烧水。
水烧开后,一担水自顾自的泡茶喝水,不再搭理我们了。
我爹刚才被一担水指着鼻子一顿大骂,这会吓得不敢吱声,一担水足足把半锅水都喝到了肚子里,才打了个饱嗝舒服的说:“老子刚到这里的时候,那帮牛鼻子让我给香客算命,算你娘的脚,世间苍生的命运岂是你们这群名利之徒能掌握的!老子一生气就在他们神坛上撒了泡尿,所以才被他们赶到了深山里,这下反倒清闲了。”
一担水的话让我们目瞪口呆,看来那个打柴的人说的没错,他还真在人家神坛上撒过尿,敢在神坛上撒尿的人,如果不是疯子,那就是比神还要神的人了,我爹只晓得他有些疯,没想到疯的这么离谱!
我爹嗫嚅着说:“我这次是专门为娃来的”
一担水一挥手打断了我爹的话:“我晓得了你回去吧,一年后如果你娃的病还没好,再来找我。”
我爹一愣,心想我们千里迢迢来找你,你怎么看都没看就一句话把我们打发了?这也太不近情理了吧!
一担水见我爹一脸不快,就瞧了我一眼说:“大凡被恶灵纠缠之人,多是正气不足,或身体羸弱火力不旺,或厌世轻生心生邪念,你娃儿这么年轻,身体壮的跟牛一样,缘何背了九个小鬼头?”
我爹说:“这娃从哪里招了邪气我也搞不明白,前几天我娃从外面回来,他娘弄了几个好菜,一起在家里吃饭,饭桌上我娃无缘无故的抢吃,还咬了舌头,我才知道他中了邪,我帮他驱邪居然不灵,以我的能耐是没法赶走它们,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找你”
一担水盯着我的眼睛说:“这不可是一般的小鬼,这是九个恶灵,你娃子是中了血婴降术,你身上附的是九个血婴童子,你老实说,你最近到了哪些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自然不能说是盗墓招惹了恶灵,就连忙装糊涂说:“我不知道咋回事?哪里也没去啊,整天都在城市里上班下班感觉还挺好的,没啥子不舒服的”
一担水见我不说实话,也不说破,只是淡淡而笑,倒是我爹吓了一跳:“啥子血婴降术?”
一担水也懒得解释,对我爹说:“把这娃儿的生辰八字报来我听听”
我爹连忙把我的生辰八字报了上来,一担水微闭着眼睛自言自语道:“子年丑时生,甲子乙丑海中金,金藏于水,哼,这娃身上的秘密还不少呢”
我爹脸上一阵尴尬,还以为是一担水知道了我身上的血影藏宝图,顿时心虚的不敢说话,一担水算到这里就不往下算了,然后对我爹说:“你们回去吧,不就是九个小人嘛,没啥大不了的,它们跟你娃的缘分还没尽哩。”
这话说的好像我很喜欢跟恶灵打交道似的,我爹急了:“这些恶灵专盗人阳气,谁沾上谁倒霉,不死也要脱层皮,咋说跟我娃有缘分哩,亏得我娃儿身体好,要不早就病倒了!”
一担水说:“一般的阴灵附身,就是为了找个替身,自己好转世轮回,这种事都好办,只要帮它们超度转世就恩怨两清,不再纠缠了,可你娃儿招的是恶灵,恶灵是没法超度的”
我爹一听紧张了起来,小心翼翼的请教道:“敢问前辈,为何恶灵不可超度”
一担水说:“灵魂之所以成为恶灵,就是因为它们生前受到了极不公正的待遇,心中充满了怨恨和诅咒,一心只想着报复,又不愿意去转世轮回,久而久之,戾气横生,极阴不阳,导致阴阳不生,一遍死气,如何超度?”
我爹通一声跪了下来:“那咋办哩求求您救救我娃吧,我娃儿才二十多岁,还没结婚哩”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不可轻易下跪,那是没有遇到天大的难处,我是家里的独子,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对我爹而言就说天塌下来了,我爹的心情可想而知,为了保儿子一命,即使下跪也在所不惜了,况且一担水在他心目中就是神一样的人物,只有他能救我。
一担水发怒道:“你起来吧,别跪来跪去的,如果我能帮你,早就帮了,帮不了你,跪也没用!”
我爹倔劲上来了,硬是跪着不肯起来。一担水发狠道:“还没人敢破我的规矩,老子肩上这一担水挑了一百年了,你难道让我撂挑子不成!”
我爹吓了一跳,才意识到自己心急无智,事到如今,才知道跪也无益,如果逼得一担水破了规矩,撂了挑子,世上恐怕再也见不到一担水了,我爹跟他的渊源也就恩断义绝了。
一担水早就说过,一年后如果我的病没好还可以再找他,再这么闹下去就绝了后路。
一担水见我爹惶恐不安的站了起来,就缓和了脾气说:“放心吧,你娃儿并非早夭之相”
我爹愁眉苦脸的说:“他身上的恶灵咋办哩”
一担水说:“我不能逆天行事,就让先它们先呆在你娃儿身上,把他们养起来,慢慢化解它们的戾气,这些恶灵都是极阴不阳之物,它们每吸收一分阳气,阴气就会减少一分,阴阳相生,此消彼长,这也是好事,等时机一到,才能顺理成章的超度它们,如果逆天行事,硬要把它们从身上拿掉,那只能以暴制暴,毁灭它们的灵魂!”
我爹不吱声了,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作为一个半路入门的术士,他深知这一行的规矩,别说是一担水,就是他自己平时给人驱邪,也只是把邪灵赶走了事,绝对不会轻易毁灭邪灵,这种犯大忌的事他是不敢强人所难的。
一担水说:“以暴制暴不是我的大道,这么做损阴德不说,搞不好就会两败俱伤,因为这些恶灵都是不超过三岁的童子,强大的魂魄灵力是不可想象的,况且还是九个厉童,九为术数中的最大数,九九归一变化无穷,每一个童子身上都聚集着九个童子的力量,不是轻易能对付得了的,就是强行灭了它们,也会一功一溃,你也是修行的人,其中的厉害想必你也明白。”
我爹说:“我担心时间一长我娃儿受不了啊”
一担水淡淡一笑说:“我身上还附着几百小鬼呢,每年我都会超度一批,送走旧朋友迎来新朋友,自从我入道那天起,从来就没有间断过,这何尝不是一种修行呢?对了,你娃以后饭量会大些,让他多吃点!”
一担水说着就开始拾掇他的挑水担子,我爹一看一担水要走,就急忙说:“您老能否点拨一下,我娃儿啥时候能够解脱这些小鬼的纠缠?”
一担水已经把水挑在了肩上,他看了我一眼说:“你娃是有善念的人,否则就不会被小鬼缠上”
我心里一动,一担水说的还真是那么回事,当时就是为了不吓着露茜才让血婴钻了空子,于是就多了句嘴:“为什么善良还会鬼上身,难道恶人就没事了?”
一担水说:“俗话说一恶镇百邪,阴灵小鬼也欺善怕恶,但是不能说恶人就没事,恶人也有恶人运,年轻时候火力旺,运气好,阴魂小鬼不敢靠近,一旦运气衰竭,三命之火灯枯油尽,就会百鬼缠身,被恶灵生吃活剥。”
我被一担水的话吓了一跳,顿时不敢啃声了,我爹可怜巴巴的看着一担水说:“前辈我娃儿啥时候能摆脱它们的纠缠呢?”
一担水看着我说:“你娃儿虽有善念,但是他终归犯了杀孽,今日之苦乃补前日之过,什么时候能够解脱,要看他个人造化了。”
一担水说到这里,忽然看了一眼我身边的露茜,然后没头没脑的对我说:“珍惜你身边这女娃儿”
一担水说完一闪身进入了路旁的山道,转眼间就消失在树林中。
我爹看着云雾弥漫的茫茫山野,嘴里喃喃自语:“神仙,真神仙啊,啥子都知道”
一担水说走就走了,连个招呼也不打,露茜说:“真是个怪人”
我看着一担水离去的方向,我心里却直犯嘀咕:他真的有一百二十岁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