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院子里的男人懒洋洋地躺在那里已经大半天了。晓纯透过窗子看着他,心头一股无名火直往上窜。
“看看他,”他一边扣衬衫,一边厌恶地摇摇头,“成天什么也不干,坐在那儿挺尸。”
“晓纯,”他的太太说,“罗奇先生也是没办法,这些日子好多人失业。”
“是埃”晓纯伸手拿领带。他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头已经秃了,长得矮矮壮壮,肥大的肚子向前挺出,似乎他昂贵的裤子都包不住了。他接着说:“像那边那个叫罗奇的,他们可能懒得连根指头都不想动,哪儿会有人给他们工作。”
晓纯太太抓件家常衣服披上。她不像晓纯,虽然脸上有皱纹,眼角也有鱼尾纹了,已经日渐失去丈夫的欢心,但身段还很苗条。
她说:“有一次有人告诉我,他是个机械工程师呢。”
晓纯大笑起来,“难怪他们要解雇他,他有哪一样是对劲的。
他的汽车总爱抛锚,割草机动不动就冒火,还有……“”别数落那个可怜的人了。“
“哼,反正是不对劲。看看我,正穿衣服准备到店里上班。而他呢,只会躺在那儿看日出。不但如此,我在别人休息的日子里也在干活。别人度周未时,我还得去南部谈生意。我有时要每周工作七天,为的是纳税来帮着维持像罗奇那类懒人的生活。我的天啊,要是我也失业了——”“见你的鬼,”晓纯太太讽刺他说:“别在那儿鬼话连篇了。你的生意是你从你父亲那里继承下来的,而你父亲又是从——”“闭嘴。”
“你不喜欢罗奇先生,真的是因为他失业吗?还是为了去年竞选村长他支持过你的对手?”
“我已经忘记那档子事儿了。”晓纯系上领带,回答说。
“我却有点怀疑。总之,今天晚上在肖伦家的派对上,如果你看见他——”“你开玩笑,你是说肖伦家的派对会邀请他?”
“不错,他太大和孩子回娘家去了。肖伦夫妇俩觉得他成天坐在大房子里挺可怜,就请他了。所以今天晚上你看到他的时候,答应我,别让他下不了台。”
“我什么也不答应。”“得了,晓纯……”
“别拿小学老师的语气跟我说话,”他很不高兴他说着,穿上外套,向门走去,“我对那种语气厌恶透了。”
他一直在找借口和太太吵架。她早一点闹起来,提出离婚就越好。他就不用再掩饰藏在南部的那个小情人了。
但晓纯太太并没有上钩,在争吵的边缘,她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对不起,我知道你很忙,我不该惹你生气。”
那天晚上在肖伦家的自助派对上,晓纯好像是最渴的一位。
他为自己调了一杯果汁,坐在院子里和一群男士们聊天,吹嘘,炫耀自己的事业。
当他调第二杯酒时,对面院子的罗奇走了进来。他四十出头,个子不高,眼神很忧郁。他拿了罐啤酒,站在人群边上。
晓纯回来,和人们继续谈了一会儿。然后他品着酒,凝视着罗奇,心头的那股怒气又冒了出来。直到再也不能忍受时,他清清嗓子,说:“罗奇,你失业有多久了?”“嗯,有四个月了。”
“那么告诉我,这些日子你为什么不找别的工作。”
人们的谈话慢慢停下来。
罗奇不安地把身体的重量从一条腿换到另一条腿,慢吞吞他说:“嗯,我一直希望公司会找我回去,他们说业务一好转就让我回去继续干。”
“这些日子你是怎么过的?就是坐在那儿,拿失业救济金?”
“那些钱还有我们的积蓄,”罗奇说:“救济金数目很有限。”
“对你来说可能不多。但对于像我这样的纳税人,可就不”算了吧,“有人打岔说,”那也不能说是他的错——“”不,我要说个痛快,“晓纯接着说,”这整个制度就不对,一些人由另一些人来养活,而且是无限期的养活。不错,任何人可能都会被解雇,失业一阵子。但如果是我的话,我就会试试别的地方,才不会那么笨,坐等公司来找我回去。“
罗奇微微一笑,“像我这样的年纪?”他摇摇头说:“没人要我。”
“你怎么知道?除非你试过。”
“我试过不少地方,都是一样,嫌我年纪太大。”
“那么,干嘛不自己做生意?你是个机械工程师,那可是个挺值钱的技术。你说你有积蓄,怎么,怕拿自己的钱冒险?”
“不是那样,我——晤,还有别的事牵涉着。比如去卖东西,不错,我有可以卖钱的东西,但我会是天下最差劲的推销员,我没那本事,也没口才,还有——”
“你不过是在找借口。如果一个人对他推销的东西有信心,谁都行。”晓纯摇摇头,“不过有些人就是宁可像寄生虫那样活着,直到老死——”晓纯太太走过来,“够了,你太过分了。”“我不过是说出大家的想法而已。”
“不,你不是,你只想证明你最能高谈阔论,还有最粗野,最愚蠢……”“好了,”罗奇打断她的话。“我不想惹麻烦,也许我最好还是告辞吧……”说着,他转过身匆匆离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