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子弹?你肯定吗?”
“那时我还不能肯定。”张福承认,“我立刻打电话下楼,向经理抱怨。经理懒洋洋地上来检查。然后他紧张起来,打电话报警。
警察赶来,说那是子弹。因为落地窗的玻璃已被击碎,所以无法判断子弹来自院子还是来自对面的公寓。后来,他们得出结论:有人玩狙击枪时走了火。粗心大意!”
赵安正要申辩几句,坐在张福先生身边的另一个人——这人也喝一杯粉红色的饮料,但一直一言不发,好像心事重重——突然发出一声呻吟,捧着胸口,坐倒在地上。
一阵死寂,接着是一阵骚动。人们纷纷跳起来,多半是退后,孔克则跳出吧台。赵安迅速跨上两步,脑中急速回忆心脏病急救的步骤。赵安顺手推开一位有意帮助,正在为病人按脉搏的人,他无暇去想那人戴着手套,怎么能为人号脉。
“嘿,”孔克说,“这人才要了一杯酒,不可能醉倒。”
“他不是酒醉,”赵安没有抬头,“孔克,最好叫辆救护车。不过,我想来了也没什么用,他已经死了厂第二天晚上,张福又来到梅街鸡尾酒厅。赵安走进来时,张福热情地打招呼,好像两人是多年的好友。
“晚上好,赵安先生,一起坐如何?”“当然好,张福先生。”
女侍者记下两人要的酒。
“你一点也不像个警察。”张福说。赵安听惯了这句话。大部分人说这话时总是“你不称职”的意思,而张福先生今天却是欣赏之意。
“便衣警察就是想给别人不是警察的印象。赵安回答,“大部分案子里,我越不像警察就越容易办好。”“你的谈吐也不像。”
“我知道。”赵安叹口气,“我的上司也这么说,他说我像搞文学的研究生。你今天在泊松大街的工作进展如何?”
张福先生惊奇地眨眨眼,“你怎么知道我在泊松大街调查?”
“你看,你没有看见我,不是吗?便衣警察就应如此。我正在办一件命案——也许你也在报纸上已经看到了此案的新闻。”
张福摇摇头,“出差工作时我很少看地方报纸,广告太多。”
“哦,”赵安说,“我看见你从街边的一个公寓出来,你还在为那家化妆品公司调查?”张福点点头。“我还有半天工作时间,然后就返回县城。”
“我希望你今天没有遇到那种粗心大意的意外。”
“不,没有,”他说:“你倒是提醒了我,昨晚那位心脏病突发的客人究竟怎么样了?”“不是心脏病”“不是心脏病?”“验尸官说,他是被毒死的。”
张福的眼睛在镜片后面瞪得很大。“天啊,他是自杀的?”
“还很难说。我们正在调查,不过,死者性格孤僻,很少交往,所以难找到线索。他在这家旅店也没有登记,显然只是碰巧进来喝两杯的客人。”
一阵短暂的停顿之后,张福叹了口气。“你的生活必定很刺激、很紧张。”
“英雄救美、飞车追凶、独闯虎穴,”赵安轻描淡写他说。他看到张福羡慕的神色,连忙一本正经地补充,“我在开玩笑。事实上,工作相当刻板枯燥。任何职业都差不多。你在工作中也会遇到一些新奇的事情,不是吗?”
“有时会的。张福先生两眼闪烁。“比如说,在民意调查时,我经常会遇到意外的回答。有个人曾告诉我,当他喜欢的咖啡改变包装时,他就再也不喝咖啡。有一次我作电视调查,走进一家屋内,发现看电视的只有一只小哈巴狗,它正在看一个关于吸烟有害健康的片子。”
“有一次我去访问一位叫朱小德的朋友,他正在和一位少妇练瑜咖术。结果,那位少妇一丝不挂地做了一节课的倒竖蜻蜓。过了不久,朱小德就退休了。”张福幽幽地说,“他宣称,没有更进一步的世界可以去征服了。”
“你在访问的时候,是不是有人拒绝回答问题?干我们这一行的可经常遇到人拒绝回答问题。”
“恰恰相反。我经常头痛的不是如何让他们开口,而是如何让他们闭口。有些人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住,还有些时候他们好像急切地想找个人谈话。前一天,我按一家门铃,发现里面正好有人在吵架。有位妇女打开门,我才问了她四五个问题。她丈夫就死命地把她拉开,然后呼地把门关上,”“你应该也问她丈夫几个问题,如果两个人都回答问题,也许他们会忘记吵架的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