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峰的嘴唇抿了起来。
“一位像你这样诚实的公民,不会想要偷来抢来的钱。你那个善意的心,应该
乐意帮助我,对不对?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昨晚抢了钱?”
“收音机,还有什么别的?你可以走的路只有六条,我相信现在交警都设了路
卡,我也可以送你到那儿,我们下山的时候,你可以略加思考。现在,关于钱的事
怎样?”孙小峰挥挥枪,“上路,我跟你走。”
张明便顺着自己依稀留下的脚印往前走。
孙小峰看来不像是因为喜欢而用枪,枪是他懂得随心所欲的唯一方法。
怪的是,孙小峰一直认为枪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然而,在这荒山野地,这个
时刻里,枪不具有任何意义,它不具有任何威慑力。
假如他脱掉那些暖和衣物的话,自己也下不了山。孙小峰应该坚持需要暖和的羊
皮帽子、夹克、手套、厚靴子,哪怕衣物不合他的身,他是比张明更需要得多。
但是,一个城里的孩子比土生土长的张明要惊恐慌乱,这使汉森看出,那孩子
并不知道,寒冷会如何缓缓地吸干一个人的精力;也不知道,甚或领悟到,在这冰
天雪地,身体健壮是如何占优势。
张明比孙小峰大一倍,可是,到目前为止,每天做晨间的散步,他走一早晨的里
数,要比孙小峰所走的多得多。
说句实话,张明并不担心戈登的手枪;令他心烦的是,领这孩子下山,摆脱他
,再回来的时间,那可是很关键的数小时,就没有时间狩猎那只公鹿了。再要看到
一头像那样大的公鹿,会等到何年何月!
目前,在他眼中,那只公鹿比任何其他东西都重要。他叹口气,也许那笔钱可
以弥补这一天整个的损失。
猛然,孙小峰放了一枪,子弹落在他跟前的雪地上,一些雪跳了起来,“你走得
太快了,老头!”
本来就气恼他破坏计划,如今又来这一招,张明火了,他转身站住,说:“小
子,你再向我开一枪的话,我就把那只枪塞进你喉咙。
我让你留住枪,是因为我不喜欢从你手上取走。听见了吗?”
孙小峰想说什么,一看到张明的脸色,只动了动嘴唇,什么也没说。他挥了挥枪
,表示继续前进。
张明心想,看来我必须缴下他的手枪;否则,一旦到他认为可以不必依靠我的
时候,他就会开枪。他慢下步子,离开原来的路,绕到木屋的上面。
现在,雪开始认真地下了,他心里一阵揪痛,这一来,今年是猎不到那头公鹿
了。
他领那孩子走了大约一小时,一颗倒地的树呈现在他眼前。
他踢掉一些雪,将火枪倚在树干上,示意孙小峰坐下来休息。
“为什么要停下来?”孙小峰用枪对着他。
“老经验了,”张明说,“走五十分钟,休息十分钟。你要走长路的话,那样
就比较轻松。”
张明不可能知道,其实木屋只在十分钟的路程外。
“你疯了!”孙小峰尖叫,“这么冷的天,我的脚都已僵了,又在下雪,你居然
要休息?”
“孩子,坐下来,”张明很冷静,“我手伸进里面的衬衫的时候,不要紧张。
我里面有两个汉堡包,不是枪。”
张明扔一份汉堡包给他,孙小峰一手接住
“你说有两个,我两个都要。”
张明微笑着,扔给他第二个汉堡包,然后掏出热水瓶,“你最好连这个也拿去。”
“你相当慷慨嘛,老头。”孙小峰撕开了汉堡包。
“那可不是免费的,你要付钱,应该是八千美金,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
孙小峰的嘴巴停住了。
“你真笨,老头。那笔钱我费好大力,怎么会轻易给你?”
“哼,虽然那样,你还是会给我的。要活命,那还是低价钱呢。你们咋夜怎么上了那辆老爷车呢?”
“逃出那个镇后,在一个弯道处找到一个冷僻的地方,然后爬上一棵树,逗留
在那儿,希望可以阻住一辆车;但是、好久才过来一辆车,差点碾死我。估计他们
会去报警,所以我们抓着手电筒,逃入林子,想找个屋子过一夜。就这样。”
张明笑了,“你以为你们在市郊呀?你不知道你们是多么幸运!这高山上没有
人居住,我想你们是误打误撞,撞上那辆破汽车。”孙小峰喝完了茶。
“也是好事。小贝中弹了,快见上帝时,开始下雪,手电筒的电也差不多用光
。我找到一些干柴,生个火。下一件事我所知道的,就是你来了。”张明摇了摇头。
“你知道你应该冻死,不是吗?你刚刚用完一个人一生中仅有的一次运气。”
“少说废话,”孙小峰摆了摆手,“走吧!”张明纹丝不动。
“不付款之前我绝不走!”孙小峰打开了手枪的保护盖。
张明举起了左手,“孙小峰,你玩过扑克牌没有?我握牌坐着,你才要掀牌,你
想谁会赢?你开枪杀我,然后你在山中到处转,一直转到死亡;也许你的运气不错
,能找到一条路,或一间房子。可是你那双糟糕的双脚呢,我估计顶多再能走数小
时,然后你就成了一个真正该做截肢手术的患者了。另一方面呢,我可以领你到处
转,一直到你冷得撑不住,两腿坏得向我讨饶,求我背你。等到那时候,我可以大
大方方地取走钱,一走了之。我是宁愿你现在把钱交给我。那样我们两人可以一起
平安下山。你想想看,你的双腿和生命不值八千元吗?”
“假如我给你钱,你能多快领我下山?,张明耸耸肩,撒谎道:“也许一小
时吧。”
孙小峰开枪打到张明头顶上方的树枝上,震得雪花散落。
“我愿意再跟你走一小时,到那时如果我们还没下山的话,我就杀死你。假如
你现在不走的话,我就在这儿杀你。因为我估计,我距你要带我去的地方,只有一
小时路程。”
张明叹口气,伸手去取火枪,他觉得自己这孩子已经迫够了。
孙小峰虽然吃了食物,喝了热茶,但仍在半僵冻中,而且靠那双不灵活的脚磨磨
蹭蹭地跟着跑,很可能已无忍耐力了。
他领孙小峰下了山坡,来到一道有辙迹的石砌矮墙,那条有辙迹的路像隧道一样
,穿过树林。石墙只有膝盖高,但是墙那边的路面却很低。
这对张明并无问题,他可以越过矮墙,轻松地跳下去。而肌肉寒冷,两脚冻僵
的孙小峰则不那么轻松了;但,也无他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