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奇怪不是么,一个将拯救二十年后的未来作为终极任务的游戏,在时间这个概念上并不暧昧。它是可以通过改变现在来改变未来的,即是说时间对这个游戏而言是个能够利用的系统。”女孩的声音很轻,“我们既然能去到未来,那么自然也有未来的人能来到现在。”
苏朽心下意识地紧紧挨着黎行,她从未有过这样害怕的时候。如果说他们的对手真的已经通晓了过去现在与未来的人,那么他的断言与命运无异,即将发生的一切皆是已知,并非预言,而是阐述。
——至那一日,你身边的一切都将死去,即使是那个能够只身引发奇迹的男人也无法幸免
“我们趁现在离开这里吧。”她说着,拉着黎行的手,可黎行却没有动。
“我们如果逃走,那么龙首的身份就会被张允拿到手,这样以后才是真正的死局了。”他握住苏朽心的手掌,冰冷的指尖被他捏在掌心,“你变得很奇怪,是在害怕吗?”
女孩没有说话。
“一切都已经决定好,所有的事实都可以被预知?这怎么可能,我的每个动作与选择都是由我自己决定,如果说真的有什么发生了,那么就是我令它发生的。”他松开了女孩的手,“你曾对我说过类似的话不是么。所有一切都在我们手里,没有什么是被决定好的,从来没有。”
再一次。
是的,那是瞬间就可以击溃你的敌人,你已经败北,仅靠侥幸捡回一命。
可是脑中却只有这毫无道理、没有丝毫逻辑的三个字。所谓挣扎不就是如此么,如同苟延残喘的败犬般在地上拼命扭动,却不是为了逃走,而是为了爬起。
并非是为了自己,你只是知道如果就这样驻足不前,那么破灭终将会在不久后到来,无论是搁浅于滩的你还是身边的女孩,都不免死去。
无法使用力量的人,所有的失去与败北都是理所当然。
白色的异形越发扭曲,它已经不再是张允的模样,那只是如同被胡乱拼凑起来的人形,力量被汇聚一体,却终究无法使用得当。张允尽管已经承受了数次攻击,可身上却连擦痕都不存在,每一层肌肤上都凝聚着暴力构成的盾牌,想要刺破它、就唯有成为在这之上的暴力。
你看,无论是选择还是被选择,想要活下去还是试图活下去,总是需要暴力。
黎行撇下了苏朽心,朝着暴力的漩涡缓缓踏步。
想要保护她。不想令她死去。怎么样都好,一定要改变所谓的命运。
嘈杂。
像是有什么东西逐渐复苏,每走一步,冻结的冰层就越是融化一分。那是想要忘记的东西,那是不想记起的东西。
如果想要进化,就必须要付出代价。如果想要破除枷锁,就必须要扭动钥匙。
“我一直在等你啊,”心中的某个声音说着,“等你记起一切,你就能成为我。”
一步一步,不断向下,拉扯着心脏的、是早已漆黑肮脏的灵魂。
比起那深埋的实质,无数的情感更早地浮现了出来。悔恨、痛苦、孤独……以及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绝望。
好了,来进化吧。
只要能救她的话,怎样都无所谓。
“嘿嘿……苏朽心……苏朽心……那是最棒的饵,你即使知道那里面藏着倒钩、却仍会为她咬下。”
如同阴谋得逞般的笑。
“你从未去想为什么自己会与她产生如此的交集,为什么你们从一开始就会在一起,为什么你看到她的时候心底会出现那种感情?”
黑色逐渐凝成实质。
“没错,你并不想让她死。可这不是因为对你而言她是如何重要,而是她的死不可以在你的眼前发生。”
正与异变的格尔森对峙张允回过了头。他先是有些惊讶,随后露出了笑。
然后如同多年不见的友人般,向他勾了勾手。
来啊,到我们这里来,你也来加入吧,你已有资格。
让我们来一起玩这个游戏,一旦失败、自身的一切就会堕入地狱的游戏。
“为什么?你明明不是什么善人,为何却可以为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女人献出性命?”声音变得扭曲而诡异,“看看你的样子,在她的面前,你就变成了一条狗。”
黑红的纹路爬遍全身,如同刺青般的图案在面部浮现,爆起的青筋不断跳动,那是暴力在流淌。
即使如同幻觉般的声音不断在脑海在中盘旋,黎行还是看着张允,然后露出了笑。
孩子般的笑。
三道身影同时交错,黑色与白色相混,可诞生而出的、却是刺眼的红色。
已经变成纯粹暴力的格尔森、享受着杀戮的张允、陷入疯狂的黎行,没有联手、仅有混沌,每个人都想要将余下的人杀死,最终站在这里的,只能有一个。
可相互为敌的三个怪物中,却有两个在瞬间改变了目标。
黎行一脚踢在了张允的腰际,即使在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一点伤痕,劲却已经钻入体内。格尔森柱子般粗壮的拳臂也在对着张允的脑袋砸下,尖锐的双角贯穿了它的手,却无法挡住它的攻击,张允张开双臂,起重机般的力量一左一右轰中格尔森与黎行。白色的躯体被拦腰轰碎,可黎行却防住了这一击,冒着黑烟的双手搭住了张允轰至的右臂,这一拳没有命中他,只是将他带离了地面。
格尔森几乎在被轰碎的同时又再度凝聚,趁着张允收拳之时捶中他的侧脸,骨骼外露的表层瞬间龟裂,张允张开对着格尔森的手一口咬下,将骨骼与肌肉一并带出。此时黎行已经落地,他左手扳住张允的五指,侧身横转,一肘打在张允右臂外侧的手肘上,噼啪之声音瞬间传出,张允的手掌被外翻出来,肘部也折成钝角。
一切都已陷入混沌,可即使无法用语言来交谈,人们也总是会向着平衡靠近。这并非是为了胜利而做的妥协,只是仅仅想要剪去最突出那端的枝叶。
张允依旧在笑,裂痕不断扩大,几乎整个脑袋都要被他自己一分为二。
“啊哈哈,我记起来了!”已经折断的手肘已经如同没事一般发力,右臂抓住黎行的手,左臂握住了格尔森的脑袋,“原来我也是有可能会输的啊!”
在漩涡的最中心,男人如同大风车般回旋了起来,被抓住的黎行与格尔森无法反抗,只能任由着自身无数次与地面相砸。数圈之后张允放手,两人同时飞了出去,一左一右砸入废墟。
只有一个人站在了原地,野兽的身影带着笑意,尾部的尖刺锐利如刀。
“还未结束啊,都起来。”
黎行甩了甩头,想要将轰砸地面导致的眩晕赶出体外。他全身都冒出鲜血,并非是被张允打出的伤口,只是因为积攒的暴力已经超过了身体的界限。
可即使如此,仍旧不够。
“我们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这个世界始终是由杀人的一方和被杀的一方组成的。”
张允的背部不自然地扩张收缩,恶心蠕动在皮肤之下不断蔓延,终至破裂。
进化?那不过是弱小者的方法,真正立于顶端的强者,是不需要为了得到力量而去牺牲什么。
因为暴力从来都在体内,所需要的,仅仅只是在需要的瞬间去取出它。
红黑色的液体如同被破碎的浆果般流出,从张允肩胛骨的位置破出的并非是翅翼,而是巨大到几乎能与它的身体向媲美的东西。
接近两米的粗壮肢体,这是爆炸般的力量汇聚而出的暴力,是仅仅为了杀戮而展现出的野蛮。
背部的象臂垂至地面,他并没有发力,只是最普通的落下,地表却因为无法承受这股重量而露出凹痕。
“而不论何时,我都只会是杀人的一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