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天黎之心（下）

第一次见到它是在夜晚，我被屋外的躁动惊醒，于是带上猎枪，小心的打开屋门。在星空与月光的照耀下，夜晚的草原非常美丽，但也十分致命，夜间的捕食者往往比白天的更加凶狠，加上各种毒虫的侵扰，只要稍不注意就会丧命。

按道理来说我不该在这个时候出门，反正管他呢。

在草丛中慢慢挪动脚步，之前的躁动声已经消失，所以我只能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慢慢前进，只要有一丝异样就轮到我手中的猎枪派上用场了，虽然它大多数时候都解决不了问题。

忽然，我的耳朵捕捉到了粗喘声，从声音上辨别应该是一种大型的哺乳动物，这不是个好兆头，夜间出巡的哺乳动物一般都属于食肉类。我将猎枪抬起，瞄准声源。

很快，草丛间露出一双散发着幽绿光芒的眼睛，这是只猫科动物，但它的状态好像有些不对。

我向旁边挪动了几步，终于看清了现在的情况。一只非洲豹就这样躺在地上，它受伤了，而且还比较严重，最关键的是从它那微鼓的肚子上看，应该还怀有身孕。

很奇怪，从发现我到现在，它都没有什么激烈反应，就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我，或许它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我尝试走近，但它喉咙里发出的呜呜声警告我别再靠近，我也只好站在原地。

我该转身离开吗？弱肉强食的自然界我当然清楚，更何况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人类保护法都已经被我践踏，我为什么还要关心动物保护法呢？可笑的理由，一番思辨后准备离开这个地方，大概看到我并没有伤害它的意思，在我离开一段距离后它开始低头舔舐伤口。

这时另一个方向的草丛中传来了异动，从那庞大的体格上就能看出这是一头棕熊，奇怪，按道理来说熊是不会跑到南部来的，可惜对方不给我多想的机会，他已经开始朝我扑来，猎枪上膛，瞄准头部，扣动扳机。顿时，庞大的身躯一个趔趄，倾侧下来顺着奔跑的残余动能向这里滚动，最后停在我面前。

“可怜的家伙，我可没兴趣和你来个拥抱。”

正准备继续回头时，我想起了那头受伤的非洲豹，于是蹲下来检查了一下这头棕熊。

结果正如我的猜测，这头熊可能是被人捕获，在运输途中出现意外才逃出来的，应该饿了很久，爪子上的血迹和身体上的伤痕证明它之前应该经历过打斗，对象有很大几率就是那只非洲豹。

“假如你能乖乖绕道的话我也不会拿你怎样。”合上棕熊的眼睛，默哀了一分钟，从它身上割下一小块肉后回到非洲豹那里，丢在它面前。

非洲豹仅仅闻了一下肉块，就转过头，看来它并不是因为饥饿才产生的矛盾。

或许是因为帮它铲除了威胁，对于我的接近，它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警告，我才能够检查它身上的伤口，果然是与刚才那头棕熊打斗造成的伤口，伤口集中于背部和四肢，头部也有几道抓伤，腹部被它保护的很好。

“你的孩子没事，但这样下去的话你会因为失血过多先死的。”很明显这头牲畜听不懂我的话语，更不能理解我的意思，依然用戒备的目光死死盯着我。

无奈，我只能回到我的小屋取出，将其麻醉之后进行治疗包扎，然后就地取材，制作了一个简易木推车，将其送回到我的小屋处。

接下来的日子我每天又多出了两个任务，为它更换绷带以及给它喂食，开始可能因为伤口的疼痛而让它脾气暴躁，我只好每次都用上微量麻醉，让它处于一个半睡半醒的状态。渐渐地，它终于能理解我在做什么，学会了忍耐更换药膏时候的痛苦，加上定期的喂食，它已经完全习惯了我的存在。

在小屋的向阳处，我搭建了一个草棚，这头豹子除了吃喝外最喜欢的就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享受日光浴，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忘却桌台上的电脑，现在观察它的身体状况是我生活的主调，在我的照料下这家伙很快恢复了正常体重。

我给它起名琳达，它很聪明，很快就理解了几个我经常说的词句意思，在它伤好之后也经常会回来看我，有时我都会被它吓一跳，在开门后发现草棚下有一只正在晒太阳的懒豹，旁边还有一堆动物残骸。大概它认为我这里是一个安全的进食地点，以至于每次在它吃干抹净后都要我来进行清理。

或许这样的日子也不错，每天期待着这头懒豹准妈妈，至少比那只想着复仇的生活好很多，生活果然还是需要一点期待才行。

这时我才意识到，我正被这头生灵拯救着，为我暗淡的世界里带来名为“期待”的曙光，是它唤回了我关于丽娟的记忆，那曾经充满阳光却未被我珍惜的日子。

某天，我忽然发觉琳达已经很久没有来了，于是我沿着当初发现它的路寻找，猎豹的领地意识很强，一般都不会离开自己的领地。苦苦寻觅之后，我终于找到了它，可留给我的却是悲愤，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它的皮毛被剥下，连腹中的胎儿也被挖出，如此心狠手辣的行为一看就知道是偷猎者所为，这些被利益熏心的鄙虫。

心中的悲痛刺伤着我，可我却流不出眼泪，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眼泪也会流干。

埋葬琳达之后，我追寻着偷猎者的踪迹，找到了他们，让他们也体会到了被猎杀的滋味，可我内心的空洞却无法弥补，一味诅咒着名为人的物种，几度想要就此了结我这肮脏的生命。但我还有事做，即使是死，也要拉上那该死的邪神。

想明白生命的意义吗？想真正的……活着吗？

无聊的玩笑，无聊的空间，无聊的奴役者，看来偏眼的上帝还是优先给予我惩罚，那我就偏要逆天而行，把这当成一场游戏，就当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熊孩子应该赌上性命的游戏。

游戏异常顺利的进行，除了有些恶心的丧失外，一切就在让人愉快的节奏中结束，或许我更加适合这种世界，那讨厌吵闹的黑猩猩就随他去吧，如果他能有所转变的话最好，如果没有的话……到时候再说。

接下来又是另外一个世界了吗？这个空间还真是麻烦，但确实是有趣呢，等等……那个女孩。

我叫陈雪樱，陈丽娟是我姐姐。

那一刻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本以为波澜不惊的心境被打破，我没想到还能再次见到她。不对！她叫雪樱，是丽娟的妹妹，我不应该……我到底是怎么了？

也罢，无论如何我都要保护好她，我不会再让命运之神把她抢走，绝对不会。

中洲队吗？应该就是那个国度的人组成的队伍，丽娟曾经一直唠叨的国家，发展速度令整个世界都叹服的国家，那里的人又是怎样的呢？真想见见呢。如果可以的话就把雪樱交给他们吧，这个空间对她来说过于危险，而且和自己祖国的人在一起应该更能让她安心。

我应该想到这一结果的，但它还是发生了，或许我应该悲伤，可眼泪早就流干，内心也已经被掏空，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口口声声骂着阿尔伯特，但却没有丝毫的憎恨感，我已经变得冷血了吗？

对了，没错，我是魔鬼，魔鬼就应该这样，杀自己想杀的人，直至自己也被消灭，根本不用留恋那不曾拥有的温暖，我只不过是命运的玩具。

郑吒吗？你为什么还要救我呢？救我这个魔鬼对你又有什么价值呢？哦，原来你只是想要复活自己的队友，那么就来一笔交易吧，我给你想要的智慧，而你给我……我能想要什么呢？

家人？省省吧，那东西对我来说永远只是个名词，除了你又有谁是对我真心？每个人都对我戒备，因为他们能看的比你更加清楚，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一个奔赴死亡的傀儡，被名为命运的操偶师玩弄，我能带来的只是终结。

也罢，在你还把我当家人的时候我就残喘一阵吧，只要交易的契约依然存在。

我想尽力拯救每一个人，但我始终是一个连自己都无法拯救的失败者，新人们不必说，林俊天，我没能救到他，最后还要由我亲手杀死他，韩天宇，虽然有点奇怪，有点淘气，但他应该是一个本性不坏的孩子，他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吗？还有倪虹宣，那个女人散发着和我类似的气息，虽然没有我这么强烈，但那也是一种对生活的失望，她总是警戒着队伍里的男性，与他们保持距离，这可不利于她的生存，或许我该做点什么，于是给她了一个承诺，结果却……

我还真是失败啊，只有一瞬间，可我却捕捉到了，郑吒对我的信任动摇了，或许我的时间也该到头了，下一次是恶魔队吗？他应该在那里，他和我一样吗？

这家伙还是那么傻瓜，为了队友，即使叫他下地狱也不会皱下眉头，这可不是好现象，物极必反，执着也会变成一把贯穿自己的利剑。

终于见到你了，只不过没想到不是他，看来我果然是一个魔鬼，只有天使和魔鬼没有性别之分，这也难怪会是她了，不过，原本以为你和我会是一样的，我却错了，这是我第一次错的这么离谱，驱使你的是什么？不是仇恨，不是冷漠，也不是什么契约，你到底是在追求什么，你真的和我拥有同样的记忆吗？

我已经累了，好想睡，过去的每次睡觉最后都会醒来，但是这一次我只希望可以做一个永远的好梦，希望不会再有“我”的存在。

好黑，好静，唯有这两个会永远忠实的陪伴我，一直待在这里也挺好。

“尼奥……尼奥……”

是谁？是谁的声音？尼奥？尼奥是谁？我——又是谁？

“蒋天黎！”

没错，她在呼唤我，我必须要过去，虽然想不起来她是谁，但我知道，这道光芒是她给予我的希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