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一切安排就绪。霍露仰躺在窗户边一张翻倒的椅子旁,窗帘杆以可怕的方式插在她的胸口上。张米医生很会表演地在前厅惊慌地挂着电话,他正对诊所的接待小姐说,请她火速派辆救护车来。五分钟后,他们就听见警笛声。
当然,警方作了他们的例行检查。一位名叫周刚的警探,被指派负责这件案子,那人看来历经风霜,四十余岁,他以一种近乎呆板的方式办理了这件案子。
一切顺利,李廉和张米的供词相似。张米医生因李廉夫人患咳嗽应诊,驱车抵达其住宅后,和主人一起上楼时,听见一记沉闷的声音和一声尖叫,当他们匆忙跑进卧室时,发现李廉夫人已经奄奄一息,她在痛苦中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事,等张米医生打电话给诊所的小姐叫来救护车时,她已经断气了。
审问过后,那位憔悴的侦探向李廉表示慰问之意,结束了这个案子,继续去查办别的案件。
李廉对于自己在葬礼和哀悼期间所表现出来的良好的自我控制和表演能力感到惊讶,张米医生的表演也相当的出色,虽然霍露的死会引起很多人的悲伤,但没有人怀疑,他们俩和其死因有关。
一个礼拜之后,当李廉回去上班时,他发现自己不仅没有任何悲伤和犯罪感,反而为自己能轻易地将这件事掩饰过去而感到骄做。他在一家水泥公司担任副主任会计。
又一个月平静无事地过去。他过着一种新的生活,一种不用憎恨露丝放浪行为的新生活。现在他认为,杀死霍露是一个很好的决策。
一个礼拜之后,当张米医生来家里看望他时,他的看法改变了。医生穿着平素那种鲜亮的衣着:蓝色运动衫,白色长裤,脖子上系着一个领结。李廉觉得这身服饰与其身份不太相配,不过,他知道,这种打扮确实让某些女性着迷。张米医生是城里数位到家中出诊的医生之一,原因不仅仅在于其高明的医术,还有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张米医生嗓了一小口李廉递给他的威士忌,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开口说明了来意:“李廉,我们又有麻烦了。”
李廉眼镜后面的眉毛扬了起来:“麻烦?怎么会呢?”
“阿黛,”张米医生说,“她怀疑我和霍露有染,她也知道霍露很懒,不肯做家务,而且也没有理由亲自去卸窗帘。”
李廉给自己倒了杯酒,坐直身子:“她只能怀疑,不是吗?”
“那已足够了,”张米医生说,“她威胁要去报警,果真这样,警方会作进一步的调查……”“我明白了,”李廉说,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惧在其脑海中滋生、蔓延。他吞下一大口威士忌,“我们该怎么办?”张米医生那只刻意修剪过的手旋转着玻璃杯,“我们只能做一件事。”“你的意思不会是……”李廉说,“你自己的妻子?”张米医生理了理运动衫的领子,“哦,别装出这副样子,李廉。你不必假装神圣,这不是时候。”“当然,”李廉说道,喝光杯中的酒,“只是干那种事总得有个限度。”
“是的,老朋友,”张米医生把酒杯放在茶几上,双手叠放到大腿上,“这是最后,也是必要的步骤。”“你打算怎么办?”李廉问道。“全设计好了,”
张米医生说,“阿黛会自杀,你得承认,她是那种类型的人。”“她自杀的动机是什么?”
“我就是她自杀的动机,”张米医生愉快他说道,“我在外面有许多外遇,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阿黛会因为妒忌而自杀。”
动机是有了,李廉心想,“你细节安排好了吗?”他问道。
张米医生点了点头,“我们在林子里有幢小屋,我计划用哥维芬使阿黛昏迷,再送她到小屋,把她留在那儿,另外留一份用打字机打好的签了字的遗书,再把瓦斯打开,我自己则安排好不在现场的证明,由我的接待小姐笑丽特作证,她已同意为我作证,说我整夜在她的公寓里,笑丽特对我持续不变的爱,将使我有一个坚定可靠的不在场的证人,你认为呢?”
“十分完美,”李廉说道,“你要我做些什么呢?”
“我只要你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张米说道,“以免你听到阿黛的死讯时,慌不择言,或做出其他什么冲动的事来,而且,你自己也要有个可靠的不在场的证明,以防万一。”
“你的计划似乎很周详,”李廉说道,“但有一件事,你提到签了字的遗书,你如何获得阿黛的签字?”
“老朋友,我早料到你会提出这个问题,实话告诉你吧,我已经有了她的签字。”米尔医生得意地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张折成三层的空白打字纸,将其展开给威廉看,在那张纸的末尾,有阿黛的签字。“你怎么弄到的?”威廉惊讶地问道。
“我不知你是否知道,”张米医生说,“阿黛酗酒酗得利害,昨天晚上,喝过饭前第二杯鸡尾酒之后,我给她下了一点点药,然后诱她进入书房,要她在一些保险单上签字。可怜的阿黛,她以为是在签人寿保险的单,事实上却相反,而且,她也不会记得,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张米医生得意地瞧着手中的白纸,然后折叠好,放回口袋,“作为一名医生,办某些事是方便得多,这签字有些抖,不过,一个人要自杀之前,情绪是有些激动的,你认为呢?”“那是无疑的。”李廉说道。
“现在,”张米医生说道,“我向你保证,没有什么可忧虑的,但我仍然要提醒你,你得有命案发生时不在场的证明,和朋友出去吃饭,或到你熟悉的地方,有人认识你的地方。”“这个容易。”李廉说道。张米医生站起来,穿过客厅,走到前门,李廉紧跟在后。“记住,老朋友,什么都不必挂念。”“这不可能,”
李廉说,“不过事情了结之后,我会很高兴。”
“礼拜四的晚上,”张米医生在开大门时说,“过了礼拜四,我们俩就可以松口气。”
张廉目送他走下人行道,走到他的敞篷车前,上车,发动引擎,然后驶进上下班拥挤的车流里。
周四一整天,张廉都无心工作,那天晚上九点钟他呆在家里,当电话铃响起时,他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的恐惧完全可以理解,电话是张米医生打来的。
“出了岔子,”医生激动的声音在电话中响起,“我需要你的帮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威廉问,手紧紧握住听筒。“老朋友,没有我们俩一起办而办不妥的事,不过我不能在电活中说。”“你现在在哪儿打电话?”
“木屋附近,公路边的一个电话亭,我需要你尽快赶到木屋和我见面。”
李廉很想拒绝,现在他觉得有一种强烈的厌恶,对于整个事情的演变,他厌恶透顶,但是这浑水,他已经膛进去了,没办法抽腿。“李廉?”
“我在这儿,医生,”李廉说,“你那木屋的路怎么走?”
张米医生的木屋坐落在一个十分隐蔽的地方。李廉在开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汽车之后,才将车驶上一条狭窄的小路,那条路一直通向木屋。抵达后,他熄了火,休息了一会儿。
木屋比他想像的还小,漆成淡淡的灰色,坐落在树林之中,张米医生的敞篷车停在一个烤肉用的小石坑边,背对木屋,似乎要急于逃离一般。
李廉承认,张米医生是一个办事谨慎周道的人。他走出汽车,踏上木制的台阶,来到木屋的门前。张米医生打开门,微笑着迎接他。
“请进,老朋友。”张米医生穿着一件亮丽的黄色运动衫,当李廉经过他身旁,进入木屋时,注意到张米医生的双手套着肉色的手术用手套。
张米夫人坐在一张皮制的扶手椅上,两眼安详地闭着,李廉猜想,他已经被哥维芬麻醉。他环顾四周,看见石砌的壁炉上有四面镜子,遗书就贴在镜子上。
“你在电话中说你有困难……”李廉说。张米医生仍然对他微笑着:“不再有困难了,老朋友。”李廉指着张米夫人:“她会昏迷多久?”
“永远,”张米说,“看看这个。”
李廉跟随他走到椅于的另一边,看见张米夫人的太阳穴上有一个整整齐齐的小洞,黑黑的,周围凝结着血渍。“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李廉问。他移开视线,不忍目睹。“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计划也不要……”李廉的声音陡然打住,因为他看见张米医生握着一把小手枪。
“也许我该解释清楚,”医生说,“你知道,阿黛是自杀,你有没有注意到,子弹口周围有烧的的痕迹?警方会看出来的。”
“自杀?”李廉说,“为什么?”张米医生仍微笑着:“因为她不能没有你。”李廉惊骇得目瞪口呆。
“然后,”张,米医生说,“我相信她对杀害你悔恨不已,你知道,老朋友,你和我妻子一起开车来你们的爱巢——记住,阿黛的遗书是在你家里用你的打字机打的,遗书就贴在那面镜子上。”
李廉颤抖着走过去,看那张遗书:“当李廉和我宣誓,宁死不分离的时候,我是真诚的,我是要两人谨守那誓言。”
张米医生高举着一把钥匙:“这是你家前门的钥匙,你妻子生前给我的。今晚早些时候,当你出去做不在场的证明时,我到你家里,用你的打字机在阿黛签名的那张空白纸上打下了她的遗书。”
他用拇指和食指转动着钥匙,然后放进口袋里:“警方会在阿黛的口袋里找到这把钥匙。”张米医生掩饰不注脸上的得意之色。
“你这样伤天害理,总有一天会受到惩罚的。”李廉号叫着。
张米医生丝毫不为所动,说道:“我来重新组合一下这整个事件的经过:阿黛在数分钟前枪杀了你之后,把遗书贴在镜子上,然后坐下,举枪自杀。我想你是想和她分手,或是不想和她结婚或者别的什么。我可以理解,别人也能理解,你知道,一个多月来,我一直告诉朋友们,你和我妻子有染。”
“胡说八道!李廉号叫着,”那完全是胡说八道。
张米医生摇了摇头:“你的汽车,你的钥匙,你在妻子死后的孤寂,由于我经常不在家,阿黛对我的死心,还有我散布的谣言……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天衣无缝,不是吗?”
李廉还没有机会回答,张米医生戴手套的手指就扣下了板机。李廉的身体直直地倒了下去,他最后看见的是,张米医生把手枪放在阿黛的手中,然后是一片模糊。
虽然张米医生向某些朋友表示,他早知道阿黛和李廉有染,但是对于妻子的死,他仍表现出无限的悲伤。他诊所的接待小姐小丽的作证——证明医生在出事的那天晚上整晚呆在她的公寓里和她厮混——给了他一个有力的不在场证明。
张米医生的风流倜傥,和小丽的作证相互映证,很能令人信眼。总之,一切都进行得漂亮顺利。
只是有一点,接待小姐小丽给他出了一个难题:她要分张米医生所得财产的一半,还有张米医生整个儿的人。
对这两件事,张米医生得伤点脑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