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进化（完）

居于火焰之爆燃者。第十七亮星之封闭者。旧日支配者。克图亚格。

无论以何种称谓来道其名，其本质永恒不变。在克苏鲁神话中以“燃烧”为概念存在的外道之神降临了，那并非是降临在身侧，而是以召唤者自身为引降临的奇迹。这是理所当然的事，连想象都不完全的存在，自然只能以自我为基准创造形象，换而言之首先点燃的便是召唤者自身。

“好啊！好啊！现在的你是无敌的，连我的天敌本身都可以加以创造，以混沌为名还是轻了，唯有你手中以逆十字为形的犹格索托斯方能为你正名啊！”无面的少女尖叫起来，她也被点燃了，自四肢开始熊熊燃烧，“遗忘一切，失去一切，毁灭一切，拯救一切，伪造一切，凌驾一切，统御一切！万物皆以你为主，天地俯首，神魔陨灭！降临！降临！降临！哈哈，都看到了吗，曾经数以万计杀死我的伪神们啊！我们便在此时此刻以最为盛大的灭世之炎作为布告吧！”

仅剩头颅。

“我们将在此试图以毁灭之混沌，点燃天界之园！”

爆碎。吞噬。燃烧。

“倾刻後，轰轰隆的雷响又重返天际，唤醒了皮拉斯的戴天深仇。”火焰之外，咏歌者开怀大唱，“就像独眼巨人之铁锤打击战神之不坏甲胄，皮拉斯之溅血宝剑更无情的砍向普莱安。”

那是连黑暗都无法包裹的青与红，扭动的形态像是不断收缩的球形，夜的爪牙始一触及便被燃烧殆尽。

黎行亦被焚毁，但一如先前地，依旧存在。

“点燃一切吧。”

囤积的力量被启动了。犹如核爆般的燃烧如同星环般扩散，带着纯粹的破坏色彩的蘑菇云将天空磨碎，刺目的光芒让所有人情不自禁地捂住双眼。那并非是真正的火焰，它仅仅只是“燃烧”本身，存在者皆被燃烧，有名者皆被覆灭，名为黑暗之物现在却与火药无异，熊熊烈焰将它们大快朵颐。

“不惜被混沌替代都要活下去吗！真是不可救药的爬虫啊！”霍德尔四周如同防壁般的黑暗层层破碎，射出的米斯特汀亦为火焰所燃烧，“不要以为你能赢我！这里是我的神域，黑暗不会消亡，当一切燃烧殆尽后它又会再度重生，而你！这种东西你可以召唤几次？！”

霍德尔是正确的，被降下的神祗独一无二，既无法以复数召唤，更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召唤数次。当你创造的事物是有其生命与意识的，那自然就绝不可能再重新创造出一模一样的东西。

可是无关紧要。

无数的字符在黑手机上划过，那是如同系统升级般地模样，各个世界的文字逐一闪现，绿与黑的光芒相互交错，最终定额在了数个熟悉的字眼上。

【最终裁定。】

【亚种血统特殊效果开启。】

【lp-进入第二阶段阶段。】

【使用者：受原体47号，代号o。

【灵柩：衔尾者。】

【装载完成。伪格建立。无异常状态发生。】

【进化开始。】

所有一切都被卷入火焰，这是没有温度的青与红，可触碰到的存在却被化作虚无。

“滚开！滚开！贱如婊子的命运女神！”

猫像是根本看不见这毁灭一切的火焰般依旧在城头厉笑嘶声，可火焰没有点燃它，克图亚格的力量有意避开了所有的玩家

即将完结。火焰所燃烧的对象即将被蚕食殆尽，可是规则仍旧存在于这片空间里，恐怕在火焰熄灭的下一瞬黑暗就将再度来袭。

想要覆灭黑暗并非难事，想要抹除黑暗并非难事，想要否定黑暗并非难事……只是你的敌人并非只他一人。这不过是个小卒，他的身后有更多的野蛮积攒着暴力，从此之后血与死会接连不断地向你袭来，你不可能每一次都进化出与之相对的力量，那个女人的森罗万象也不过是模仿和抵消，你所需要的不仅仅是那样的东西。

所有的力量皆源自规则，那么要想要取得胜利，就必须有粉碎的规则的力量。

需要的是万通之法，以你一人、可敌诸神的、从根本上否定一切的力量。

混沌膨胀了起来，无穷无尽的知识与迄今为止的记忆给出了某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完全公式的解答者。将一切解析、抹消、连存在本身都归于虚无的力量。然而这并非是最终的解，解析的可以改变，抹消的可以创造，需要再进一步。

仅仅针对这些身穿白衣的杀戮者、所应当构筑的力量。

答案出现了。

“你就要输了！哈哈，再怎么挣扎，所想做的一切也不过是妄想！”面目扭曲的霍德尔在半空像发了疯似地张牙舞爪，“等到火焰熄灭我就杀光你们，先拔掉那几个女人的四肢，然后剖开你们的胸膛，谁都逃不掉，你们谁都——”

话语被打断了。自无尽虚空中传来了令窒息的话语。那本是他们的特权，是任何人都无法复制和侵犯的、神明的法则。

“神域，”

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瞪大了双眼，连顺着嘴角流下的唾液都恍然不知。

“离形。”

火焰熄灭了。

霍德尔在空中挥舞着双手，属于他的黑暗却无法聚出一丝一毫。

万物因形而立，若想从根本上否定规则，那便将组成规则的事物拆解、剥离，连概念本身都加以掠夺。

将规则拆解、吞噬。

“你看看你的样子，”漆黑浑浊的身影自虚空走出，“像不像个在扑水捞月的猴子？”

霍德尔先是呆滞了一瞬，旋即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你做了什么！！！我的力量呢！！！我的法则呢！！！我的神域呢？！！！不可能的！你怎么可能做到这种事情，不可能的！！！”

“摘掉了啊。”声音带着笑意，没有五官的脸却看不到表情，“你的神域依旧存在，可是它所特有的规则已经没有了……因为被我的神域吃掉了啊！”

“不可能的，你怎么可能会有我们的能力……即使在时间轴中我们都是唯一的存在，你究竟……哈哈……哈哈哈哈哈！！！”霍德尔忽然笑了起来，他的脸上只剩下疯狂了，“差点被你的雕虫小技骗了，想要以此扰乱我吗！即使不使用黑暗之威，我手中的长青剑依旧可以轻易杀光你们！”

银光与绿枝，闪电般的直击。

米斯特汀的强大并非其弑神之威，而是其千变万化以一分万的特效，当黑暗存在之时，每一次分裂出来的米斯特汀都可以带着大量的黑暗之力袭击而至，杀伤力何止增幅数十倍。然而当黑暗消散，为了保持其本身的杀伤力，霍德尔便不得不仅以单刃轰向黎行。这是太过简单的直线攻击，甚至连黎行先前射出的冈格尼尔都不如，它没有必中与贯穿的概念存在，所以仅仅只是如同长弓一射般的攻击。

“神威召唤，驰骋黄昏的战骑。”

天马被再度召临，那是超越闪电的极速，轻易地躲开了这一击。

“神威召唤，强袭毁灭之神枪。”

立场翻转了。天空中闪过无数道星光，可那不是先前霍德尔的星图，而是黎行以无数的冈格尼尔所构筑而成的、饱含杀意的银光。

“真的假的啊。”

霍德尔忽然没有了表情，只是抬头看向天空，露出了自嘲般的苦笑。

神枪落下。

刺穿。贯穿。洞穿。血液与白衣不断破碎，霍德尔的身体四分五裂，可是银光的杀阵并未停止。暴风骤雨般的攻击一次又一次朝着霍德尔轰去，一次又一次地将他超速再生的部位轰得粉碎。

米斯特汀宛若知道主人的危机般掉头，汇聚全力的一击自黎行背后袭来。

“他们不会这样轻易死去！”脑海中的自语大叫，“他们的灵核在神具之上，杀了他，然后毁掉它！”

黎行以右手的撬棍拼向米斯特汀，可从尖端传来的冲击力超乎想象，短兵相接的瞬间黎行就被打得脱离了马背。数根冈格尼尔在半空调转的方向射向米斯特汀，然而只有震耳欲聋的钢铁交加之声不断传来，长青剑上没有一点伤口。

“神威召唤，破灭黄昏之刃！”

以想象构筑的米斯特汀出现在虚空，赝品与真实再度相撞。黎行并非想以这一击定胜负，他需要的仅仅只是停滞的这个瞬间。

能摧毁神具的、只有神具。

黎行在攻击的同时就动了，在二者相撞之时，他便来到了米斯特汀之上。

无论付出多少努力，无论做出多少牺牲，若缺少最后的这个瞬间，一切便没有任何意义。重要的结果而非过程，决定生与死的只是最后的这一刀，这一瞬不需要同情，不需要理解，不需要原谅，需要的只有握住刀柄的五指。

“诸神明啊，削除了她的力量吧！”

作以结语的咏叹调。

“粉碎了她的车轮，让那空轴子由天堂滚入地狱！”

机会已经来到，那么就以执念、以愤怒、以全力、以你战斗至今的杀意、不加犹豫地砍下这一刀！

斩落。轰响。破碎。

混沌的污浊如同割裂天幕般袭下，米斯特汀如同哀鸣般铮铮作响，最后终于在摧枯拉朽的庞大力量中被劈断。神威召唤的攻击与霍德尔的超速再生同时停止，只剩下半个身体的残片的霍德尔重重摔落在地。

“你并不是神，”黎行缓缓降到他身边，“和所有的疯子一样，都不过是个握着刀的怪物罢了。”

“哈哈……”霍德尔还剩下最后一口气，他看着黎行，然后摇了摇头，“你知道你将什么出卖给了那些妖魔吗？你甚至不清楚它们是些什么东西……哈哈……你只会变成一个连面容都不存在的怪物，在任何人的眼中都转瞬即逝的暗之住民，你以为无所谓……可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你的选择……”

黎行没有说话。他的全身像是在被什么东西蚕食，他无法变回去了。

借由想象而存在的自我失去了自身的形象，连自己是否仍是黎行这点都暧昧不清……当世界本身将你遗忘，你又如何回归原本的存在？

“你觉得你能赢我们了？你的神域确实能够克制我们中的大部分人，可它却不如你所想的那样万能……”霍德尔用最后一丝力量摆出笑脸，“终有一日，你们会比我更凄惨地……死去……”

失去声息。

一切都结束了，可是黎行却不敢转身。他害怕看到苏朽心的表情，如果连这个女孩都——

“黎行。”

左手被握住了，明明已经失去了皮肤，可是隔着身躯跳动的心脏却感受到了指尖的温暖。

“你我已经早已相连，所以无论是你的痛楚也好、悲伤也好、绝望也好、恐惧也好……我都可以感受到。”

轻声细语。

“即使整个世界都否定，我也会作为唯一的证人来证明……你就在这里。不以样貌、不以声音、不以记忆、不以名谓，而仅以我胸膛中跳动的这颗心来证明。”

搂住腰间。

“你就是我的黎行。”

有什么如同焦泥般融化了，逆十字与撬棍同时掉落在地，熟悉的花香和体温逐渐融入了这具身体。

合拢双手，轻柔的发丝有些许焦灼。

深深地呼吸，妄图说出某些纯粹的话语，悸动的胸口却不停地收缩。

于是最后只能用略微颤动的手腕抹去眼角感情，然后露出无比悲伤的笑脸。

“是啊，我就在这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