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奇迹（2）

猫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有什么东西超出了他的预想，自以为操控的人偶挣脱了手中的线。

他不过是给了那条不停挣扎的野狗一个小小机会，想着这说不定他就可以狂吠着再度踏上舞台，用更疯狂的力量来反扑，却在绝对的暴力下被一点点碾碎，以绝望书写悲剧，也死亡画下句号。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重新爬上舞台的并非目露凶光的残败野狗，而是握着破魔之刃的英雄。

金发、撬棍、神威召唤。

命运的丝线相互交汇，网状星图之中，亮起了微弱的火焰。

所有人都笑了出来。

“我被感动了啊。”黑色的怪物张开双手，像是想要拥抱漂浮在空中的黎行一般，“多么感人的再会，经历了无数的生离死别，英雄终于得到了拯救世界的力量，他披荆斩棘来到公主的身旁，然后用剑指着那只破坏一切的恶魔说我来了，我来杀你了，只要你死了的话，世界就能得救了。”

黎行没有说话，他像是在等待着什么般浮在半空，面无表情地喝下魔力药水。

他醒来的瞬间就发现自己产生了某种异变，黑手机上清楚地写出了他得到了龙首的身份，因此本源发生了变化。可挣扎者游戏在各种各样的地方都添加了解释，唯有本源一栏不存在任何说明，你不知道所谓的本源究竟有什么用处，一切只能自行尝试。

歼则。

“我很喜欢这种故事，只要杀了谁大家都能得到幸福，只要某个人消失不见了大家就都会得救，只要用刀割下谁的头颅、就会有人得到幸福。”

怪笑的脸。

“产生幸福的方法就是制造不幸，快乐的方式就是将不快抹去，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可问题就是……谁是该被抹去的人？”

发自肺腑。

黑暗散于天际，混沌中心的男人露出身影，赤黑的猗角贯穿头颅，空洞的眼眶红光闪动。

“你们都想杀我，是因为我占据了幸福的位置吗？是因为我的存在，所以导致了你们的不幸吗？那就没有办法了，因为我也想要幸福，”

呼吸。

“所以只能杀光除我之外的所有人。”

四散的黑暗扭曲了起来，超越浮游城的巨大头颅在半空成形，张开的双颚如同轰然打开的地狱之扉。

所谓歼则，究竟是什么呢？

黎行在抬手的瞬间，就明白了答案。无数的咒文浮现于脑海，诸天神魔皆已明了。

超越规则、凌驾规则、踏碎规则，自一切的已知与未知中取出你想要的力量，是否存在也好，仅是臆想也好，全部经由意志汇成一线。

“神威召唤，无坚不摧的王剑。”

金色的光芒让人不得不避开视线，汇聚成形的魔力构筑出了银色的剑刃与黄金的剑柄，数十米的圣剑如同被无形之手所握，迎着巨颚全力斩下！

被施以神化的断钢之剑没入混沌，可黑暗仅仅持续了一瞬，金银相错的光芒再度出现，恶兽之颅被一刀两断。

地面上的玩家将视线都聚集到了黎行身上。那份光芒照亮黑暗，那股力量劈斩混沌，这是地狱中最后的希望，浮空之态宛若天使，是在祈祷中降临的弥赛亚，亦是沉沦者最后的救赎。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只大手，一点点将错乱纷杂的局势理清，然后将某人的推断与预言实行。

黎行的黑手机震动了起来，贺怜从苏朽心的口袋里拿出了黎行的手机，最关键的信息宛如理所当然般地跳了出来。

【获得状态：[市长]】

所有[市民]与[丧尸]都出现在了黑手机的地图上，而极东之出的巨大黑暗亦浮出水面。

而下一瞬，所有玩家的黑手机都震动了起来，

【使用疫苗。（00/00）】

【紧急任务完成。】

没有奖励也没有下一则通告，就连事件说明都不存在，仅仅只是事件完成的告知。

只有贺怜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看着黎行黑手机上的地图，极东处的黑暗开始蠕动了起来，与此同时，轰鸣之声不绝于耳。

母体开始动了。

“我一直在等一个英雄，他有着世上最锋利的剑，支撑他身体的不是钢铁的铠甲，而是坚韧无比的意志，然后越过遍布死亡的堡垒，在充斥着混沌与疯狂的森林中站到我的面前。”即使适才的一击被完全击溃，张允也没有丝毫示弱的表现，反而嘴角上的刀痕越发扩大，“现在你拿到[市长]的身份了，应该已经感受到了吧？这个身份的能力并不只是感知。”

黎行确实已经感受到了，适才的两次神威召唤他无法估计等级，只是转瞬之间就将他并不富足的魔力消耗殆尽。可现在无数的力量却涌入身体，魔力宛若取之不尽。

魔力共享。黎行的脑海里跳出了这个词，这本是升级后主从才能做到的事，而现在所有[市民]的魔力都被灌入了他的身体。最强的枪支早已握在手中，而现在插入弹仓的，是取之不尽的弹匣。

这是从未有过的强大，一切优势都已占尽，可微笑着的恶魔却没有因为失去了力量而露出怒意。

“就是你了。来吧，让我们一起把这个故事写完，既然你选择成为英雄，那我就屈尊成为魔王。”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自上而下的力量层层叠加，“那点魔力对我而言本就可有可无，不用担心，我并不会因此变弱。”

天碾在随着话音释放，黎行本想冲下去护住苏朽心和贺怜，可无论是近距离的市民还是那两人都已不在原位。

“她们两个我会护住的，母体大概没多久就会赶到这里吧，你要尽全力。”林瑜蹲在贺怜身边，脸面向黎行，“要赢。”

“谢了。”

黎行已经降到了地面，在重力压制下飞行体能消耗实在太大，而始终保持着压制的张允却面色未改地轻轻落地。

“开始吧！”

即使是重压之下，黎行依旧爆发出了可怕的速度，金色的流星划过一道弧线冲向张允。

“八成！”张允大吼，大片区域的景象出现了明显的撕裂和扭曲，碾碎一切的暴力平铺而下。

“断界。”黎行没有念台词就放出了断界，独立的空间直接遮蔽了张允的天碾，撬棍轰出，却并非是为了刺击。黎行已经知道自己所能做到的物理攻击对眼前的男人来说都不过是隔靴搔痒，真正能够造成伤害的只有一个技能。

“神威召唤，强袭毁灭之神枪！”

银芒乍现，刺如闪电！

这并非是随机出来的技能，在歼则状态下的黎行根本就不存在随机一说，不但能够根据需要取出大量a阶魔法，所有魔力的消耗与技能的cd都大幅减小了。

象臂弹出，张允试图直接抓毁这极近距离的一击，可不稳定的能量在他触碰到的瞬间便崩乱了起来，银白的闪电撕碎了象臂的表层，冈格尼尔的神威摧毁了试图控制它的一切，轻易洞穿了张允的胸口。

“纵然是魔力构成的伪物，竟然也能复制出‘贯穿’的因果吗！”

然而如此的致命伤对他依旧无效，空缺之处在转瞬间被填满，象臂一手抓地，张允翻在空中，对着黎行的头部狠狠拍下。身形的幼小给黎行争取了更多的时间，他侧身闪过，踩在象臂上跳了起来，旋于半空时抓住了张允的猗角，翻下的同时将他丢了出去。

物理上的攻击没有意义，在没有利刃的情况下只能使用魔法，那么创造冷却的时间才是最重要的。

没错，双方在纯粹的力量上差距并不巨大，天差地别的就只有防御力而已。

“你觉得是这样？”

黎行松手，可张允并没有倒飞出去。象臂牢牢固定在地面，而另一臂一个转体，全力轰向黎行。黎行以撬棍抵挡，这是无法被摧毁的武器，是能够挡下万物的钢铁之棍……可是在接触的瞬间，黎行却发现自己犯下了错。

是的，纯粹的野蛮即使无法摧毁武器，却也能够摧毁你握住武器的双手。

被巨力轰中的撬棍将力量全都倾泻在了黎行的虎口，过于短促的瞬间直接折断了他双手的拇指，韧带与皮肤以虎口为中心被拉扯撕裂，鲜血喷涌之下，是清晰可见的骨骼。可这一击仍未停止，象臂带着脱手的撬棍毫无障碍的挺进，向着黎行的胸腹。

这一击是致命的，断界已经无法赶上，若是被直接命中恐怕连整个上身都被被拍碎。黎行当机立断，后仰的同时将藏于背部的逆十字以二指捏出，对准张允。

“神威召唤，破魔之理力！”

冲击、反弹、拉开距离。

张允无伤，黎行单膝跪地。

“这个世界到处发生着谁都不知道的悲剧，有什么人死了，谁也看不见，因为那是不需要存在的人，会有人因他的死而幸福，而幸福者却不会知道他是谁。”

张允仍在絮絮叨叨，黎行沉默地听着，缓缓直起身，撕裂的手掌上满是鲜血，伤口却逐渐愈合。

“无论你或是我，在这个游戏外都不过是什么人的垫脚石，换句话说，你与我都是理应被杀的一方。”

他说的没错，这个世界上或许有无数的怪物与魔王，可每个故事里真正的勇者却是唯一的。

被杀的一方，始终都是不起眼的存在。

“你这么与我说话，是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回应与答案吗？”

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杀死眼前的怪物？黎行心想，不对，没有必要考虑这个问题。只需要贯彻暴力，胜利就一定会来临。如果能够复活的话，就再一次杀死他。如果能够重生的话，就再一次碾碎他。这并不是什么难事，死亡是可以量产的。

“我只是想知道英雄的选择罢了。”

提问。

“想要去救什么人，就等同于期望另一些人的死，一个愿望总会相伴而生另一个绝望，既然生与灭总是相伴相存，那么救与杀的本质是否相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