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人类不是很讨厌老鼠吗?怎么会那么关心它们?”寻有点儿奇怪。
“我们几时讨厌老鼠了?”老鬼一翻白眼,“讨厌它们还让它们活到现在?”
“说大话。”寻毫不客气地翻白眼回敬他,“灭了老鼠?你们办得到吗?”
“人类决心要做的事情,你见过几件没做成的?”老鬼振振有词地摆谱儿,“别说老鼠,老虎你现在能看到几只?”
“那倒也是。”寻悲哀地发现,这种往时没事拿人类当饭吃的兽中之王,确实已经消亡殆尽,剩下的多数已经成了人类的玩物。
“我们不但不讨厌老鼠,甚至还十分宠爱它们。”老鬼叹了口气,“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
“欺负我没读过《诗经》?”寻好不容易捉住了破绽,一翻身跳到了老鬼身上,“要不要我背《硕鼠》给你听听?”
“好吧,就当做是温功课……”老鬼兴趣盎然地示意寻开始。寻也不客气,一字字一句句把这首被称为是农夫血泪控诉之绝唱的名诗诵来: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汝,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硕鼠硕鼠,无食我麦!三岁贯汝,莫我肯德。逝将去女,适彼乐国。乐国乐国,爰得我直。
硕鼠硕鼠,无食我苗!三岁贯汝,莫我肯劳。逝将去女,适彼乐郊。乐郊乐郊,谁之永号?”
寻一口气诵完,老鬼带头鼓掌,龙王不知所以,被老鬼瞪了一眼,也糊里糊涂地鼓起了掌。
“背得不错!知道什么意思吗?”老鬼乐呵呵望着寻。
“那还不简单?无非就是说这些苦瓜被主人折磨得没得生活,想要逃跑这么一回事。”寻想都不想,张口就来。实际上这首《硕鼠》,也的确算是老少咸宜的古代作品,普遍性极高,地球人都知道。
“别人都是这么说的吗?”老鬼瞪大了眼睛。
“当然,我骗你不成?”寻的眼睛瞪得比老鬼大,“不信你可以自己去查一查。”
“我的天……”老鬼双手抱额,垂头丧气,“这些人太会胡思乱想了。”
“怎么回事?”寻难得一次没被老鬼驳倒,心情好得不得了,“没话说了吧?”
“不是这样的,起码在我那时候不是这样的。”老鬼苦笑着连连摆手,还使劲儿跺脚,郁闷得无以复加。
原来老鬼还在世的年代,鼠类和人类的确相处得极其和睦。那时候人类的工具极其简陋,哪儿有本事挖出宽敞牢固的洞穴来栖身?全靠族中精通驯鼠的高手带着鼠群,餐风露宿地日夜施工挖出来的。就连夜晚野兽到人类周围转悠,也是老鼠上前包围恐吓,把它们赶走。老鼠是如此地帮忙,但一个毛病始终改不了,就是贪吃。
老鼠的胃口好,不论荤素,一涝食之。有时候肚子饿得厉害了,它们也就不通过这些老朋友的同意,直接把现有的粮食收成到了肚子里。起先人类以狩猎为生时,大不了把食物分一些给这些小朋友,并没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可是后来人类发现可以栽种粮食来维持三餐所需,不必时时冒着生命危险去捕猎野兽时,就在自己居住的地方周围造起农田,靠庄稼来填饱肚子,打猎就变得越来越少了。而老鼠锋利的爪牙和喜黑向暗的习性,令他们不但拿成熟的粮食吃下肚,连地底下的根茎也不放过。明明地面上叶子、花、穗长得好好的,没多久越来越枯萎,经常就是因为地下的根被老鼠给咬坏了。
人们责备老鼠,但是却不肯对它们采取措施。看那《硕鼠》,其实就是对老鼠既是爱惜又无可奈何的体现。里面威胁着说要把它们丢到能够自己玩得开心的地方去,不让它们再跟随着自己,这在人类看来已经是对老鼠最大的惩戒了。
可是,老鼠像被宠坏了的孩子,使劲儿使坏,实在把人类折腾得惨了。它们没有那个智力为人类着想,结果什么玩意儿都朝人身上招呼。破坏了,致病了,而人类吃尽了苦头之后想要把这些变坏了的家伙赶走,却已经找不到办法。
或许,人类如果狠下心来,像对待自己的同类一样斩尽杀绝,不定鼠类已经被制服了。可是,偏偏人类能够对自己的同胞狠下心肠,却始终没有在老鼠身上下定决心,结果老鼠跟随着人类,就像长江后浪推前浪,走到哪儿跟到哪儿。
于是,苍茫大地上出现了一个朴素的真理:有活路的地方就有人类,有人类的地方就有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