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女沟绝人叫“九子鬼母”,一听这名字便让人觉得诡异万分,想必是她一直以来为悬梁一族抓小孩而得的绰号。
听何叔这么说,他们以前肯定是交过手的,而且何叔还让这九子鬼母吃过不小的苦头,可是为什么何叔一直没有跟我们提起件事情呢。
我看看老鬼,他冲我摇了摇头,显然他也不知道何叔与这九子鬼母有什么瓜葛。而文川,自打她进屋以来,她的一双眼睛便一直紧紧盯着“小野”不放。现在这种情况下,我也不便向何叔询问。
“不错,我今日也正有此意。到时,我们手底下见真章!”何叔说完这句话,便不再开口了。
“哦?九子鬼母鸠盘婆?”一直坐在一旁没有做声的师父此时忽然来了兴趣,他的眼睛朝九子鬼母一挑,脸上的皱纹也跟着加深,“这九子鬼母可是佛家护法二十诸天之一,在我们印度,她便是财富之神俱比罗的母亲,可谓母性的象征。不过,眼前这位姑娘,以这名号自居,略有不妥吧。”
师父说完,随之接话的是费老太爷,对于眼前的这位九子鬼母,他正眼没瞧上一瞧,微微转头笑着对师父说道:“吉泼大师,这九子鬼母可并不是生来就母爱潮泛,虽说其育有五百子女,可她在被佛陀点化之前,好嗜食人间婴儿的血肉,大师可别忘了这一点。”
“不错不错,经费老先生一提醒,我倒想起来了。佛经上说,有个魔女罗刹,生育五百子,号‘九子鬼母’,嗜食人间婴儿血肉,被佛陀以神通抱走其中一子,魔女罗刹呼天抢地,哀嚎擂心,痛哭如得急心疯似的,最后望见佛陀全身放光,现慈父相,手中正抱着魔女罗刹之子,于是跪地祈求归还,佛陀乃因缘度化魔女,而成正道。年轻人,当年佛祖以大智慧大爱化去鬼母身上的戾气,使其得以拔苦成圣,这是何等的幸事。苦法无边、大爱无疆、回头是岸啊。”后面一句师父是对名唤“九子鬼母”的女沟绝人说的。
九子鬼母听着师父的劝诫,不禁悠然出神,喃喃自语,似乎略有反省。她的眼神从费老爷子、费薇、何叔脸上一一飘过去,最后停在了老鬼脸上:“苦法无边、大爱无疆、何处是岸、如何回头……”
不过,那种“反省”只是稍纵即逝,不消半秒钟的功夫,她马上又恢复了险恶的嘴脸。
“够了!我不需要你们两个老骨头对我评头论足,等我们家悬爷到了,要你们……”
九子鬼母的下半句话还未出口,费老太爷脸上已然变色。
费老太爷的神情立刻落下一层霜,冷冷道:“别以为给自己封个悬爷的名号,便以为自己真是一号人物,想他偷尽天下之物,呵呵,最终他想要的东西还不是落在我的手上,”说完,费老太爷转向我,“一鸣,东西拿来。”
我闻言,立刻从兜里掏出金表交到费老太爷的手里,双眼却一直紧盯着对面的沟绝人,以防他们突袭。
果然当我拿出金表时,九子鬼母身后的一群沟绝人纷纷跃跃欲试,窸窸窣窣地暗声窃语着,似乎他们只待九子鬼母一声令下,便要冲上来硬抢。
九子鬼母带着人皮面具,我看不出她什么表情,但从她的双眼中我同样读到了她对金表的觊觎,或许是对于费老爷子的忌惮,却不敢轻易动手。
费老太爷坐直身子接过金表,仰天打了个哈哈:“金表啊金表,就为了你这么一个小小东西,有多少人为你丢了性命!”
说完,他拇指食指一紧,那块闪着光芒的鎏金怀表,在一瞬间被他生生捏扁,“哼!”费老太爷潇洒而又不乏霸气地一挥手,被毁掉的金表“叮叮”几声落在了地上,接着他的身子又重新靠回椅背。
看到这一幕,我就差没有破口骂出来,我们好不容易得到的金表,竟然就被这老小子如此轻蔑地废了。而此时,周围所有人也被费老太爷的这一举动给惊呆了。
“费老爷您……”
“费老头你……”
这两句话几乎是我和九子鬼母同时喊出来的。
“哈哈哈哈,悬爷啊悬爷,弄个西贝货就想糊弄我老头子,就他这十八两秤糊弄糊弄小的也就算了,他以为我这一把年纪都活在狗身上了吗!”
“什么!这个是假的?”鲍老板第一个喊了出来。
与此同时,一句不响却中气十足的话,从院外钻了进来,划过正厅所有人的耳膜,清清楚楚:“是谁在背后说我坏话呢?”
我心头一惊,终于,正主到了。
随后,黑暗中传来一声清厉的咳嗽声。
在场众人除了费老太爷,似乎都屏住了呼吸,不再出声。九子鬼母起立,走到门口方低头垂手,那些喽喽们在她身后面向门口的方向单膝跪倒了一片。这种以前只有在电视里看到的画面,居然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还能再现。
当“野男”从我们身边走过时,我看到他的双眼在文川身上停留了片刻,但就是那片刻的眼神的触动,却让我从中读出一些什么。姐弟情深的文川竟不能自主地要冲出去,但她稍一动身体便被老鬼一把拽住。
“瞧眼前这阵势,不管是虚是实,我们自己别先出什么岔子!”老鬼轻声地对我们说。
“三位小朋友,贵客即将驾到,你们三个小辈不得无礼,站到我背后迎客。”费老太爷说着与何叔他们也起身迎敌。
此时,费老太爷在前,何叔和师父在后,三人朝外站成掎角之势。我们三人站在二老身后,鲍老板与费薇则站在侧翼。
在场的所有人静候这位神龙见尾不见首的“悬爷”现身。我更是想见见这位只在传说中出现过的“悬爷”的庐山真面目。之前费老太爷提到此人时还极端不屑,此时一听到他的声音却如临大敌一般严阵以待,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真有什么三头六臂不成!
“踢踏、踢踏”外面穿来了脚步声。
在地上的每一步,都格外轻巧,却依然能清晰地辨别出一双布鞋与地面摩挲所产生的脚步声。这时一个佝偻的身影,不紧不慢地从黑暗中慢慢现出形来。此时在我的眼睛里,一个熟悉的身影一点点的具象起来,轮廓越来越明显,样子越来月清晰,那一刹那,我感觉心脏漏跳了好几下。
我想叫出他的名字,可曾经印在脑海中的名字同他现在的身份无法重合,话在嘴边却不受控制地卡在了喉咙里,我愣愣地望着他,眉头紧缩,眼中无光,而心中已经掀起无比澎湃的巨浪。
他那张苍老的脸并没有改变,而我眼中的他却已成为另外一副模样,他的眼神从我脸上一扫而过,似乎并不认同我的存在。
“九子鬼母,率九天九部三十六天罡恭迎悬爷驾到,余部七十二地煞随时听后悬爷调遣。”
他恍如无闻,微微抬了下手臂,飘梁门下众人“哗”得一声站起,就好像经过无数次排练似的,动作整齐划一,更不发出一丝异响。
“飘梁邵清峰,见过费老前辈及各位好朋友。多日不见,别来无恙!”悬爷面对费老太爷,拱了拱手。
费老太爷淡淡一笑,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九子鬼母走到悬爷身边,耳语了几句,指了指落在座椅附近的金表。
悬爷低头一看,脸露神情古怪之色,先喜后悲而后又一副漠然。他缓步向座椅的方向走去,路过那块已如废铁的金表时,踩了一脚——“啪咵”,我定睛一看,金表竟然被他一脚压进了地砖里,就像原本就镶嵌在那个地方一样平整——然后径直在座椅上坐了下去。
他一坐,那些小喽喽都跟了过去,整齐地排列在他身后,自然没有人敢与他坐一排。
费老太爷见悬爷坐下了,也招呼着我们坐在飘梁对面的座位。
“费老前辈,今晚您府上好不热闹啊。”他一抖衣衫,架起腿,两道无畏的光芒直逼费老太爷。
“邵清风,我比你年长几十岁,却跟你耗了半辈子,客套话不必多说,我这几位朋友么……”费老太爷顿了顿,拿起一旁茶几上的盖碗。
“哈哈哈哈,费老前辈真是年纪越大越小小啊。就凭您的本事,就是十个邵清风也斗不过,还怎么再敢招惹您府上的朋友啊,只要他们交出我要的东西!”
当费老太爷说出眼前这个老人的名字时,我突然觉得心头一阵刀割般的刺痛,这所谓的悬爷,为什么会是他,为什么会是逸轩客栈的掌柜邵爷爷!
陆一鸣啊陆一鸣,江湖险恶,人心叵测,你到底要吃多少亏才能长大!
“飘梁一族,在你的带领下,纵横江湖数十年,却无一人落入警方之手,悬爷的本事可见一斑啊!”费老太爷说道。
“那还得多亏前辈多方替我派遮瞒啊!您知道,现如今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过啊,小的们不争气,我年纪也大了。您瞧,这次他们居然敢太岁头上动土,惹到您府上来了。小老儿代他们向您赔罪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