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支银剑同时向着对方射出，白光闪电中缠绕着碧色圈晕，乌云遍布的天空在强光闪烁下如白昼晴日般刺眼。
真也好伪也罢，当仅仅能有一物存在之时，那么必然有一方会被损毁。
明明并非唯一存在的真实，可黑环少女创造出来的米斯特汀却硬撼了霍德尔的长青剑，光芒与光芒相互吞噬，野蛮与野蛮相互厮杀，却没有在这个瞬间分出胜负。这显然是有违常理的，越是高级的物品就越是难以复制成形，复制品与原体的差距也会越大，可眼前不落下风的角力却令人无法分辨真伪。
“不对……不对……”霍德尔眯起眼睛，“是我搞错了什么……”
真实？虚假？复制？想象？
“都不对……你是在创造，能抗衡的原因是因为你的这把也确实是米斯特汀，你拥有源头，所以可以创造一切。”
那就解开答案吧。
“而一切的源头，这个世界也好，神也好，神具也好，囊括了这一切的只有一样东西。”
女孩笑了出来。她的样貌渐渐地变了，原本是黎行变身后的样子，可现在却谁都看不清那是什么。
明明就在眼前，却只能看到笑脸。
“你终于又找到了自己的位标了吗，无貌的旧神。”
“你还有闲聊的功夫吗？看看你的剑……好像要断了啊！”
一方的光芒被盖过了，半空中的少女如同狂欢般咧嘴，可白衣的男人的表情却没有变。没有愤怒、没有恐惧、没有胆怯。
只有居高临下的笑。
“你确实很强，”
剑柄的青绿色忽然扩散了开来，无数的槲寄生疯狂生长，遍布天空的绿纹不断在凋谢与重生中循环，最终失去了形体，唯有朦胧碧色如丝线般盘布。
“却仍不够强啊！”
霍德尔的米斯特汀剑瞬间分解，可少女的剑却没有再前进一分。整片天空都被绿色的巨网捕获，力量皆已停滞，而分解的长剑却在不断地挺进中再度重生，壁纸剑刃化作箭簇，直逼少女。女孩的头顶的黑环狂震，在生死之间她召出圣剑想要抵挡这一击，可先前斩天裂地般的金光却被黑暗吞噬，箭簇撞上剑刃，从缺口开始裂纹在剑身上不断蔓延，终至碎裂。
圣光爆碎，女孩被淹没在金黑相溶的巨幕中，不过一会儿瘦小的身影便自其中坠出。
“如果是本人的话说不定还可以抵挡，现在的你不过是区区投影，无法占据这具身体，便无法诞生于世。”
霍德尔再一挥手，引领黄昏之剑再度从树枝中生出。
“以这种不完整的力量向我们挑战，未免太过自大！”
银剑闪烁，碧光摇曳，带着弑神之威的长剑再度射出……向着已无力反抗的人。
拥有力量与使用力量从来都不是一回事，拿着枪的阴谋家无法胜过拿着刀的猛士，当破灭来临之际，只有更适合战斗的人才可以生存下来。
“在此关键之时，那无生命的的伊霖堡，它的屋脊冒著熊熊的烈火，似乎懂其苦难，霎时轰然坍倒。”
能够在破灭中生出手的，既不是能够创造万物的混沌，也不是渴求厮杀的勇者。
呼吸。
醒来。醒来。醒来。
晃动。
在无尽浊流之中，如同自问般对着不断晃动的倒影质问。
“你从一开始就没有人格，连所谓的意志都不存在，只是理所当然地随波逐流。”
黑发无颜的少女站在身后，她也张开嘴，用着无法分辨男女的声音接上了话。
“在漫长的黑暗隧道里你试图看清自己的样子，你摸着自己的脸，问自己这是否属于人类。”
淅淅沥沥的水帘发出瀑布般的声响，扭曲的细流中，倒影亦发出了声音。
“暴力与杀戮皆是错误，你这样反复告诫着自己，为自己戴上面具与枷锁，而这亦是混沌选中你的理由。”
声音相错，一唱一和。
“并非为了替代你，而是想要你成为混沌本身，当面具后的伪善者看清自己的面容，当自我欺骗者幡然醒悟，最初亦是最后的答案便会到来。“
空旷的洞穴中声音不断回响，嘶哑却熟悉的吼声在耳边咆哮了起来。
“究竟把什么埋了起来，然后告诉自己一切都从未存在？！”
命中。
少女在这一瞬被轰入地面，黑环消失了，融合到一半的逆十字亦退出身体。
霍德尔愣了愣，他与自己的神器是共感的，当剑刃斩劈什么人，那么刺入肌肉与脂肪的触感就会直接传达到脑海，血液的温度也好骨骼的硬度也好，一定都会着生命的消逝传来……可这一次，什么都感觉不到。
用鼓动的胸腔，来念响诗歌。
“巨响震聋了皮拉斯的双耳，看！那正劈向普莱安白首之利剑，就在半空中突然停止。”
就用这双手，握住夺命的长剑。
尘埃飘散，握刃者亦露出身形。
“你是谁？”霍德尔问道。他知道眼前的人变了，同一具身体，却是不同的存在。而更令他感到微妙的是这份似曾相识的感觉，熟悉的气息与笑脸，可他却记不得这份表情究竟属于谁。
能够在破灭中伸出手的，唯有早已身形俱毁，仅靠执念存活的鬼。
“谁都不是。”
他说着，却如同三人唱和。
“只是个曾叫做黎行的胆小鬼罢了。”
对于霍德尔而言，答案其实无所谓。混沌的种子必须覆灭，这甚至是由于杀死档案持有者的事项。
所以他没有说话，只是再度令黑暗降临。
“神威召唤，驰骋黄昏的战骑。”
背生双翼的天翔骏马带着黎行飞速躲闪，这是完全不同的战法，并非以凭空锻造的神具抵挡，而是以更快的速度迂回。
黑暗就在身后，如同绞肉机般的刃与线不停追赶，却无法赶上天马的飞驰。
不，不是迂回。是为了逃避。
为了逃避某些更致命的东西……而冲向另一个足以致命的地方。没有思考的余裕，这样就好。
只要能够继续厮杀的话，就可以继续作为自己活下去。
黎行甩开了黑暗中的攻击，然后一条直线扑响霍德尔。他知道一定会有什么拦住他，可这样的距离已经足够。
神枪与圣剑被反复击出，如果威力不够的话，就以数量来轰开缺口。
所谓的魔力无限，并不仅仅是可以进行数之不尽的攻击，自我再生的速度亦可以加快。切割、愈合。撕裂、愈合。斩劈、愈合。血液翻腾而出也无所谓，内脏被轰出体外也无所谓，四肢被切断也无所谓，即使对方的攻击无视了连同断界在内的所有防御，可只要能够不停再生，就可以弥补防御上的漏洞。
“真好啊，能够拥有力量。”
细细碎语。
“拥有力量的话，就可以变得强大了，无论多么深重的伤口都能愈合，像是一切从未存在。”
战斗。战斗。战斗。来到他的面前了，看不见也无所谓，拿出武器，然后挥下武器。
“将所有令人痛苦的东西以更痛苦的方式驱离，将一切令人恸哭的绝望以更悲伤的方式覆盖，这样做以后，就觉得能够活下去了。”
化作一米多长的长青剑挡住了黎行的攻击，每一次斩劈都几乎将黎行切碎，血液喷洒，他却依旧拼命挥下手中的撬棍。
轻笑。
“真是可怜啊，像一条死去了主人的狗，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发了狂，不断撕咬着自己的尾巴。”
霍德尔的白衣沾上了黎行的血，他恼怒了起来，数十米的黑暗如同被戳破的鼓胀水球般破涌出来，包裹住了黎行。
仿佛有无数的小刀在身上切割，黎行不停地想要驱散黑暗，可飞离出去的只有自己的血肉。
可他却在笑。被割伤的喉管不停喷出雾状的血，即使如此却仍旧如同坏掉的鼓风箱般笑。
“不要停下，继续转圈，转圈，就这样一点点吃掉自己，到那时候你就能真的忘记一切了。”
远方的女孩哭了出来。
啜泣。
是由于无力而痛苦吗？是因为恐惧而失态吗？还是仅仅只是，替无法哭泣的人流下眼泪？
疯狂者自身不知道答案。他只会不停地上窜下跳，以生命换取攻击的机会，取之不尽的魔力即是取之不尽的生命，既然无所谓痛楚，那便不会死亡。
不会死亡？
“可怕的攻击方式，连我都不得不敬畏啊。”霍德尔挥舞着长青剑，喷涌的黑暗几乎没有死角地攻击与防御，“既然如此，我便也献上最诚挚的敬意吧。”
槲寄生布满天空，却从根茎开始一点点变成了黑色。
“以恶与暗为名，唤汝之真念。”
突破天际的银光在黑与绿的包裹下再度诞生，可与此前不同，那看上去极为朴素，像是被修剪而成的短剑。
霍德尔闭上了双眼。
“以弑杀之形，断神魔之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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