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狗（14）

疯狂是什么？

是抹去理性后所以达成的某种极致？是无视了规则与律法后以人类的双手做出的非人行径？

“搞什、么啊……”

柳缘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剧烈跳动的胸口让她的身体不断起伏。她从未有过这种恐惧，仿佛每个毛孔都有刺骨的冰冷不停钻入，一刻不停的噪音与螺旋扭曲的视觉折磨得她咬碎牙关。她根本不敢再抬头，最原始的情感被呼唤了出来，像是第一次看见火焰的野兽。

是对不可名状者的的敬畏。

黎行没有回答，他只是牢牢盯着那颗巨大心脏的中央，与其说是“那个”被血肉所连接，倒不如说它才是一切的源头，心脏也好巨大的笑脸也好整个空间也好，都是围绕着它诞生的。

白色的、仅有人的手掌大小的、扁型长方体。

雷戟认出来了，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东西。

这是那日出现的白衣人手中一模一样的白色手机。

“这就是你能够被我选中的理由，也是我能够独立并存有意识的原因。”无面的少女仰着头，“你已经‘完成’了啊，我的主人。”

“可他并不需要你，我们不需要混沌也不需要出卖什么代价，我们本就拥有力量，原本就属于我而即将属于他的力量。”黎行一掌挥向少女，女孩如同被打散的倒影般消失了，“我们马上就能取回[无限]了，这样便能在[离形]的世界里成为最强，就算是奥丁我们也能赢啊。”

“这就是混沌么。”唯有洪锐面不改色，“为什么是你的模样？”

“那当然是我的模样，”黎行急欲向前，“因为那就是我们！”

谋求着王冠重新戴于顶上的不信者，与蜷缩在角落中颤抖着的背道者。

想要得到力量。每个人都异口同声地说着，然后试图迈出脚步。

可是无论是谁，似乎都低估了命运的疯狂。

无论是谁、都没能真正理解疯狂。

“咦？”雷戟感到有风吹了进来，“门什么时候开了？”

黎行停了下来。是看错了吧，他心想，门不可能被打开的，且不说开门时震动的声响，这门本就是除我以外无法——

门并非是被打开的。

是被撬开的。

底部的两角被强行掰起，厚度超过一米的金属扭曲着漏出了只容一人穿过的缝隙。这是黎行才终于注意到平铺于地面上的血肉被烧灼的痕迹……那是脚印。

有什么进来了，却没有一个人发现，包括黎行。

好了，找到他吧。就沿着脚印寻找，蔓延、蔓延、蔓延，嘿，找到了。

在身后。

失去头颅的恶鬼。

“那你为什么还要选他，令他送死吗？”猫不解道。

“你觉得他赢不了的原因是仍不够疯狂，拥有枷锁的力量无法击溃舍弃枷锁的疯狂。”首领说道，“你是正确的。可你却不知道为什么我在理解了这一点的同时仍旧将他派去……一如你不知道他为什么被成最为最异常的引火人。”

鬼。

“一年前我们曾遇到过某个越界者，这件事你是知道的吧。”首领问道。

“没错，只是我那时尚未加入你们，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只是听说那是引火人有史以来损失最大的一次。”猫答道。

“二十六个茧级，十九个堕级，六个龙级，两个鬼级，以及险些折损的一个王级。”首领将死者的数量一个个报了出来，“王级外的人几乎都死了，除仅剩的一个……杀了越界者的那一个。”

猫难以置信地站了起来：“一年前他好像连鬼级都没到吧？！”

“是啊，区区龙级五阶而已。”首领的声音越发平缓，“你是知道他的血统的，天启四骑士中的战争。”

“堪称最强的肉体，甚至舍弃了用以再生的魔力，而全盘将其用以强化躯体。高速流动的血甚至拥有着超过火焰的热度，蒸腾的肌肤与爆炸性的魔力会令他全身都进入被魔火包裹的状态，握着的骨刀则带有[毁灭]的规则，所接触的一切将不可避免地破灭。”

“你总是正确的，大量的情报令你能够导出接近于事实的预测……可你却不该以此去衡量他。”首领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那是人形的黑色火焰，五官与眼球彷如不停扭动的涂鸦，“你觉得人真的能够真正用出这股力量？”

猫没有说话。

“不同维度的生物根本不可能完全相互理解，更何况行使其力量了。这便是明明神话中的神与魔都拥有着近乎毁天灭地的力量，在玩家手中却只能发挥出堪堪几何的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使用力量的玩家都是区区人类。”首领猛地靠向了猫，黑色的火焰几乎要点燃猫的头发，“茧级、堕级、龙级、鬼级，用着残废的力量便只能沦落到如此级别，人的意识终究是有其极限，能够拥有却无法具现，因为根本就无法想象出力量的每一个细节……战争与毁灭皆是宽泛的概念，以独独一人的存在又怎么能够将其真正理解至自身的力量？”

首领几乎咆哮了起来，猫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那仿佛是个满是仇恨的老者，在仅剩一人的孤独中不甘而愤怒地怒吼。可简陋到如同孩童涂鸦的脸上根本与原先无异，所以越发显得喜怒无常。

“是什么限制力量的使用者?”首领用手指轻轻戳了戳猫的脑袋，“是这里啊。”

“可我们无法逃离这种限制，只要我们仍是人类。”猫眯起了眼睛，他没有因为首领的强势而后退，刺于额头的手指挖穿了他的皮肤，可他仍是直直看着首领的双目，“除你以外，还有人其他人能过跨越这一槛么。”

“你仍没有放弃试探我，有趣的孩子，那我也告诉你一切的真相吧。”首领的嘴角扬了起来，“这个游戏里存在一种特殊的血统，它能够强行制作出使用所有力量的万能钥匙，而越是将原本的意识挖得干净，这把万能的钥匙便也能将门开得更大。”

“拟造人格？”猫说出了四个字。

“你竟然知道关于它的只言片语吗？很好，你说得很对。可并不是得到这血统的每个人都能够驾驭它，无法凌驾于它的会成为它的傀儡，可你也无法掌握它，因为越是令它无法影响你的意识，它的效果便也就越弱，甚至仅仅等同于狂化这种劣化的东西。”首领向后挪了几步，“而他的钥匙相较于他人是完美的，不知道是因为曾经吞噬过另一把钥匙的缘故么，总之他的开关很有趣，这也是我将他称为鬼的理由。”

欢愉而讽刺的表情。

“比起以死亡成就疯狂暴君，仅仅出卖存在的野狗算得上什么？急于复仇的孤魂野鬼又算什么？人类的异常性是由疯狂所决定，而最疯狂的——”

彻骨的寒意笼罩了猫，并不仅仅是几乎这四散成实质的恶意，更是在得知答案的瞬间，伴随着颤栗的惊惧。

“是连自身都一并绞杀，将挖出的心脏与割下的头颅嚼碎吞咽的恶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