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啊!!!”
苏朽心大叫了起来,林瑜准备已久的能力也终于发动,可一切都为时已晚,黑暗与银光同时将男人的身影吞没,片刻之后整个胸口都消失殆尽的黎行便在赤红色的簇拥下坠落。
祈祷落空了。这是理所当然的,正因为觉得无法达成,所以才会寄托于他人与虚空,所以无法实现才是理所当然的。
救赎和奇迹不会轻易到来,大多数时候只有有死亡、血液、败北——
以及无与伦比的绝望。
“森、罗、万、象!”
无数的符文以林瑜为中心长了出来,像是以毛笔飞写而出的黑纹在整个空间中扩散。这是以“全”为概念的大型术士,万物生万物存,就连倾倒的黑暗都无法穿透。
贺怜在黎行落下的瞬间就操纵龙骸冲了出去,围绕全身的球形绝界亦再度张开。
“不错的术式,因为能够在防御的同时进攻,所以便能够多少阻拦下我的神域吗。”
自黑暗中传出声响,贺怜不知道他说的是自己还是林瑜,她眼中只有自半空坠下的黎行。苏朽心无法在这片黑暗中移动,林瑜必须要在原地维持术式,那么能够接住黎行的就只有她了。
不想要身边的人死去,所以无论是什么情况、无论要付出怎样的代价,都会去伸出手。
“好了,插曲也已结束,我就继续做本该做的事了。”
视线再度归于黑暗,贺怜什么都看不见,无论是自天而降的浓墨,还是宛如尸体的黎行。绝界无法防御住霍德尔的攻击,贺怜是明白这一点的,可即使如此她还是朝着先在目测的方向冲刺,希望能够在黎行摔得粉身碎骨前接住他。
这是如同自杀般的行为,太过在意眼前已经步入死亡的同伴而抛却了自身的安危,那么就只会将自己暴露在杀意之下。你所面对的是可以轻易捏碎你的存在,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自己绝对无法战胜隐藏于黑暗的白衣人,那已经不是等级的差别,而是在那之上、从本质上的截然不同。
是神与人的差别。
然而在所有的希望破灭之时,仍旧会有人选择战斗。即使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无法取得胜利,也仍旧会伸出爪牙。
“龙化!”
宏大的光亮自黑暗中爆出,那是无法被遮掩的金色光芒,巨大的身躯再度站了出来。
秦乱化成的玄武巨兽与先前有所不同,全身上下弥漫的金红波纹竟然突破了黑暗的笼罩,以龙语形成的古法术式被凝聚于头前。
“崩心?你疯了吗?!”雷戟大叫了起来,他在黑暗中苦苦支撑,倾倒而下的黑暗不停蚕食着他的防御,“别管我们了!还有力气就马上走啊!我们活不了的!”
简明易懂的术式,以摧毁自身身、血、魂、理为代价,将远超自身的力量拥入怀中的玉碎之术。
“那就都别活了吧。”在力量放出之际,秦乱却显得异常平静,“你也是知道的,我宁可自己战死也不想站在原地下跪,更不敢看着你们一个个死在这里。”
狂涌。
“我也只是个胆小鬼,所以才选择在这里拼尽一切。”玄武巨兽的表层完全裂了开来,燃烧的金红火焰将秦乱自身点燃,“你们谁能活下来就帮我知会一下星灭影那小子,让他把这仇给我们报了……老子就先走一步!”
那是如同坠星般的一击,整个玄武自身都化作了攻击的一部分,轰燃的力量破空裂暗,朝着黑暗的最中心一路破进。化刀作剑的黑暗不停斩劈于上,但越是强大的攻击就越是让金红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炙烈。
“越是接近死亡就越是能够获得力量,本源是【血勇】么……很少见的a级,可惜了。”
银光汇聚,绿痕缠绕。
“洞穿它,米斯特汀。”
黑暗中诞出的银光如同撕裂天际的刺枪,笔直地与火球般的巨兽撞在了一起。龙语勾住出来的防御未能挡住这一击,唯有以命勾住的力量在拼死抵抗。霎那尖银光甚至有些被顶了回去,可逆转却仅有这么不到数秒的一瞬,神之器具以纯粹的破坏力狠狠扎穿了秦乱。可是向上突进的男人竟然在被从头到脚贯通后依旧向上冲锋,他已经将自己变成了势不可挡的决死一箭,无论生死,只为将自己的火焰沾染上敌方的血。
如同烈日般在半空中突进的光芒甚至驱走了大量倒向地面的黑暗,似水如雾的肮脏墨色像是遇到天敌般在光芒下消退,压力大减的玩家都拼命向外逃窜。而林瑜也扩大了森罗万象的范围,试图将更多的玩家保出这片区域。由于霍德尔的注意力被转移而逃过一截的贺怜一把接住了黎行,她紧紧抱着他已经失去生命体征的身躯回头逃窜。黎行的伤口很怪,除了最初由于贯穿而离开身体的血肉外,他伤口的截面却再也没有一丝血液渗出,那不是如同被黑暗切割的伤口,而是如同时间禁止般的诡异模样。骨骼和内脏都清晰可见,就连脂肪与表皮的层次也能够一一看清,但无论是什么部位都不再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逃亡。必须要离开这里。尽管不知道结束这场游戏的方法,但无论是什么,都不可以在此停留。
“太好了,大家可以再多活一会儿呢。”
灼人的烈焰中终于撕破了最后一层黑暗,歪嘴邪笑的霍德尔终于再度露出身影。
“你们觉得会这样吗?”
火焰再无法前进,因为被挡住了。
被轻描淡写地用单手挡住了。
“神域,芒灭。”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如同星图般的天空,紧接着便是破灭一切的黑暗,只有些许几人才从逐渐熄灭的秦乱身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那不是被浇灭的火焰,而是燃烧的本体被自上而下的某种东西不断贯穿,千疮百孔的溃散。
贺怜在最后一刻以龙骸包裹住了黎行,而她自己却仅仅以绝界防御。
所以理所当然地、被轻而易举地刺穿了。
在无尽的黑暗中她甚至无法得知伤口的确切为止,因为龙骸挡下的穿刺所造成的伤痛亦回馈到了她的身上。
能感知到的只有已经无法行动的下身……以及无法止住的血。
这一突变连林瑜都没能反应过来,在视力被夺走的瞬间她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收缩森罗万象的结界。这份结界理论上的运行法则是自行缔造出与对方相同的攻击来进行抵消,可能够抵消的攻击自然是有上限的,所以越是缩小才越能增强防御,而在现在这种程度的攻击下,再过不久她的魔力便会到达极限。
她不知道贺怜怎么了,现在这种情况下她根本无法联系到贺怜,唯一能够把握的只有身边的苏朽心。她拉住她,想要先一步带她到她藏匿囚犯的空间中去,尽管无法长久,但至少可以躲过这波攻击。
可当她伸出手,却没有摸到原本呆在身边的女孩,只有如同尖针般的毛刺戳破了她的指尖。
死亡与进化只有一墙之隔,苏朽心在那时没有死去,那么便只剩下了一个可能。
她是想要活下去的,可比起自己,她同样更希望其他人能活下去……所以同样地、也选择了最愚蠢的方式。
以牺牲某些东西、来取得力量。
芬里厄之血在暗夜中躁动,自从上一关黎行将魔狼的本体召临,她就开始隐隐朝着那个方向迈进。她为那股力量所震撼,她知道那是她自己的东西,那么如何将这股力量拿出才是最重要的事。
以理性压制魔性?已经不需要这么做了,因为你所爱的已经因为你的无力而逝去。
就这样试着将理性消去。没错,顺从你体内的野蛮吧。需要的只是更多的暴力,无所谓形态、无所谓敌我、无所谓真伪,破开枷锁,解放心灵。
当最为理性的人不顾一切地将自身沉浸于疯狂,究竟能获得多大力量?
能够知道的、只有被杀的人。
即使是霍德尔也察觉到了,某个东西在他的黑暗中挣扎着出生,那是无以计量的野蛮,是连黑暗都能够吞噬的蛮兽。自苏朽心体内涌出的幻噬将她围了起来,然后在形成了不断膨胀的狼形。尽管血红的幻噬不断被银剑撕裂,却又会在同时填补上更多。
撕扯、吞噬、咀嚼。无形之物与无形之物相互碰擦,那就像是在箭阵中顶盾冲锋的死士,想要在濒临破碎前咬杀敌方。可这又有什么用呢,有更强的人用更强的方式试过了,也证明了所有妄图以下犯上的人都会被轰碎得不留形体。
“一个接着一个,好烦啊。”
银、暗、青,不同的色彩,同样的攻击。点、面、片,不同方式的技巧在同一时点释放。黑暗中的王者以暴力碾碎一切,不断施加的破坏在证明着他的神威。可即使如此反抗者也仍在挣扎,没有人会甘愿死亡,再无力也好,再轻微也罢,只有将所有的力量化作杀意,才有可能取得一丝的胜机。
不过此时所谓的胜机,恐怕只是奇迹的同义词。在无尽的黑暗中不存在名为希望的光明,已经倒地的贺怜也好,即将力竭的林瑜也罢,即使是自毁般进攻的苏朽心,都不足以成为奇迹降临的砝码。
唯有一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