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何叔、师父二人放下茶杯的声音,这房间里的气氛就如同结了冰的湖面,泛不起一丝涟漪。
鲍老板的神木,还有将神木交给鲍老板的人,都很可疑。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再次袭来,哪有这么碰巧的事情,就像是一切都被安排好了似的。
面具派对那一晚,在那两个v脸面具男决定接受我用神木作为彩头之前,我接到的那个电话,警告我收回神木……以及文川接到的那个匿名电话,同样是以告诫的方式,精准地指明对方的痛点,此人对我们所有人似乎都了如指掌。
如果鲍老板使用的那根神木没有消失,说不定可以找到关于神木,关于神秘人,甚至关于老爷子更加直接的线索。
“鲍老板,你对当年的蒋家命案了解多少?”我接过鲍老板递过来的碧螺春。
鲍老板若有所思,“其实这个案子事发突然,而且牵涉到林楠‘四麐八犀’,这可都是当年举国闻名的大人物,除了官方发布的消息,其他就是在坊间流传的版本,我也是以前听我的爷爷和人喝茶下棋的时候说起过。”
“坊间流传的版本?”我吸了一口烟,除了文川,其他人都认真地听着。
“我爷爷说,案发那天他和他妈妈,也就是我太奶奶两人去河道边上的长廊等着蒋家的船划过来给百姓送彩礼,那日正是蒋家小荷莊竣工的日子。蒋家财大气粗,给林南镇每家每户都送了彩礼,一同庆贺小荷莊开园。也正是那一天,蒋家老爷蒋毅承邀请其他三麐前往蒋氏梯号,不过让人奇怪的是蒋老爷还请了四麐之外的人。”
“四麐之外的人?”
“八犀之一的陆家,陆先勇。”
“这八犀虽然也是有钱,但与‘四麐’还差着老大一级。”
“没错,你说人家四麐聚首,他陆家一个第二阶级的去凑什么热闹?所以当时就有流言,说陆家是和蒋家攀亲去的,更有胆子大的直言陆家欲对蒋家取而代之……”
“荒唐……”何叔突然冷冷地插了一句。
“何叔,这都是当年市井小民的胡言,”鲍老板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当年我爷爷和太奶奶在河边抢彩礼的时候,陆先勇和他儿子就跟在后头。据说那天‘四麐一犀’在蒋氏梯号聚首之后,其他三麐都先行离开,只剩下陆先勇还在红楼里,没过多久蒋家老爷就死了,那陆先勇浑身是血,带着他的儿子抄小路离开了蒋家,还被人撞见了,这必然让人觉得奇怪又可怕。果不其然,第二天就被警察招进局子里盘问,我爷爷说陆家一定是为了能跻身四麐之位,故意除掉一个,当时警察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那个年代只要有点钱什么事情都能摆平。”
“难道这个案子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我问道。
“那是官方消息。但是听我爷爷说,最后陆家以及你们去过的那个陶家在一夜之间全部人间蒸发了,多少年都没人有他们的消息。而蒋家老爷死后,也没人撑着家业,听说蒋家人没过多久也都离开了林楠。对了,我想起来了,那陆先勇的儿子年纪比我爷爷小些,现在若是还在世,也该七八十了,像是叫……陆文舜。”
陆文舜!
这三个字就如同三个大烙铁似得嵌进我的脑子。房间里除了文川、鲍老板之外,所有人都相互凝视,这眼神中满是你来我往的不解与疑惑。
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如果老爷子留下血鲨石匣中的信物,并要我以此为线索解开心中的疑惑,那么我一路走来,如今听到的这个名字十有八九正是我的爷爷。
从小到大,没有人和我说起过我的家族,我对于自家的了解最多也只知道自己姓陆,在这之前,我从未想过我的太祖父竟然还是个杀人凶手!难怪老爷子从来不提起那些往事!
“何叔……”
“你爷爷从未向我提起过他的往事,虽然我过去也问过,但是知道他的脾气,所以也就再没有过问。”何叔回答。
房间里的人沉默良久,我思来想去,鲍老板还提及最后与陆家一同消失的还有陶家,然而血鲨石匣中放着的那块丝巾也已经被确认就属于陶家,那么这个陶家一定还有什么能够挖掘的线索。
“鲍老板,这个陶家地道里藏着的金表是究竟有什么重要之处?连飘梁那一脉都想要得到?”我问。
鲍老板面露难色,“这我确实不清楚,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会告诉你们。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也许有一个人可以帮你们,但此人年事已高,而且脾气古怪,他肯不肯帮你们,我不敢保证……”鲍老板说着。
“这人是谁?”
“当年陶家的船夫,这人年纪高的吓死人,可身子骨却硬朗的很,你们可以去拜访拜访,说不定能问出些什么。”
老鬼接话道:“按鲍老板的说法,我们这么多人贸然造访,人家肯定不会告诉我们。”
“老鬼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我倒是想到一个办法,或许可以赌一把,说不定管用。”我答道。
众人都看着我,“嗯……这是最后一招,到时候看情况再说。”
鲍老板转过身在他的办公抽屉里翻找出一张名片,递给我:“如果要去就找这个人,说是我介绍的,这是那人的曾孙女,让她带你们去。”
我接过名片,一张纯白莱尼卡纸上印着姓名,联系人电话以及公司名称,“谷城夕阳红旅行社……费薇……那个豌豆导游!”
“豌豆导游?”鲍老板挑着眉问着。
“额……没什么。”
“她白天得带团,可能抽不出时间,要不晚上让她带你们去。”
“何叔,我们还要去蒋氏梯号吗?”我问。
“虽然我们知道了当时这段轶事,但真伪难辨,还是要去的。不过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先去找到那个船夫。蒋氏梯号不会跑,但这年事已高的老人,怕等不了我们,”何叔沉吟道,“文川,你说是不?”
文川心不在焉地轻轻“嗯”了一声。
从鲍老板的办公室离开之后,我们一行人便各自回了房间休息。我本想让文川联系下费薇,可看她那副失神的样子,最终还是我自己和费薇导游打了电话。
靠着鲍老板的招牌,她表示只能帮我先去征求一下她太爷爷的意见,要是她太爷爷回绝,那么她也没办法,最后让我们等她消息。
打完电话,我不放心文川,当我去她的房间时,门口那个“请勿打扰”的提示灯亮着,我也就不自讨没趣了。
何叔、师父下午也没有闲着,二老分别带着我和老鬼展开封闭训练,何叔继续传授老鬼各种阵法知识,并且带着老鬼做了不少体能搏击训练。
而我被师父带到了花园酒店的私人室内泳池,望着那一汪碧蓝的人造水塘,空气里还都是漂白粉的味道,我问着:“师父,您这又是要做什么?”
“下山到现在你都没好好修行,是时候继续了。冥想靠悟,很多东西为师虽然教了你,可关键还是要看你自己能不能接得住,每晚的冥想不可断,如果冥想时再遇到水虺,一定要把握住机会,让它为你所用。”师父说着。
“为我所用?”
“还是一个字,悟,”师父意味深长地说着,“好了,脱衣服。”
“哈?脱衣服干吗?”
“当然是下水,你知道自己长处是什么吗?”
我不解的摇了摇头,师父说道:“你的力气极大,异于常人,还有这重瞳的力量,已是令人惊叹的能力,不过这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你还须学会如何提升自己,并且将这力量融会贯通,如今你是否可以做到自由开阖重瞳?”
我将眼睛一闭,心头一热,当我再次睁眼的时候,一双碧绿的重瞳已然凝视着师父。师父微微颔首:“你有一定的体术功底,但还未成流,当用心感受每次出拳,每次呐喊的气,我要你在水中翻涌,在水底出拳,你要心细体悟每一泓水流滑过身体时的变化。天地自然,感受水,感受风,将这一切能量融合于自身,你就能悟出奥义。”
我眨巴着眼睛,挠着头,“师父你说啥?”
“去吧……”
“……”
这一下午,我光顾着在水里扑腾,师父教了我一套从未见过的拳法,并要求我在水底练习。我必须憋着气,还要做出各种强劲的动作,好几次我都因为体内氧气消耗太快而呛了水。
但是渐渐的,我似乎可以体会到师父所说的那种感觉。我在水底的每次出拳,都已然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水流迅速滑过手臂时的那种浑然天成的刚毅与轻柔。
此时我脑海中突然闪现出高中读书时那个成天给我们这些学生拉铅皮的阿凯老师,他说的“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此乃柔德也;故柔之胜刚,弱之胜强坚”,果然师父传授的其实并非一招一式的拳法,而是师法自然的拳意,一法通则万法通。
师父在泳池边上呷着茶,望着水面上一阵又一阵泛起的巨大洪浪,倒是显得悠然自得。
正当我渐入佳境,从水底浮上水面换气的时候,看到鲍老板急急忙忙冲进游泳馆。他边跑边喊:“陆,陆先生,文总她!她不见了!”
整个室内都回荡着他的喊声,就如同水面的浪,一阵一阵地拍打进我的胸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