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王已是知天命的年纪,对政务甚是倦怠。这些年,的女官、宫官日逾权重,不仅要将奏章按急、密程度分类,还要将奏章按轻重缓急及将要交办的官署分好。最近三年,莫甚至让尚仪只将重要奏章呈上,其它不要紧的,只要将内容节略呈给他过目之后,便直接发至各官署交办。这种情况,沈若自然是大权在握,否则,郑禧也不会紧赶着塞一个人来作尚仪。
权力太重不是好事。——沈若深谙此道,行事自是更加谨慎。莫虽然倦怠政务,却没有放松王权的意思,这三年中,他换了五位尚仪,沈若莘却一直稳如磐石,宠信更是日胜一日。所以,安陆王处理了急务后,在素锦的劝说、侍奉下,回寝殿休息,随口就交代她将孟思彤未处理完的奏章在天明前处理好,他起身时,要看到重要奏章与节略呈上。
御书房内通明了一夜,等宫女来通禀王上起身时,沈若莘刚将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立刻就跟着宫女到王的寝殿,毕恭毕敬地呈上奏章与节略。
素锦正在为王梳头,只稍稍抬眼看了她一下,便专注于梳头的事情。
莫取过节略,认真地看了一遍,又问了几个问题,沈若莘都对答如流。不一会儿,素锦将束发金冠戴好,莫也颌首道:“好,都发下去吧!”
“是!”沈若莘答应。跟着在莫地示意站起,听他沉吟片刻道:“这几天,卿辛苦一些,等另一位尚仪确定了,卿在回府补足假期。”从用语来看,莫的怒意已经消退不少。
沈若莘讶然地抬眼。却没有多说,只是再度恭谨地应诺。
“素锦,你安排两个可心的宫奴侍奉若莘,她娇生惯养的,别让她在宫中待得不舒服!”莫笑着交待素锦。素锦连声答应。沈若一边行礼,一边道:“王上取笑臣。还有比宫里更舒服的地方吗?”
莫失笑,拍拍她的肩道:“宫里舒服,但是。伺候地人却不一定如意,像朕这里,少了素锦,便怎么都不舒服,卿府里有萦夕那丫头,宫里人再好,比不一定如卿的意!”
说笑了一通,莫去王后那里用早膳,沈若莘也回倚华堂用膳。
宫中膳食以惜福养身为要,又按级别供应。沈若莘正在自己的值房独自用着自己的那份早膳,素锦却忽然就过来了,沈若莘失笑,却不搁箸,只是笑道:“王方才还说少不了的人,怎么不在王身边待着?”
“人家不是领着王命来办差吗?”素锦一脸地委屈。惹来沈若莘的大笑,然后就吩咐外面侍奉的宫女添副牙箸,却不劝她用膳,那神色就是“你自便”。
素锦身份虽低,却掌着王的起居,女官地膳食,她还真看不上,笑了笑。只是把玩着那副牙箸,道:“宫奴我是给你挑好了,就在御书房东边的畅宁阁候着。”
“嗯!”沈若莘漫应了一声,不紧不慢地用着面前的清粥小菜。
素锦搁下牙箸。挨到她身边,低声笑道:“王上跟王后说了,孟女官贬为典赞,继任的人选还没定。”
“嗯!”沈若莘皱眉应了一声,仿佛对方只是调笑。
素锦也不在意,又说笑了一番,看看时辰差不多了,才离开倚华堂。
沈若莘用完早膳就赶着处理礼仪、教学上的各项庶务,用过午膳再去御书房,点收尚书官取回来的奏章,再一起商议这些奏章的分类,安陆王近些年一般都是用过晚膳才来御书房,捡要紧的事情命人草诏,本来中书殿官员也有草诏的职责,正是因为这个时间,外臣不能入宫,尚仪之权才越发地重要。
就这样前后忙了五天,直到王选定了接替孟思彤的人,沈若莘才得到王命,让她回去休息三天。
萦夕在马车就问谁是新尚仪,沈若莘疲惫得很,闭着眼睛回答心腹:“司籍席静秋。”
“素王地人?”萦夕对宫中人事也很了解,立刻就惊诧不已。席静秋是将门出身,父兄都是素王的亲信。
沈若莘睁开眼,冷笑着道:“这个时候,王上除了素王,还能相信谁?”
萦夕
也不想懂,便没有再追问,只是压低了声音禀报:“婢走,却给了答复。”
沈若莘眼睛一亮,立刻问她原召是否知道。
—
萦夕点头,低声道:“他没走,说要等见过你再去。”
沈若莘这才安心,但是,萦夕皱了皱,还是道:“少姬,我看他与以前不一样了……他……”
“是为了那份密报。”沈若没有睁眼,淡然地替她说完,让萦夕一愣。
萦夕之前已经知道他们两人的身份,但是,仍然不习惯他们两人之间牵绊上那么多复杂的东西,见沈若莘的反应如此淡然,她愣了好一会儿才让自己接受下来。
“萦夕……我们回不到过去了……”
永寒是半夜时份接到的诏命。只看诏书上严厉地措辞便知道王上是如何的震怒,但是,那些内容却让永寒与幕僚只觉得迷茫。
——平乱事宜?
永寒完全想不出哪里会发生乱事,幕僚同样如此,幸好那名御使出发后,沈若莘想起此节,来不及向王上请示,只得写了一份公文,密封后,在中司备案,急送京都。看到沈若莘中规中矩的解释公文,永寒才明白过来。
——百服暴乱!
——郡史身殉!
“怎么可能?”永寒第一反应就是皱眉,几近惊呼地大声质问。
“殿下,凌都公文上说什么?”幕僚立刻询问。
惊呼之后,永寒也就平静下来,这种公文是不可能开玩笑的,就算是开玩笑,这个消息也有些过分了。他镇定了一下心神,对所有幕僚道:“百服人暴乱,桂郡刺史已然身殉。”
“桂郡?”所有人都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王上已经下诏,命霍侯平乱。”永寒皱眉淡语,“之前诏命所言的事宜就是协调此项。”
“殿下,百服人素来不驯是实,但是,桂郡刺史并非严酷官员,执法公正,爱民如子,百服人也十分敬服,即便是暴乱,也不应……”立刻就有人质疑,跟着附和的人也不少。
永寒待众人议论稍停,才轻扣的手几,眉头深锁地言道:“事实如此,无须再论!纵有天大地内情也须先平定此乱再议!”
“是!”幕僚同时应诺。
等各项事宜议定,永寒将各项命令签署、押印之后,大部分幕僚便离开了议事堂,剩下的几个都是永寒的心腹之人,再议的就不是这些事了。
围绕着这场突如其来地暴乱,各种可能都被提了出来,尽管事不寻常的观点是一致,但是,对此事的前因后果,却无一人能说出个可能的可以然来!这时,一直不吭声坐在下首的一个幕僚忽然站起,神色凝重地道:“事起猝然,属下以为,此事确不可小觑。然,殿下与诸君似乎忘了一件最可能的事情——事关用兵,霍侯与殿下关系密切,如果王上因此见疑……”
永寒脸色一变,但是,那人却犹嫌不足,继续道:“我等知道的事情,王上定然知道,此乱如此可疑,王上焉能不生疑……”他稍停了一会儿,咬牙将下面的话说出:“……况且,即便王上初时不生疑,恐怕接下来总有人会让王上生疑的!”
“卿以为,此事是针对孤的?”永寒抿唇思忖片刻,皱眉问道。
“属下以为十有……”
“谁呢?郑氏?”有人打断他的话,不屑地反问,其它人也十分不以为然。
——那是一郡之地,封疆大吏啊!
那人眼神凌厉地看过众人,最后定在永寒身上,很平静地说出两个字:“东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