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躲在暗处,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匀称并且低缓,如今在我眼前的皆是不曾抛头露面的个中高手——陶长卿是,那个假扮沈伯的也是。而我这样做只是尽量不让敌方发现,若是我贸然冲出去,除了死,还是死!
方才那个假沈伯化作一股青烟,几十个端着枪蓄势待发的伙计们显然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都以为这股青烟是什么厉害的招数,其中一人开了第一枪,接着众人手中的枪纷纷对准那股青烟扣动了扳机,疯狂扫射、火星四溅。
我被这几十号人射出的子弹惊得连忙捂住耳朵,随着烟雾散尽,众人脸色大变,几个伙计发出了疑惑的喊声,更有人越发握紧了手中的枪杆子,重新上膛,将枪口抬高几分,瞄准了那烟雾散去的地方。
除了被子弹打的千疮百孔的甲板,别说是人,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老爷!这……”
显然那些粗膀子伙计已经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毕竟原本已经手到擒来的人,却在眼前生生消失,这不合常理。他们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见了就是不见了,八成多数人心中已经觉得这必定是见了鬼了。
正当眼前一票人等如同没头苍蝇似的端着枪四处张望之时,终于有人注意到船尾逐渐逼近的那个忽明忽暗的光球。
“老爷,那是什么!”一人问着。
虽然伙计们说话不如陶长卿一样声如洪钟,可我还是能依稀听到。
众人纷纷将目光往船尾的夜空望去,此时船上的探照灯也照向后方,猛烈的雨帘反倒是击打出后方庞然大物的轮廓。
似乎陶长卿早就注意到这个异样,没等他开口,便有人说着:“那东西也像是一艘船啊!”
“飘在天上的光球,像是探照灯!”
“这航道不该有其他船只才对,你们听,后面那条船没有动静,这么大的船怎会连马达的声音都没有,不对啊!”其中一人在雨中喊着。
“难不成是鬼船?听说海上有鬼船,船上的脏东西会掳人呐!”此话一出,众人脸上的神色都露出了些许莫名的惶恐。中国人一提到鬼,多半会心生畏惧,即便有人说不信,但是此时可是在狂风骤雨、孤立无援的海上,又是在夜里,那还不会在心中蒙上一层恐惧的阴霾?
“覅乱讲!你们都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即便是鬼,我也能让它后悔没有好好去投胎!”陶长卿冲着众人说着,他原本梳的整齐的头发此时在雨中凌乱得贴着头皮,虽略显狼狈,可他的眼神却是依旧矍铄。
众人听陶长卿这样一说,便放下心来,可谁料一道闪电暗暗划过夜空夜空,那一道闪电照亮了后方的一片区域,所有人望向后方,只见后面那艘紧跟着的巨船竟然是一艘古战船,那船为木质结构,这不禁使我想起书上画的郑和宝船。
不过,所有容易受到攻击的地方皆用厚实的玄铁加固,而且看上去这些加固技术并不古老,反倒是像当代的造船技术。
船体巨大,少说也有是拥有五层结构的巨型战船,穿上竖着八面白帆,被风吹得鼓胀,难怪这船开起来都不曾听到马达的声音。我定睛一看,船体一侧是一个硕大的篆体大字,竟然是个“秦”字!
船头的撞角如同一把寒光萦绕的巨斧,百门巨炮如同蜈蚣的脚一样,密密麻麻地伸出船体两侧,这样的架势必然是来者不善!
“阿福!”陶长卿立刻回过神来,“去驾驶室,告诉吴老夫子全速撤离!甩掉后面那艘船!”
“吴老夫子?船长他……”
“还不快去!”
“是!”
照这么看,船长老费定是在刚才驾驶室的乱斗中负伤,如今开船的是吴伯!不过无论我们的船如何加速或是改变航向,身后那艘古战舰却始终如同鬼魅一般跟着。
此时,陶长卿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猛然抬头,随后大喝一声:“散开!”
众人得令立刻向四周散了开去,几十个粗膀子伙计并不是我先前认为的只是些粗人,而是个个训练有素的汉子,即便众人被后面的“鬼船”绕了心神,可他们依旧有序散开之后,随即定点蹲下,调转枪头朝着天上梨花带雨地扣动了扳机。
陶长卿也在电光火石之间跃身离开原地,他刚刚跃离,便有一人手握长刃劈了下来,刀刃赫然随着一声巨响劈在甲板上,那块甲板当即裂开。
我定睛一看,银白色的头发,脸上有一道抢眼的深褐色疤痕,从额头一直连到左脸颊,连着兜帽的藏青色和服,此人竟是三矢武藏!他在飞英塔下遁走之后,竟立刻扮作沈伯的模样混了进来,他是如何做到不漏痕迹的易容?
三矢武藏一落地,并没有拔出砍进甲板的忍者刀,反而赤手空拳地迅速冲向陶长卿。那些粗膀子伙计虽然手中有枪,但显然他们持枪瞄准无法跟上三矢武藏的移动速度,眼看三矢武藏瞬间逼近陶长卿,伙计们也不敢贸然开枪射击。
“别开枪,不要误伤老爷!”
话音刚落,三矢武藏从手中扔出两颗黑色弹丸,“砰、砰”两声,陶长卿与三矢武藏瞬隐匿在烟雾之中。
“嗖、嗖!”
还未等烟雾散去,两个人影分别从烟雾中跃出,带出两道长长的烟痕,仿佛绽开的烟花一般飘在空中,就在此时那两个人影纷纷落地站稳,众人哗然,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这……这……哪个是真的!?”
我也不相信眼前的这一切,在这甲板之上,此时正站着两个陶长卿,白衬衫外头的西装背心,烟灰色西裤,棕色皮鞋,一模一样,根本没法分辨谁是真谁是假!
那两个陶长卿保持着距离面对面站着,脸上全都挂着紧张疑惑的神情,他们同时举起手指着对方,“开枪!杀了他!”竟然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那些端着枪的伙计一会瞄准这个,一会又瞄准那个,心里根本无法权衡眼前这两个一模一样的陶老爷,孰真孰假!
眼前这般情景使我突然想到,书中曾提到过有关于忍者的一种忍术,名为变身术!这种忍术很难习得,它更像是某种需要驱动法力和意念的法术,一旦使用变身术,周围的人都会看到施术者希望别人看到的那个样子。
然而实施这种忍术的要求也是极高,施术者必要非常了解所变之人的身形样貌,因为一丝一毫的细节不对,都有可能被人识破,故此法并非天衣无缝。
但是三矢武藏显然在化身为沈伯的时候,已经对陶长卿有过细致的观察,以忍者细腻缜密的行动方式,早已将陶长卿的所有信息印刻在脑中。
方才三矢武藏冲向陶长卿之前,故意没有拔出甲板上的忍者刀,为的就是与陶长卿一样,手中无物,这样一来就算是神仙也难辨真假。
我躲在廊檐下的暗处,就在这个时候,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人,我扭头望去,竟然是陶菁菁,刚想开口,而她立刻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我压低了嗓子小声道:“不是要你在舱里好好待着吗!出来作甚!”
“我爹像是碰到大麻烦了!我放心不下!”
“你万一出事儿了,你爹还得分心来救你,还不是拖了他的后腿!”
陶菁菁沉默片刻,“我走就是了!”
我一把将她拉住,小声道:“这里还算隐蔽,来来回回容易被发现,先在这里看看情况再说!”
陶菁菁点点头,“哪个才是真的爹?”
“不知道,我们帮不上忙,不去帮倒忙就行,你爹应该会有办法的。”我小声安慰着。
话音刚落,其中一个“陶长卿”从腰间抽出一根短小的棍子,棍子上刻有精致的纹饰,因为相距有些距离,我看不清那些图案。
随后,“陶长卿”鼻中哼哧一声,将短棍用力一甩,这短棍立刻伸长数倍,成了一根比一还人高的棍子,立刻将棍子舞动起来,虎虎生风,那些落在他四周的密集雨点也被这“呼呼”生风的棍子挥打出去。
“这是老爷的龙脊棍!那个是假的!”
众人迅速端起枪械,纷纷瞄准另外一个“陶长卿”,随着枪膛上膛的金属撞击声,那些蹲守在枪管子里的子弹呼之欲出!
“慢着!”另一个陶长卿同样抽出了一根短棍,也是相同的姿势用力一甩,一模一样的“龙脊棍”!
那些端着枪的伙计们,刚才看到了一丝希望,此时眼神全都茫然一片,瞬间全部蒙圈,他们的枪头又开始在两人之间来回游走!
“都把枪放下!此人由我来了结!”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声巨响,空气之中满是金属被压弯变形时发出的那种刺耳响声,接着船体发生了剧烈摇晃。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后面那艘如同海上堡垒一般的古战船,不知何时猛然加速,其船头的撞角,仿佛一把能够劈开泰山的巨斧,以排山倒海之势撞破了我们所在的这艘货船的船尾甲板,无数木屑铁块随着狂风骤雨一同落下,后面这艘船究竟是何来头?
站在甲板后方的那几个粗膀子伙计,被这撞击顶翻,瞬间血肉模糊,翻着跟头掉进了海里。
眼前这凌乱的景象,使得众人惶恐不安,恐怕今日便要一起葬身鱼腹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