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家师一定要找到你,所有的一切都和你有关。神木,石匣,钥匙……那钥匙现在在哪里?你有没有带过来?”阿吉问道。
“当时在飞英塔下,蒋毅承掐着我的脖子将我拎起来,却没有在我身上找到这石片……其实一直在我身上来着……不过……”
“不过什么啊?”
“有点羞耻……”
“我说你脸红什么?”
“当时我被他们追,我也知道这些人是在找我身上的那块石片,情况紧急,又没地方可以藏,所以我把那块石片藏在腚缝里了……”
“定缝?什么定缝……”阿吉突然不说话了,狐疑地望着我,道:“屁眼儿里是吧……”
我尴尬地点点头。
阿吉下巴瞬间掉了下来,一时间愣住了,一副老子算天算地竟然算不到这一卦的表情,而后他竟然哈哈笑了起来,“真是万万没想到,万万没想到啊!如果蒋毅承和朱棣一样的口味,那说不定你这对屁股蛋子怕也是逃不掉了……”
我无奈,“你还有心思笑……”,说着我又在衣服里摸了一阵,把那块石片摸了出来。“我后来一直带着,没离过身,以前觉得冰冷,现在反倒没有这种感觉了,给你。”
“给我干嘛,别给我,你自己拿着,看上去味道挺重的样子。”
“……”
“打开看看。”
石片的纹路看似连着,但只要稍一用力就可以将石片顺着纹路掰成五片,如果不用了,还可以重新合起来,也不会坏。
我把那五片石片放进血鲨石匣的凹槽里。
“咔哒”一声,血鲨石匣的盖子微微弹起。
一股腐臭之气瞬间从盒子里弥漫开来,熏得人直流眼泪。
“是个人头!”
谁能想到那只盒子里竟然装了一颗人头,盒子底部凝结着已经变得粘稠的暗黑的血。花白的头发散乱覆盖着脸庞,发丛中依稀透出一口微微张开却已然僵硬的嘴。
猝不及防见到这个东西,我惊得连退几步。
“这,这,这,这……”
阿吉冷哼一声,“你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一颗死人头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把他拎起来看看这到底是谁的头。”
我咽了几口口水,调整气息,重新回到匣子前面。
我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手从桌上拾起一根筷子,拨开了匣子里的人头的头发。
“啪嗒”一声,筷子落地。
“这,这,这,这……”
“你怎么又抽风了,那个死人头是谁,瞧把你吓成这副样子!闪开,快让我看看!”
我死死地盯着人头,对阿吉的叫唤置若罔闻。
“快闪开!”阿吉吼道。
“不,不认识……死人头有,有什么好看的,”我回过神来道,“莫不是有什么人跟我们恶作剧,赶紧找个地方埋了吧……”
“我说了,闪开!”
“大叔……”
“闪开!”
无奈,我只得侧过身去。
阿吉看了人头后没有任何回应,整个屋子沉寂得像被死亡吞噬一样可怕,屋外街道上的嘈杂在此时被屋内的凝固的气氛完全隔离开来。
“大叔……”
阿吉砰的一声变成了苍狼的模样,低头发出愤怒的低鸣,他眼睛由琉璃色旋转成通红,浑身白毛根根立起。
这颗头颅七窍流血,污浊不堪,但是我还是能确定这就是刘伯温的脸,只是头发较之前花白了很多。想起在冢山上见到的刘伯温,面容隽永,一派仙风道骨,长相比其实际年龄要年轻很多。
我一度认为像刘伯温这样能在朱元璋面前全身而退,又有奇技压身之人,非仙即神,怎会遭受如此毒手。
“沈大叔,你确定吗……”我指着盒子的头颅问。
“不会有错了……”
我扑通一声跪下,“咚咚咚”,三个响头。生而为人,便要知恩图报,想来如果没有刘伯温,我们一行人早就死在猫又的利爪之下,或是被困在那亭子里耗尽精血。之后,更是承蒙他照顾菁菁。
对了,菁菁!菁菁跟刘伯温在一起,如今刘伯温遇难,那菁菁……
想到此处,我不由得一股冷气从脚心窜起,遍体生寒。
“你去哪里?!”
“事情不明摆着吗!尊师蒙难,那菁菁是死是活我总要弄清楚!”
“回来!”
我没有停下,反倒是加快速度径直往客厅大门走去。
“我说了回来!”阿吉怒吼一声,随之从他的额间冒出一道金光,亮得我根本无法睁眼,待光芒散尽,我重新睁眼时,心里那股子无名火就无影无踪了。
“我说你这个人,脑子好使起来比谁都好使,怎么就永远管不住自己的这点脾气,脾气一上来就只知道不顾后果乱冲一气。你知道是谁杀了我师父,你知道去哪里找仇人?!”阿吉叹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道:“我师父这么大的能耐都遭此毒手,就凭我们两个,无非再添两个头颅!这人要救,仇也要报,但切不可鲁莽行事,反而中了贼人的奸计!”
说话间,光芒褪去,阿吉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文舜,你冷静地想一想,这些贼子胆敢明目张胆地送……给我们,除了向我们示威,警告我们不要轻举妄动之外,或许还有其他的意图。你看看盒子里还有什么东西。”
“没有!”盛着血淋淋的头颅的盒子,我怎么敢去翻看,而且还是刘伯温的头颅,实在太大不敬了。
“文舜!”阿吉有些动怒了,“家师蒙难,菁菁危在旦夕,你还踌躇什么?!”
菁菁,不错,为了菁菁。
现在没有什么比救出菁菁更为紧迫的事情了。我仔细检查了匣子中,头颅周围的空隙,就差端起刘伯温的头颅,检查匣底。我看了一眼阿吉,它朝我努了努鼻子。
好吧,刘大师,得罪了。我双手合十,向刘伯温的头颅又拜了三拜,正要去提头,突然发现他微张的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大叔,你看,尊师的口中好像塞了什么东西。”
“你拿副筷子,把嘴撬开。”
“不会是什么机关吧……”
“对方本事通天,要杀我们易如反掌,没必要再玩这种手段。”
我大着胆子,用筷子从刘伯温嘴里夹住一支竹管似的东西。
“大叔,竹管里塞有东西。”
“你用布将手裹住,小心把它取出。”
“是一绢纸,可是没有字啊,搞什么名堂。”
“或许要浸泡在水里才能显出上面的字迹。”
我正准备去打盆水来,猛然间一道声音从眼耳口鼻几处冲进脑子,瞬间炸开,没错,就是声音在脑子里炸开。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到,手中的纸连同竹筒掉在了地上。与此同时,一旁的阿吉也与我有着相同的反应,不过片刻过后,他就松了气。
“传音入密,声音是从竹筒里发出来的。”阿吉道。
“明朝的留声机……”我沉吟道,留声机我曾在蒋家红楼见过一台,可是比这个竹筒大多了……
信里的内容,此时在我和阿吉的脑中同时响起。
“陆先生文舜:
孤与汝之赌约,汝以经天纬地之能胜之,幸甚,幸甚!
姚广孝所言之谶兆中人,才为世出,朱轮华毂,拥旄万里,遭遇明主,立功立事,确备助本王君临天下之才。然主上既立标(朱标)为东宫,大局且定,倘使无偷天换日之谋略,煌煌大明江山几陷于庸才之手,黎庶哀苦,诚非孤之所图。况伪孽昏狡,自相夷戮,部落携离,酋豪猜贰。方当系颈蛮邸,悬首藁街,而先生鱼游於沸鼎之中,燕巢於飞幕之上,不亦惑乎?
圣朝赦罪责功,弃瑕录用,推赤心于天下,安反侧于万物。先生具国士之才,见故国之旗鼓,感平生于畴日,抚弦登陴,岂不怆悢,必体察孤之救国之心之切,弃燕雀之小志,慕鸿鹄以高翔!
自古君王平天下,举贤良而天下治,任大德而万民安。求贤养士,思才若渴,孝公求贤而大秦兴,信陵养客而救赵国。仁德之君,帝尧不惜大位而让虞舜;贤明之士,诸葛不避敌我而觅伯约。先生大才,待价而沽,以期货与帝王,齐安其身,达善其政,以平天下。若置明异之珠于沟野污水而不顾,若遗千里之马于乡野村舍而不知,何之其过?
…………”
“大叔,这传音入密说的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还是你听完后,给我解释解释吧……”
阿吉狗眼白了我一下,一副懒得跟我解释的样子。
等最后一句“诚如是,则大德可觅,大贤可求,国可大兴也”结束后,地上竹筒和纸竟冒出红红的火光,立时化为灰烬。
我和阿吉相视一看,阿吉会意,咳嗽了一下,说道:“朱棣的意思很清楚,眼下朱元璋已经立皇长子朱标为储君,如果再无对策,恐怕皇帝梦灭。你能救出陶长卿,他颇为赏识,更想把你纳入麾下。不过,也正是因为你实力出众,朱棣又知你之前与他的赌约心中颇有芥蒂,所以抓了菁菁来牵制你。家师恐怕是为保护菁菁而遭了毒手……信中的‘谶兆之人’当然是我‘姚广孝’的杰作,否则他手下能人异士众多,也不会千方百计要收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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