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深红。
血液如同打翻的水杯般翻倒了出来,玻璃的残渣漂浮于表面,残留于杯体的仅剩下龟裂与破碎。
是哪里出了错?他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
没有人能够解答,因为即使是他也未曾看清是什么导致了这彻头彻尾的失败,映入眼帘的只剩下眩目的深红的致命的伤口。
“这不是你能战胜的对手,把刀给我,”意识随着血液的消失而逐渐崩塌,可脑中的嘶吼却比以往更加清晰,“你难道要重蹈覆辙吗!”
咬紧牙关。
“不要。”
机会仍是存在的,黎行心想,即使能够还原一切的间流无法对自身使用,可我还有三次重生的机会。
[lp-0原液],能在三十秒内治愈一切伤害的道具。
“你是杀人的鬼,而我是吃人的狗,存在于同一具身体中的两个存在,以鬼化来相互切换。”黎行似笑非笑地撑起了身体,“你越是战斗我便越是强大,你越是杀更多的人,我便越是进化。从一开始我就想错了,鬼化的副作用从来就不是对我而言的……会被替代的是你,会被反噬的是你,因为我才是吞噬者。”
取出。使用。再生。
“所以我不会把刀给你……若是我不选择自己战斗,会消失的人是你啊!”
肉芽从腰部的截面疯狂涌出,lp-0原液的复原效果是恐怖的,它甚至不仅是针对使用者的身体,甚至连被截断的刑战装束都被再生了。
“就因为你总是如此愚蠢,所以才赢不了别人……你仍是那条畏惧失去、怯懦到止足不前的狗。”
戛然而止。
远处的男人露齿而笑,发自内心的感动浮现在脸上,诡异的潮红令他看上去像是个醉酒者:“哈哈,你还有这种道具?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这样就死了呢!”
男人没有上前,而是静待着黎行的复原。
接下来该怎么做?甚至连对方的实力都无法探清,近战是绝不可能的,可能够强制决定技能的神威召唤还能使用几次?黎行知道自己快要接近极限了,摇摆不定的魔力在警告他必须要速战速决。
没有思考的余裕了,他将纷杂的思绪甩出脑外,男人仍旧在笑,却没有主动出击的动向。
正当黎行蓄势待发之际,横插而入的第三方亦降临于战场。
逆鬼,柳缘、雷戟。
不悦的表情出现在了男人的脸上,却旋即再度露出了笑:“虫子不该出现在这里,我数到十的时候你们若还在我眼前,我就立刻杀了你们。”
几乎在听到声音的瞬间,雷戟与柳缘就毛骨悚然起来。眼前的男人令他们的神经紧绷到僵硬,每一个细胞中的畏惧都被压榨了出来,刺骨的冰冷灌入头颅。
不可以与之为敌。
两人在与之对视的瞬间便导出如此的结论,根本不需要任何证据,人本能地会避开危险的存在,更何况敏锐超人的玩家。
可纵然他们想要后退,恶笑者却没有给他们机会。
“十!”
杀意暴涨!
雷戟下意识地放出结界拦截,可金光的形成却远远落后于男人的速度。百米之距他只用了不到一秒,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柳缘,周身的空气被她压缩到极致,那是如同钢铁城墙般的防御,即使是撞城锥也无法突破分毫。
轰鸣嘶叫。
如同有什么贴在耳边爆炸一般,骇人的巨响令雷戟的耳膜爆血碎裂。只有柳缘知道那是什么声音,城墙崩塌了,已经无法再提高密度的空气被非人的巨力在足以称之为刹那的时间中碾爆,她的防御被撕碎成纸屑,拳与杀意在身前绽放。
“化龙!”
这次柳缘再没有丝毫犹豫。她并不喜欢这个姿态,所以极少会用出全力。可眼下已不是执着于审美的时候,因为若是再不打出你最强的牌,那么下个瞬间就会以死亡落败。
岚龙。那是足以称之为天灾的存在,君临于天空的暴岚之王者。所行之地皆为暴风骤雨所肆虐,震翅而生岚,吐息而降海。柳缘的肌体全部变成了白玉之色,紫红的光芒点缀其上,头部与其说是双角倒不如说是双鳍,灰蓝色的面罩遮住了她的口唇,闪着红光的双目四散着诸神之威。
“岚为羽,瀑为衣!”
混杂着风之力的龙息爆散而出,地动山摇,苍天齐哭。
与秦乱不同,柳缘与洪锐的龙化都是人形的,然而这并不说明他们是弱小的,恰恰相反,这才是强大的证明。将四溢的力量浓缩于两米不到的躯体之中,以最擅长的形态来操纵,将人与龙的所有优势都纳于手中,每一丝力量都能够以自身收发。这是强悍的证明,是被居于你体内咆哮的龙所承认的证明。
“虫子。”
白茫死雾之中传来轻蔑的声音。
百米的空气同时收缩,柳缘知道眼前的怪物超出了她的想象,她已经跟不上下一次攻击,在杀意到来之前,唯有这一次防御的机会。以风神般的力量将空气聚集,透明的装甲能够将一切试图触碰她的人碾碎,不可侵的领域在诉说着她的强大。
拳至。
那是如同千万人同时撕碎纸张的声音,柳缘像是看到了一把仅有十厘米长的剪刀将钢铁剪碎的模样。从未被人突破过的密集防线第一次被层层搅碎,她抬起了左手试图抵挡,却在碰到男人拳头的瞬间理解到了某种必然。
装甲被突破是必然的。城墙被轰碎是必然的。有着龙鳞的左臂被击断是必然的。败北是必然的……这瞬间过后的死亡、亦是必然的。
这已经不是什么挣扎与否努力与否的差别,在轨道上与全速行驶的列车相撞的那一刹那你所想到的不会是如何防御和闪避,因为这瞬间已经决定了结局。
远超于你的暴力在你面前释放的那个瞬间、在他决定杀死你的那个瞬间、在你见到他的瞬间,命运就被固定了。就像是蝼蚁的挣扎无法逃离巨人的碾踏,脆弱的雏鸟无法抗衡猛兽爪牙。
想要扭转一切?
想要逃离败北?
想要在这样的暴力中,攥住生存的希望?
那就合上眼睛,等待是否有奇迹眷顾你。是否会在某个瞬间出现强大至足以抗衡命运的人,替你拦住死亡列车的呼啸?
仅仅是今日,仅仅于此处,奇迹或许是存在的。
“神威召唤,强袭毁灭之神枪!”
银光一掷!
闪电的直击是与男人前行的同时发生的,掷出它的人早已预料到结局。他知道没有什么能拦住这个男人的拳,在男人行动的瞬间他也隐约猜到了对方的本质。
奔流的暴力。
那仅仅只是徒具人形、浓缩成一团的暴力,任何试图正面抗衡的人都会被不存在底线的暴力吞噬。比拟于冈格尼尔射出的速度,随意一击便是超越天碾的力量,举手投足皆是粉碎他人之行。所以他无法被阻拦,无法被防御。
可却不代表他无法被击溃。
触敌。
这瞬间实在是太快,柳缘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只是她在同时扭转了脚踝,全力朝着银枪射来的方向蹬出。男人被击中了,她亦飞速逃出。
柳缘不停地粗喘,这生死一瞬对她而言实在是太久了。被扯断的小臂喷出青色的血,她驱动魔力再生了肢体,然后死死盯着男人被击出的方向。
此时此刻无论是她还是黎行,都没有攻击对方的想法。雷戟甚至主动将宁汐带了出去,为在战场上留存的黎行与柳缘腾出足以全力奋战的空间。
“刚才那是什么?好痛啊。”
男人走了出来,拨开迷雾与粉尘,再度踏上战场。
毫发无损。
“不可能……”
冈格尼尔上被赋予了“贯穿”的概念,只要射出便必然能够洞穿,这是不变的法则,张允不得不舍弃一部分身体来引开攻击,甚至霍德尔也放弃了去防御。
可眼前的男人却毫发无损。这不是再生或还原,从头到尾男人身上没有传出一丝魔力的波动,他什么都没有做。
“神威召唤!”
仿佛为了确认什么般。仿佛为了打消不安般。仿佛为了抹杀疑问般。
“强袭毁灭之神枪!”
再度投出。
“嘿。”
男人轻笑了一下,然后挥手。
如同驱赶苍蝇般随意挥手。
冈格尼尔与男人的手背相撞了。这是无比松弛的手,他甚至没有握紧,放松的五指自然地佝偻弯曲,松弛的手腕略微倾侧。
可奥丁之枪却被弹开了,无比荒诞的场景发生在了黎行面前,神枪如同玩具般弹飞了出去,无数个圆在空中滑过,最后坠落于地。
“为什么?!”男人如同演戏般大叫起来,夸张的姿态不遗余力地讽刺着黎行与柳缘,“为什么我的防御没有用?!为什么我的攻击没有用?!”
停止。
“不要想那么多没用的东西,这里既不存在什么花招,也并非奇淫巧计。”
如同判决般的话语。
“仅仅只是因为你们太弱了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