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一直站在房间外走廊的尽头,对着窗外抽烟,似乎在想着心事,听到我和文川从房间里走出来,他并没有回头。
文川先下了楼,我向老鬼走过去,看他一脸冷漠,道:“该出发了。”
老鬼掐了烟,道:“救她弟弟?”
“你怎么知道?”
“猜的。”老鬼说完,便转身走向电梯。
我见状一把拉住老鬼的手腕。
“你和文川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们之间肯定藏着我不知道的秘密,还记得我在龙王山的别墅里醒来后,隔着门,曾听见老鬼和文川的对话,他们似乎在吵架,而且是因为我。
老鬼那时候警告文川不要打我的主意,只要有老鬼在,谁都别想碰我……老鬼的意思,难道说是……他担心文川除了利用我之外,还有其他的行动?
可文川毕竟是文川,我们之间的交情不是几个小时,几天,而是十几年。正因如此,即便我非常想知道老鬼和文川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若是他们自己不说,而由我去捅破这层窗户纸,似乎一切都会恶化得敏感而脆弱。
走廊里的射灯照在老鬼的脸上,一半明亮,另一半则隐匿在一片阴影里,光线里浮动着反射着点点金光的尘埃,自由散漫。
老鬼没有回头,只是斜过他琥珀色的眼睛,眼神锐利地说道:“走吧。”
我放开拉着他的手,看来这层窗户纸还不是捅破的时候。
下楼的间隙,老鬼整理了心情,说着:“客栈不用再去了,你已经报了警,沟绝人不会蠢到还留在那里。”
“嗯,现在金表也已经到手,我们直接去费薇那儿和你爹他们碰头。鲍老板把他们的位置发给你了吧?”
“嗯,只有一个地图定位。至于那里情况如何,鲍老板一直没有回信息,打去电话也不接。”
“有那么多人在,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出发吧。”文川最后拍板道。
为了不再惹人注意,我们没有使用那辆拉缝的摩托,路程也不远,况且在这种游人如织的景区中隐藏行踪,最好的方法就是自己成为游客。
老鬼似乎已经把最短路线印刻在脑子里,带着我和文川穿梭在不同的胡同里,他迈着大步子,看似散步一般轻飘飘的,可实际上他的行走速度极快,我和文川几乎需要小跑才能赶上他,从酒店出发到最终抵达目的地的其实只用了十五分钟。
在走出一条狭窄的弄堂之后,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条三四米宽的青石路,这条路看样子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整条青石路寂静无声光线暗淡,除了头顶上月亮,以及路旁微弱的灯光之外,便没了其他光源。
我从路的一头望到了另外一头,道路两旁除了正对着我们一户人家,没有其他住户,而唯一的这户人家看上去也是个肥得流油的主,他们家的黑瓦墙垣一直延伸到青石路两端的尽头,显然这是一个规模宏大的私家园林。
这里并不是风景区,所以这方园林宅院定是私人所有,可谓是闹市中的城市山林。
老鬼指着青石路对面的那扇朱红门,道:“就是这里。”
“阔气!整条街都是他们家的,这镇上的人动不动就非富即贵。”我还以为豌豆导游家肯定是那种小平房,甚至小茅房,才要干导游这一行挣辛苦钱。现在看她这家大业大的派头,搞不好她们家已经包揽了林楠镇的所有旅行社。
“没时间感叹人生了,这里气氛不对,快走!”文川一声令下,我的神经也跟着紧张起来。
众人抵达那扇高大的朱红门前。
我抬起手刚要敲门,文川便已经一把将门推开,木门毫无招架之力,轰然分开,老鬼和文川此时竟然又无比默契的跨过门槛,从我的两侧擦肩而过。
我还未从尴尬的敲门状态恢复过来,抿了抿嘴唇,感觉自己就像个白痴傻傻地立在门洞前。
“我说你们俩能不能靠谱点,哪有进别人家里连个门都不敲的!这样闯进来太没有礼貌了,和私闯民宅有什么区别!”我没好气的说着。
“私闯民宅?呵呵,恐怕这里早有人捷足先登了。”文川死死盯着天井对面的正厅。
“什么?”我顺着文川的眼神看去,但没有发现什么。
“大家戒备。”老鬼腕子一动,一柄飞刀已经捏在拇指和食指之间,当先走了进去。
正厅宽敞明亮,与旧时候大户人家的宅子一样,厅堂是木质结构,正对大门高墙上挂着硕大的牌匾,下方是一副挂着一副画着猛虎的画,画纸已经泛黄蒙灰,显然已有些年月。正厅两侧放着八把数量对称的椅子。
我一眼就看到左侧的一排椅子分别坐着何叔、师父、鲍老板还有一位看上去年事已高头发花白的老汉,费薇站在他们后面,她那张原本常挂笑容的满月脸上,此时飘着几片阴云。
另一侧的四把椅子,三把是空着的,只有一人坐在中间的一把椅子上,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此人正是客栈门外,差点取了我们性命的女沟绝人,她正端着一个青花盖碗佯装喝茶。
而她身后,浩浩荡荡站着少说有二三十人,那些人看上去各个精瘦,如今已经入冬多时,可他们却都只穿着单薄的布衣,有几个人太阳穴微微鼓起,手背上隆起一道道青筋。一众人等人目露凶光,显然都不是善茬,文川的弟弟小野,还有那个叫阿康的沟绝人也同样在列,表情冷峻,一副傲然无睹的样子。
我们仨并排站在天井里,连接天井的正厅此时灯火通明,与外头冷清昏暗的街道形成截然不同的对比,而突然出现在天井中的我们,就如同一块磁铁似的,牢牢吸引了厅内所有人的目光。
气氛猛然间被迅速拉成了一条丝线,剑拔弩张的态势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沟绝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何叔他们一直被费老太爷留着不能离开,现在这帮沟绝人又找上门来,难不成这一切就是引我们上钩的圈套吗?
正当我脑子里想法纷飞的时候,那个女沟绝人突然将手中的青花盖碗放下,瓷碗“咯噔”一声落在一张半人高的红木茶几上。
“陆一鸣,看来这碗茶并没有白喝,你果然不需要我亲自上门请。”听她说话的语气似乎是在笑,然而她除了嘴巴眼睛在动,其脸上的肌肉却没有随着心情的变化而转变,仿佛她说话的声音根本就不是从这个身体里说出来的一样,十分诡异,这人皮面具戴的一点水平都没有。
我扫视她身后的一众人等,再看何叔他们坐得四平八稳,成足在胸的样子,心里便有了底气。
“脸都不敢露的人,凭什么在这里大放厥词。要是觉得没脸见人的话,我倒是可以介绍个整容医生给你,保证还你一张网红脸,还送一张会员卡。”说完,我准备往何叔那边走去。
“谷城陆一鸣,携同好友何铭安、文川,见过费老太爷。”
费老太爷微微颔首,并不答话。
“一鸣,你们怎么现在才来,事都办完了?”何叔问。
“被小人耽搁了一会儿,不过还算不辱使命!”
“好。”何叔一边说,一边双眼射出两道金光扫向女沟绝人。
“幼稚,如果你现在把东西交出来,我还能放你一马。”女沟绝人完全不理何叔,只是一个劲地用眼神搜索我们身上。
“切。”我不屑。
我话音刚落,突然间,只听“嗡”的破空一声向我逼近,紧接着又是“叮”的一声,地上躺着一枚围棋子和半截钢针。
“老夫的地方,还容不得你这妖孽放肆。”这里的主人费老爷子发话了,语音沙哑而低沉,一种中气不足的感觉,但想不到出手这么厉害,仅靠一枚小小的棋子竟把长长的钢针懒腰切断。
“费老太爷,这帮人跟您非亲非故的,您这年纪也大了,就这样护着他们,对您貌似也没有什么好处吧?”女沟绝人依旧佯装喝茶,看样子她是怕这被茶里有什么猫腻似的。
“你们自个儿有仇,就是在外头杀得昏天暗地也不关我的事,可是眼下在我的府地,难道你们飘梁门下这点规矩也不懂么!”费老太爷双目一弯,呵呵一笑。
“哎呦,费老太爷,您这么说,小女子可担待不起啊!您是比我们家悬爷还要上一辈的人物,我怎么敢在您家放肆呢!”女沟绝人谄笑着,然后转向我,表情骤然一变,“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是吧?”
“你可是‘九子鬼母’,怎能以小女子自居?”何叔说,“你说说自己手上抓过多少小孩,干了多少让别人家破人亡的事情!只恨我当年……”
“何老头,这次真是冤家路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等此事了了,我们好好算算当年的血账。”
血账?什么血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