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荒莽间,杨曦衣袖刮出清越之音,横进于深林,残影连成烟霞,恍如悠悠白云、苍苍秋水,气息悠远、古老,展现出秋水凌波步信手捏来的境界。
腾挪跃转,痕迹,若有似无。
让人拿捏不准下一刻将是一片平静,亦或者转眼狂暴。
也正如此,相对于蓝黛月缥缈如山间云雾、轻缓如羽微不可闻的风格,杨曦的步伐,则时而沉重如山雨欲来,时而浑厚如天海崩塌,一步一幻,整个空间都好似随之而行。
蓝黛月看着,体味那股意境。
汉末曹子建《洛神赋》中有云:休迅飞袅,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秋水凌波步精髓即在于此。
可是,凌波秋水,在杨曦步伐之下,暗流汹涌,酝酿暴烈,如怒浪相叠,排山倒海,充斥着一股虽万人亦一往无前的霸烈!
与洛神赋中所载,背道而驰。
渐渐的——
随着前行,杨曦引动的天地源力愈加恐怖,狂潮跌宕,无形间,神魂都有尖锐的刺痛感。显然,对于杨曦而言,秋水不仅是秋水,早已渗入自己对道的理解,截取水怒狂烈,以意境造气势,势助力,力如山海。
不过数息,蓝黛月骤然停下。
娇俏明丽的脸蛋上闪过一片苍白,娇喘数息,才回复红润。
杨曦则身影瞬闪,出现在她身后,伸出右手,踱过去一股精纯力量。对于自己弄出的后果,眸光含笑,看到蓝黛月气咻咻看着自己,更是忍不住笑出来。
“你故意的!”
蓝黛月吼一声,气气跺了下脚,差点跺断巨树枝桠。
杨曦笑着,抓住她的手,然后一把将她横抱起来,脚下一点,如炮弹般冲出去,原地,激散出一圈气爆。
仍是用秋水凌波步,没有收敛的意思,迎面而来的风压却被挡在一层空间壁垒之外,蓝黛月眯开眼,眼前的景色已然大不一样。视线中,大地陡然向下倾斜,绵延开去,一片山麓平原。
直至与天际相交,泛成一线赤褐。
杨曦再无心思流连。
跟蓝黛月说着,一步跨出,发动空间传送,再出现时,已经是平原尽头。
如此空间造诣,一方面让蓝黛月惊诧,一方面却也觉理所当然。她从杨曦怀中落下,站立,仰望天空,只见一片血红,沉厚云层翻滚如万马奔腾,气势异常骇人。
极远地方,云层深处,甚至可以看见一道道指粗的血红闪电凄厉划过天地尽头。
而周近——
一片巍巍荒瘠的高山巨峰连绵,流淌岩浆,直至莫名消失在山腰处。
诡异、荒芜、古老、苍茫。
浓浓硫酸味道刺鼻而燥热,脚下的坚硬土地同样充斥着浓浓的血迹枯干的暗红,寸草不生,就连散落的沙烁土石都在反光着死寂的色彩。
远眺,绵延至天际尽头的山脉上,则是一株株血红的树。
毫无规律,遍布生长,株体扭曲,形状枯竭,没有任何叶子,像是承载着无数怨灵的嘶哑哭泣,看着都有种让人心慌发堵的感觉。
异常可怖。
正当蓝黛月尚在眺望,心里一突,随即见到二十四个身影出现,一出现,便半跪在杨曦身前,尽显敬畏。
杨曦淡淡挥手,让他们起来。
蓝黛月瞅了一眼,见到二十四个身影随即站到四周警戒,俱是气息隐匿,全身黑袍,脸上漆黑面具闪烁森寒,面具后的目光,尤其狠辣冷酷,甚至,隐隐流动铁血。
有十二个身形魁梧体态伟岸的青年各自背负制式黑钢巨箱,巨箱表面,厚重金属特有的冰冷质感恍如光痕流转,漆黑、腻滑。
足有成人高大,形如尸棺。
除此之外——
苍穹镭射重狙、暗火能源突击战枪、镭射爆导炮、暗龙激光弩炮、赤血镭射机枪都是直接提在手上。
蓝黛月为之咂舌。
杨曦则狠狠瞪了一眼梵卑污尸,暗示小题大做,但也轻易揭过。蓝黛月目光转向另外十二个人,发现,除了背上紧裹于黑色铁布中形似巨型长棍状的冷兵器外,浑身上下,再无其他。
不过,二十四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点:极端危险。
像是一群狼。
等级森严,而且嗜血、残酷。
蓝黛月眸中闪过记忆,翻出曾经看过的魔门情报,当即想起眼前这群人的恐怖,以及称号。正是罗睺一脉三大异武特战军团之一的猎杀者!
跟毁灭者相比,其最大特点,就是以十二人为一小队,针对极限暗杀、尖兵作战,更具杀伤力。
“黛月!”
杨曦打断了蓝黛月的思绪,而后,跟她说起砂暴界域一系列资源,着重提到‘天禁之泉’,一种神似晶钻、色如玛瑙、隐约透明的源矿。
说话间,方圆百米,数次浮现空间波动。
杨曦举手抬足间,源力布阵,便是一座座空间传送通道,稳定、高效,如此九次,跨过庞广山脉,耗时不过几息。
蓝黛月很快习惯。
一边听杨曦说着,一边记住看过的地方,以参照物为锚点,在心中建立起庞大的空间三维模拟图。
终于——
在第十六次传送后,眼前景象,冲垮心防的屹立在前,迎面而至,只见广袤无际的山陵之中,一片异常庞大、恐怖的钢铁基地横亘,恍如一群群史前巨兽,狰狞而站!
如此突兀,瞬间挤满整个视线!
天地为之低伏,心弦为之一颤。其时,阳光东照,蓝黛月抬起头,仰视着钢铁建筑扑落的阴影,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言语。
之后,进入囚龙基地。
再无法全窥基地面貌,留存于印象中的,只剩下连绵无尽的钢铁建筑群、天空上因为异武者冲天血气凝成的尸海虚影,以及更远地方,望不清晰的巨大战争堡垒。
基地内。
牵引闪电的巨大金字塔建筑,冒着赤焰的熔炉,神秘阴森的科研城堡,以及遍布的导炮发射场、机械蛛魔,种种景象,都是惊人的。
杨曦带着蓝黛月,仅沿东西向的主道行走。
目光微侧,便能看见一片片建筑群之间,往来忙碌的景象。
虽有薄雾遮掩大半,但挡不住蓝黛月的视线,机械傀儡、后勤人员,数量很多,纷杂,却又秩序。
除此之外,更有一队队战士巡弋,魁梧彪悍,以漆黑深渊为底色的战服在领口、衣襟等处用红线装饰,而在上臂部位,则统一逼真的纹饰着一头蝎子的图案。
毒蝎军团。
罗睺一脉,四大精锐军团之一,创建久远,历史血腥。
蓝黛月并没有时间多加了解,杨曦带着她,很快脱离主道。随后不久,蓝黛月看见两侧战舰停泊场上,一艘艘隐形战舰横亘,流线型,充斥着力学之美,通体赤红,刻纹细致,边角及前撞则无比锋利,闪烁寒光!
为此——
杨曦放缓脚步,跟蓝黛月讲解罗睺一脉以往的战舰科研成果。
一路过去,接连震撼。
长达三百米的中型浮空艇,体型百米的中小型蝠翼式飞艇,以及各种式样怪异的浮空战舰,体型大者千米,小者数十,总体感觉,全是研究的废弃品。
可是,对蓝黛月而言,一切都很新奇。
道儒巫佛等教派宗门,据守传统,对于异武科技并不重视,而魔门,自上世纪开始,就在全力发展异武科研。
如今看来,高下立判。
杨曦坦言,眼前这些废品,都是自其它界域运过来,准备回炉或者创新模型之用,仅作参考。话间,也向蓝黛月提过超级生化战舰项目,至于目前成果,并没有说。
自战舰停泊场,到浮空港口,直至舰艇制造基地。
蓝黛月认真记下。
然后,远远看了眼界域传送通道,以及数个界域虫洞,转道往外,才发现,充斥于基地的薄雾越发凝厚,很多重要地方,整个都掩盖在里面。
杨曦没解释,出于谨慎,她不敢问。
转道之后。
视线中所见,开始出现成建制、有编号的源能装甲车、坦克、重卡、机车以及各类异武直升机、运输机等等战略机动物资,魔门,可怕的战备能力露出冰山一角。
其后。
远远见过一些露天矿产。
面积达到数万平方米,一块接着一块,挖掘机、机械傀儡以及很多不清楚用途的机器穿梭、作业,一片繁忙,采出的赤矿、紫金、铜鎏等奇异金属则装上车,运往各个方向。
杨曦见蓝黛月好奇,抬手,指向那片地方。
然而——
还未开口,就在此时,囚龙基地深处猛然响起一道道极端刺耳的尖锐声音,伴随着,是一道嘶哑、黯淡、血腥的恐怖兽吼!
吼声中气不足,其威势却惊天动地!
远远传荡开来,顿时就像在沸腾翻滚的油锅中投下一滴水,整个看似寥少人迹的基地轰隆一声,如同雪崩,出现一道道狂暴气息不加掩饰的战将身影,浮空而起,刹那间,崩散满天血云!
就在蓝黛月惊愕的目光中,囚龙基地,恍若霸道野蛮的战争机械,哗啦一下子狂暴运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