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体意志……构成物质?”
这是清神岛中石板的力量,此刻却作为这个关卡的维度规则出现了。黎行很明白,所谓的集体仅仅只是个强度的概念,并不一定要多人,有时仅仅只需要一个人便可以将现有的一切以自身的意志修改。
就连死者复生、都轻而易举。
从头开始修正吧,黎行心想,我所替代的是苏朽心扮演的角色,某个女人的女儿,姑且以a来指代吧。根据起初她在书上的涂抹,可以确定的是a目击了一场杀人事件,然而报纸上仅仅将受害者林苑报道为失踪,那么说明a并未将这件事报警或告诉相关人员。
a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期望小镇的破灭。因他人的死去而欣喜。杀害他人。最后为众人所迫害,如同尸体般陈列在床上。
可这样一个小女孩怎么样才能够进行大量杀人?这件事对她而言应该是真的,不只是一个女孩的妄想……因为手段是存在的。
兔子魔法。
尽管仍无法想清楚来龙去脉,黎行仍旧把杀人事件与兔子魔法联系在了一起。证据是死去的老师,同样的杀害手段与既视感,那并非是黎行杀的,至少杀人者的手掌大小就与他不同,可一切却历历在目的原因很可能是因为他参与了那个魔法——诅咒他人死去,并构筑死法的仪式。
且不说几个孩子的意志是否真的能够驱动什么人去杀死什么人,老师确实是明确“被”杀死的。杀人者是存在的,如果一定要说一个嫌犯,应该就是齐栾了。
可黎行没有证据,也无法理解病房中话语的意义。
——没有人能够凭空存在,人想要真正降生到这个世界上,首先需要的外在的形,其次则是需要有内在的魂。
齐栾究竟是什么?
——唯有理解到你是谁,一切的答案才能到来。
我又是什么?!
黎行陷入了混乱。他仍旧不理解自己扮演的角色,如果说他被用来替代a,那他又从何而来?他并非只存在于此,而是同时存在于另一个光怪陆离的恐怖世界。
已经毁灭的世界。
——阻止小镇的毁灭。
方法是有的,毁灭的源头是那个期望毁灭又握有意志的人,尽管证据不足可那人就是躺在床上的a的可能性很高。只要杀了她一切应该都会结束,可扮演她的人是苏朽心,他不可能对她动手。那么还能如何以一个孩子的力量去阻止毁灭的脚步?说到底毁灭究竟是如何发生的,究竟出了什么事,小镇才会变成恶梦里的那样?
黎行在林玥家门前停了下来,然后叩响门扉。
无论是书中提到过的林苑,还是那个躲躲闪闪的父亲,都是可能影响今后走向的情报。
许久之后门锁扭动的声音才传了过来,林玥自门后探头,然后露出疑惑又胆怯的眼神:“怎么了?”
“能让我进去吗?”黎行说道。
林玥犹豫了一下,便开门让黎行走了进去。黎行连鞋都没换,直接一脚踩在了地板上,他一边跟着林玥进入屋内,一边环视着四周的环境。这是普通的复式民居,一层为厅二层为卧,屋内没有其他的动静,无法确定她的父亲是否在楼上。
黎行在沙发上坐下,看到了摆在电视柜上的三人合照。照片上只有林玥和她的父亲以及另一个与林玥长得颇为相似的人。
林苑?
“你们也是单亲家庭吗?”黎行问。
“嗯,我们的母亲因为难产导致的大出血离开了,只有我和姐姐还有父亲在一起。”林玥端了杯水给黎行,“所以我们两家关系很好,因为正巧能够串门互补,学校的老师对我们也很照顾,有些课外辅导的费用我们都不需要交的。”
两人就这样说着寻常的话题,林玥情绪似乎已经非常稳定了,黎行看时候差不多了便切入正题:“你对兔子魔法知道多少?”
“先是男生那边先传起来的,之后才一点点在女孩这儿传起来,”林玥也没有排斥这类问题,用着与先前相同的语气说着,“最早说起的是齐音吧,不过那时候大家都只是把这个东西当成一件好玩的事,只有一个人当真了。”
“谁?”
“花蕾……就是你替代的那个人。”林玥低下了头,“那之后就开始变得奇怪了,花蕾所说的每个不幸都会变成真的,有什么人摔下了楼,有什么人被砸断了脖子……起初大家只是稍稍有些害怕,却也没做什么,因为不会轮到自己。遭受不幸的总是别人,而万一自己搭理了之后轮到自己了呢?”
大概从那个时候开始,所谓的兔子魔法便真正作为一个魔法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吧。
“可直到有一天,大家都开始真的害怕起来了。因为花蕾说这个镇子会毁灭,大家都会死。”
能够成为现实的、孩子的妄语。
“她开始每天都说这件事,到最后连老师都害怕起来了……于是有一天齐音乘她不在的时候对大家说了那件事,就是必须阻止她,否则她所说的就会变成真的,因为兔子魔法是确实存在的。”
“而阻止她的方法……就是杀了她?”
“……嗯。”说到这里林玥的面色又难看了起来,“我们不想她再留在这里……可我并不是想杀她……并不是……”
黎行隐约间猜到了,问道:“用了兔子魔法吧?”
“……我们只是许下了希望她不存在的愿望。”
“然后就真的有了亲手杀死她的实感么,某人将她推下了楼,却令你们自身成为了杀人者,而这份负罪感与内疚便驱使你们想要一个替代她的存在,这样做以后‘杀害’这一事实便也会消失。”
“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有的人因为你而使自己遗忘,而不曾遗忘的人则将你视作奇迹……死而复生的奇迹,是魔法的证明啊。”林玥看起来隐隐有些不安,“因为你的存在,兔子魔法本身反而变得更加容易让人接受,我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因为齐音他们是想救这里的。”
“前提为毁灭的拯救罢了。”黎行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已经得到相当一部分信息了,于是他站起来问道:“你们常来花蕾的家串门吧?”
“怎么了?”
“花蕾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工作很忙,花蕾常常一个人呆在家里,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花蕾,她是个很好的人啊。”
黎行是知道这个答案的。他见过那张合影,无论是花蕾还是女人,脸上的笑容都读不出半点虚假。女人为了回避花蕾已经无法醒来的事实而默许了他的存在,他填补了这一切。杀人者为了回避杀人而谋求虚妄,爱人者为了避免离去而谋求赝品与伪装。
那么楼阁上那个惊慌失措的男人,是杀人者还是爱人者?
不可思议的鸣声划破天空,仿佛地狱深处传来的尖叫。
世界晃动了起来,空间被贯穿相连,林玥不在了。
转身、回头、踏入。
好了,来到你应当存在的地方了。
锁上房门,关上窗户,拉上窗帘。阳光无法贯穿厚重的幕布,连夏日的蝉鸣几乎都要被阻挡在窗外。
小镇的毁灭已经启动了。齐音在学校里做得事他大致能明白,可只有这种肉体的他又能做些什么?他无法在这里拯救一切,只能将自己关在屋内。
黎行打开灯光,与另一边不同,现在他房间的灯光很亮。他看着那枚小小的戒指,又看了一眼角落成堆的报纸,最后拿出口袋里的照片。
只剩下女人的照片。
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看着照片上另一个声音渐渐消失,不详的红眼睛替代了女孩。
黎行不明了,维度规则他也不知道做什么用,无数的讯息快要挤爆他的脑袋,他没有苏朽心那种超乎常人的人睿智,他无法推理出一切的真相。他将室内模拟成恶梦里的情景,希望能借此感受到些什么,却只有焦虑逐渐溢出。明明这里没有血也没有尸,明明没有腐烂的气味和恶臭,可黎行却感觉比呆在恶梦中更压抑。
等等。
确实有什么不一样。是气味。这里有股熟悉的气味……消毒水?
不对,是福尔马林!黎行不会忘记这个味道,之前他就是在这个气味中历经生死的。为什么这里会有这种味道?
——那个家伙一个晚上把实验室里所有的标本都偷走了。
——她把姐姐的手链拿来了,说姐姐已经死了。
——好漂亮,这是连时间都无法抹掉的东西。现在是我的了。
黎行猛地跳下了床,开始不停翻找起来。那个应该就在这里,只有这个屋子的气味是最浓的。衣柜里?没有。写字台下?没有。电视柜下?没有。
这个房间已经被搜遍了,究竟还有什么地方……能够藏下一具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女孩尸体?
是有的。还能藏下一个人的地方,是确实存在的。
黎行缓缓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那张有着纯白底被的床。这张床看上去是实心的,整个底部稳稳贴住了地面……可是里面呢?
他走了过去,一把扯掉床上的所有东西。仿佛是盖住什么东西般的,长方形的缝隙所构成的盖子。盖子上面有两个圆心的洞,像是一对漆黑的眼睛,而眼睛的深处躲藏着最终极的混沌。
福尔马林的气味确实是源自于此。
黎行用颤抖的双手扣住洞眼,然后将整个木盖提了起来。
已经扭曲变形的尸体冲击着黎行的视野。被灌在一个巨大袋子里的福尔马林液已经被染成红色,液体的表层漂浮着泥草和虫尸,只剩下半个身体的蚂蚱露出了恶心的断口,碎屑静止漂浮,而在一切之下,是女孩裸露的尸体。颈部的淤青叙述了她的死因,有些肿胀的面容像个似曾相识的人。
林苑。
连黎行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心跳已经快到了一个危险的程度。急剧分泌的肾上腺素在血液中扩散,冲击着脑浆的某些东西不停嘶吼。几欲呕吐的恶心感与不停将他下拉的坠落感相互交织,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旋转、崩坏、毁灭。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双手撑住床沿,俯视着这具在腐烂边缘却又被装袋浸入福尔马林的尸体,液体的反光让黎行看到了自己充血的眼睛。
兔子的眼睛。
有人在敲门,锁柄被不停拧动,最后门外的人开始踢起了门,可门却始终牢牢地固定在那里。
啪。
尖锐的物体穿透了进来,门被挖出了一个洞。
声音停止了。
黎行转头,发现洞里有东西。
赤红的眼球。
晃动越发剧烈,黎行身后的袋子也传出滋啦的声响,黄红的液体从床下漏出。他看向尸体,发现她睁开了眼睛,然后露出了笑。
诡异的笑脸,就和齐音的一样。
黎行的意识模糊了起来,视线中的一切仿佛都在褪色,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只能瘫倒在地。门的洞被挖大,伸进来来了一只穿着西服的手。手不停摸索着,然后找到了门锁。
啪嗒。锁被扭开了。
“咯咯。”门外的人笑了起来,他推开门,一脚跨了进来。
黎行已经无法动弹,他躺倒在地面,混杂着血腥气的福尔马林滑过他的脸颊,然后慢慢爬向更外侧。黎行连脖子都无法扭动,只能看到一双黑皮鞋离他越来越近。
齐栾。
刀刃刺入胸口,在胸口搅动。能感受到心脏的破裂,骨骼被刀刃刮蹭,温热的血液喷出身体。
陷入黑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