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正午,冬季的阳光从树叶间斑驳落下,杨曦看着那个约莫才二十多岁的保姆,眼神热忱,若非那句话,几可让人误会。
长相清秀的年轻保姆怔了一会。
似对杨曦的年轻俊美心生讶异,刹那有如世界远去。片刻后,顿住迷蒙,眨了眨眼,才红着脸蛋问了句:“呃能再说一遍么,我…我刚才没注意听……”
便在这时候,自别墅中传来一声问话:“阿碧,是谁呀?”
杨曦陡然浑身一震。
呼吸有些局促,望向别墅里,然后直接越过保姆阿碧,只两步,看到一个女人,正望来门扉处,看到杨曦陡然越过保姆阿碧闯进来,柳眉微微皱了皱,又温柔地放下,然后,对着杨曦柔和地问了句:“你好,请问有事麽?”
话语间,似也对杨曦异常俊美的相貌心生讶异,多看了两眼。
杨曦的胸膛剧烈起伏。
看着眼前女人,幼时的记忆,如海啸般翻卷而起。
除了眼角多了几丝鱼尾纹,更添知性美之外,岁月似乎没有在陈虹的身上刻下痕迹,仍是肌肤如雪,眉眼漂亮,身材也保持得很好。随后,又有一个男人走出别墅,看到杨曦。
先是友好的笑笑,才礼貌地道:“小伙子,有事麽?”
杨曦的呼吸已经紧张到要窒息。
狠狠咬着嘴唇,心中千言万语,竟是不知该如何启口。
足有片刻。
当陈虹自石椅上站起,夏宗棠也疑惑的皱起剑眉时,才陡然听到杨曦颤抖的喊了一句:“爸,妈,我是曦儿,我回来看你们了!”
冬季的阳光狠狠晃动了一下。
别墅内的名贵植株摇曳了几下常绿的叶片,有一只艳丽的蝴蝶飘逸咬着蝶翅,落到三个人之间的草坪上。那边,夏宗棠剑眉拧起,陈虹则眼中惊起波澜。
跟在后面的保姆阿碧神情一片疑惑。
那里。
杨曦张了张口,又笑了笑,眼泪随之下来。
幼时的记忆不住的翻卷起来,曾经以为会是很平淡的相认,如今,竟是控制不住情绪,六年来的经历像是断裂的泡沫纷纷消失,沉稳、冷静、冰冷,一切气质,不知不觉全都不见。
剩下的,惟有升腾不息的温暖!
几个呼吸间。
记忆碎片仍是一个个在眼前浮现,眼泪则扑扑往下掉,杨曦努力抬起手,擦了几下,然后放弃,任由眼泪滑落。
夏宗棠似乎眯了眯眼,想从杨曦眉宇间看出幼年的痕迹。
陈虹眼睛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晶莹滑落,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杨曦,又看了看,柔唇颤抖着,哽咽着问道:“你…你能再说一遍么?”
杨曦笑了笑,泪水无法抑制的滑落,说了一句:“连我的亲生父母都不敢要我,你们凭什么要我这样就这样要那样就那样?”
这句话。
十三年前,孤儿院时,杨曦对夏宗棠夫妇说过。
后来。
两年过去,杨曦跟着亲生父母回家,若非那个选择,自己的命运也许是完完全全的另外一个轨迹。
而当这句话出口,陈虹眼里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扑扑掉下来,回头望了一眼眼角业已湿润的丈夫夏宗棠,又转过来,望向杨曦,哽咽着,笑着哭出来:“真的是曦儿?你…真的是曦儿?”
杨曦笑笑,点头。
阳光从树梢的缝隙间穿越,落在他的肩头,恍惚间,像是看见十三年前那个倔强、冷漠的孩子。
事情很快得到确认。
共同的记忆,随着言语,一段段流淌下来,在别墅内的石椅上,杨曦、夏宗棠、陈虹,坐着,聊着,笑着,擦拭着眼里的晶莹,想起,竟然已经过了十一年了。
很漫长的一段时间。
保姆阿碧安静地站在一边,听着主家跟眼前那个高大俊美的少年说着以前的事,然后,聊起十一年来的生活。
十一年。
对于夏宗棠一家而言,生活很安静很平淡,无疑,也是幸福的。
直到听起杨曦的述说。
才终于确定下当年将杨曦领回去的那对年轻夫妻终是没有一错再错,只不过,就像杨曦幼年说的那样,命硬的人,注定坎坷,一次次诡异的遭遇,让陈虹落泪,让夏宗棠眼眶发红。
杨曦说得很平静,提及那失踪的六年时间,轻轻一笔带过,言及如今的状况,也是避重就轻。
同样的谎言,在杨曦口中,被定性。
有些事,有着善意的出发点,便是好的。了解多了,未必是好事,真与假,永远不及善与恶重要。
豪门身价,掌握巨资,养父母早亡,一干遗族被杨曦压制,古老的封建制,以及掌握在手中的跨国财团,在东亚的巨额资产,在欧美的势力,在中东的概况,以及,以后不会常在华国。
夏宗棠跟陈虹微有片刻沉默。
十一年间。
杨曦的经历就如同一场瑰美的故事,一一铺开,随着平淡的语速,淡淡的眉宇,真实恍若梦境。
可是。
即便杨曦讲得平淡,对于养父母早亡多有避讳,压制遗族继承巨资的过程也省略,但背后多少的痛苦跟挣扎也是可想而知的,若非有过那样的经历,也绝对沉淀不出如今的淡漠跟沉稳。
举手投足,哪怕莞尔一笑,都有着时光沧桑的威严。
或许杨曦想过收敛。
但那股霸烈的气势根本无法掩饰干净,自回家,到如今,浑身仍散发着让人畏惧的气息,尤其气度,雍容威聚,便是谈吐也是谦逊跟温雅。
对于夏宗棠夫妇而言,此前,初见,杨曦情绪激动至泪水无法控制,想起,便是温暖。
终于,言述告一段落。
保姆阿碧红着眼眶轻轻说了声,该吃饭了。
杨曦才想起来时正是中午时分,如今,竟是已经午后三点多了,而夏宗棠跟陈虹则吃惊了一下,也是才想起午饭没吃,三个人相对笑笑,便在这时,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从别墅门扉外响起。
“阿碧姐,开门啦,我回来啦!!”
清脆的声音里带着雀跃,温软柔糯,听在耳中,十分舒服,有一股青涩少女掩饰不住的活波跟青春。
保姆阿碧一听,不及应声,眉眼透出喜色,忙小跑过去。
杨曦回头时,便见一个处处透着俏皮的少女自己推开门扉,眼睛都还没望进来,就大大咧咧喊道:“爸爸,妈妈,咱家外面停着一辆兰博基尼诶,刚才阿嘉跟阿沐特地查了,竟然是reventon啊,听说……”
话到这里,倏然停住。
杨曦见到少女的脖子上挂着一个木雕吊坠,雕工粗略,随着时间,蕴满朴华。
那个俏皮的少女则陡然张大了小嘴,眼睛一眨一眨,望向杨曦,有些小迷糊的模样,没敢把话继续。可以看见,淡淡的斑驳阳光下,一丝两丝的红晕从少女的脸颊上升起,然后才轻轻又朝夏宗棠跟陈虹小声的喊了声爸妈。
声音温柔轻缓,一下子收敛掉刚才的大大咧咧。
有两个一般年纪的少女俏皮的从她身后钻进来,跟旁边的保姆阿碧有礼貌的喊了声阿碧姐,随后,看见杨曦,呆住了的样子,没敢说话,一下子躲到后面去。
夏宗棠夫妇望了望女儿,又望望杨曦,忍不住浮现笑意,没说话。
时光好似一下子凝固了一样。
夏萱凝,那个俏皮的少女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身后,那两个想必便是她刚才口中阿嘉、阿沐的少女偷偷望过来,见到杨曦的目光稍微掠向她们,一下子又把头缩回去。
杨曦笑了笑,站了起来。
于是。
那三个少女咻的一下,跑进来,夏萱凝把头埋进母亲陈虹的怀里,有些扭捏的样子,喊了声妈妈,而后才抬起头,咬着小嘴唇,偷偷的正大光明的打量着杨曦。
“凝儿,好久不见。”
杨曦微笑,目光有种对妹妹的宠溺,看了看夏萱凝脖子上的木雕吊坠,伸出手,揉乱了她的头发。
夏萱凝张着小口,恍惚没听见杨曦的话,愣愣的,任由杨曦将她的头发弄乱。
熟悉的感觉。
她注意到眼前高大俊美的少年望了眼她脖子上的吊坠,于是,想起什么的样子,有些不可置信,转头看了看母亲陈虹,又看了看父亲夏宗棠,眼睛里全是迷惑跟不解。
两个少女阿嘉跟阿沐则吃惊的张大了眼睛,眼里全是八卦跟好奇。
“凝儿,他是你哥啊!”
陈虹笑出来,示意自家宝贝女儿。
杨曦抿了抿薄唇,摇了摇头,示意没事。本就太突兀,若非手头上的事情太多,想必这件事也可以再缓缓的,如今这样,已经很好,总得给小萱凝一个缓冲的时间。
刚在想,下一刻,却听见夏萱凝脆生生喊了声哥哥。
“你刚才看我脖子上的吊坠了!”
夏萱凝如此说道,脸颊红扑扑的,撅着小嘴,抬着头,仰视着杨曦。
午后的冬季阳光单薄,斜斜照下来,将杨曦的影子洒落到夏萱凝身上,便是在背光中,杨曦的俊美仍旧让人惊艳,棱角分明,线条如刀刻般的薄唇轻微抿着,划出让人不敢直视的弧度。
夏萱凝微有窒息的感觉,低下头,咬着嘴唇,不敢再说话。
杨曦不虞有它,笑笑,随口道:“雕刻纹路都快看不清了,哪天,哥哥帮你雕一个更好的。”
接下来的气氛下,变得轻松愉快。
一家子,保姆,两个少女阿嘉、阿沐,随意吃了午后的甜点,然后,在别墅后的露天草坪上随意聊天,无意中说起开学后的事,并非周末,学校突然放假,据说,是因为校内闹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