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尚未回京,京中局势绝非萧漠这个正三位上阶的内史令能掌控,而在场的人中,易庭固然有叛逆之嫌,不宜出面,韩元这个王府卫率又是不理闲事的性子,白王在世时尚不管白王安全之外的事情,何况现在?其他人就更指望不上了。
平奈城中各方势力交错,此时,安陆秘间闹了这么一场,其它国家未必不在跃跃欲试,萧漠倒不是自认没能力处理这件事,但是,紫华君既然在平奈,他必须先清楚她是否已有安排,以他对紫华君的了解,她恐怕对后续早有安排。
见两人仍然一副昏昏噩噩的模样,萧漠不得不伸手在韩元眼前晃了一下,唤起他的注意,随后问他:“君上昏迷前说了什么吗?”
韩元这时才反应过来,连忙对萧漠道:“末将已按君上之前的安排,命羽林军大索全城。”说到这儿,他稍稍停顿了一会儿,才接着对萧漠说明:“君上要做的事情已经安排过人接手了,萧大人不必顾虑。”
这话的意思竟是连遇刺都在紫华君的计划之中!
萧漠脸色一变,立刻就质问韩元:“君上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尔等竟未劝止?”即使不提原本在白王一系中的亲疏远近,只论如今的身份,王府仪卫的建制同在宫卫之中,内史令要教训王府卫率也是无可挑剔的。
韩元自然不敢怠慢,连忙解释:“君上的安排是针对安陆秘间的,并未有危及自身的计划!虽然之前决定要保护三殿下,但是,遇刺受伤绝对不在预料之中!君上也不可能如此行事!”最后一句是实话,紫华君不可以让自己陷入昏迷这种无法掌控的情况。
萧漠松了一口气,随即又为紫华君的情况担心,但是,他又有其它事情必须处理,只能离开柳府,将紫华君的安全仍交给韩元。
“三殿下,您是否随下官一起离开?”萧漠想了想,还是想将易庭带走。
易庭仍然有些恍忽,萧漠又说问了一次,他的眼睛才渐渐凝了神采,缓缓摇头:“我在这儿等结果!”
“下官以为,您随下官一起离开比较好!”萧漠只能将话挑明,“君上这里没有足够的人手同时保护您的安全。”
“……何必保护我呢?”易庭苦笑,随即在萧漠他们开口前道:“既然我活着对东岚最好,我便只能好好活着!我明白的!”
萧漠低头恭请易庭移驾,只当没听见他的话。
易庭没有再多说什么,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转身离开柳府。
萧漠示意宫卫跟上易庭,自己却没有动,盯着韩元,有些犹豫,又不得不问:“韩元……六殿下呢?”
韩元一愣,接着冷笑:“内史令大人,事涉叛逆,羽林军责无旁贷,您怎么问末将?”
萧漠尴尬地笑了笑:“我只是必须准备应付春官的询问,别无它意!”
羽林军行事不避权贵,既然军令是大索全城,那么,除了王宫不在职权范围之内,羽林四宫的将士按照划分好的区域,将平奈城的每一寸土地都仔细搜索了一遍。周思安则领着本部军士,按照帛书上的地点人名一个个寻去。
“大人,这儿可是杨相的府邸……”一名参将有些不安地提醒。
他们正站在杨归谦的府邸前,跟着周思安这一路行来,将不少人请进羽林军狱,也看着不少人自尽身亡,他们多少知道,这是借着平叛的机会搜捕间者,可是,杨归谦不仅是次相,也是国丈,万一闹将起来,他们未必能讨得好。
周思安重新核对了一下帛书上所写的内容,很肯定地道:“没有错!进去吧!放心,万事有我担带,就算我位卑言轻,前面还有君上,牵连不到你们这些奉命行事的人!”
“末将不是这个意思!”参将连忙解释,“末将……”
“行了!”周思安沉下脸,“你若有意转入文仕,过两天我就推荐你!现在,执行军令!”
“是!”参将再不敢多言语。
之前,周思安与四营统领忽然出现,重新掌管军务,几个将军稍有些议论,就被当场格杀,他们这些参将、校尉可都在旁边看着的,哪里敢真的惹怒周思安。
“周大人,老夫有失远迎,将军派人过来便是,何必自己跑这一趟?”杨归谦满面笑容地迎出正堂,以为是羽林平叛派兵保护他们这些“忠臣”。
周思安却根本无意与他多寒喧,拱手为礼,便出示令符:“君上有令,末将得罪了!请问杨相,府中可有名唤红绡的舞伎与名叫李会的执事?”虽是问话,但是,周思安的神色分明是笃定的。
杨归谦大怒:“有如何?无如何?紫华君连本相府内之事也要管吗?”
周思安不禁有些诧异了,之前搜捕时,他们也去了几位高官之家,那些一、二位的高官,虽然也有不满,但是,一见他这副阵势,便大略知道原因为何,避嫌尚不及,自然都是配合的。杨归谦身为次相,怎么却如此不分轻重?
被软禁多日,周思安的心情自是不好,冷哼一声:“君上管不管杨相府内之事,杨相可去向君上求证,末将此来,只为带走这两人,若有差错,杨相未必能承担下来。搜!”
“放肆!”杨归谦脸色数变,本已准备同意了,被周思安最后那个“搜”字一激,怒火高涨,气急败坏地喝斥羽林军。
“本相府上没有这两人!”杨归谦横眉宣告。
周思安不由惊讶地扬眉,正想说什么,就听正堂内一个矜持的声音说道:“夫君这几日心情不爽,一时失言,府内有将军要的这两人,妾命家人领将军前去。素秋,安伯,你们分别领一队人去找红绡与李会,不得有差!”
“是!”一个使女打扮的少女与一个老伯同时行礼领命。
“将军,请!”正堂内的那人再度开口。
“有劳夫人了!”周思安也不失礼。
不多会儿,红绡与李会便被押到周思安面前,手反绑着,嘴上捆着咬木,负责看押的羽林军更是一丝一毫不敢怠慢。周思安取了帛书,核对了一下两人的形容,确认后便让人将其押走。
“杨相,末将得罪了!如果您觉得需要,末将这就留下些人保护尊府,不过,以末将之见,实在无此必要!”事情办妥,周思安毕恭毕敬地再次向杨归谦请罪,只是其中恭敬的意味太单薄,毕竟,事实上,周思安的实权远在杨归谦这个次相之上。
“欺人太甚!”周思安他们刚走,杨归谦便破口大骂。
杨夫人从正堂走出,叹了一口气:“夫君大人,消消气吧!那两个恐怕是间者,为了间者和周思安赌气,担上通敌嫌疑,不值得!”
“你以为我是跟姓周的赌气?”杨归谦冷言,“周思安如此,萧漠如此,恐怕还有更多的人都是如此!——在他们眼里,我们什么都不是!君上!君上!除了王,就是君上!在他们眼时,有紫华君在,我们杨家便不会有半分机会!”
“在他们眼里,东岚的后位是紫华君的!东岚王应该也必须有白王的血统!”杨归谦一拳击在廊柱上。
杨夫人的眼中同样闪过怒意。想起这些天,萧漠将他们派出的人、送出的信拒于宫门之外,丝毫不理会他们的女儿正有孕在身,她同样有相同的愤怒。
杨归谦方才会那般冲动,其实只是这些怒意、不满积累的结果,更是因为对女儿、对杨家前途的担忧。
“忍耐!忍耐!”杨夫人按捺下怒意,安抚丈夫,也安抚自己,“紫华君的手中有军权,我们无可奈何,但是,我不相信她与王之间覆水可收!那些人的想法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