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赢得胜利。
每一拳都用尽全力,捏在掌心的、是充斥着欲望的意志。
“好啊!好啊!好啊!”
张允的双臂已经变成了异形之体,青黑色的鳞片与红白相间的角,无数道裂缝中探出牙与舌。
“再强一点!再强一点!”
以拳对拳、以力对力。黎行的攻击如暴风骤雨,这是当初能够匹敌嬴昼的极速与力量,在死亡之境中进化而来的暴力。
可张允只是在笑,并非是享受着这一切,仅仅只是居高临下地咧开嘴,仿佛在嘲笑着他人的努力般的笑。
要再强一点?
手臂上的红纹渗出血液,白色的蒸汽喷薄而出。
好啊。
瞬间暴涨的力量令张允始料未及,他用手掌挡住的黎行的拳,可连空气都被擦爆的一拳势不可挡,黎行的力量在这瞬间压倒了他,隔着手臂轰中了他的脑袋。
张允横飞了出去,可异形的手仍旧握住了黎行的拳。
笑着。
拉长了十多米的手臂节节异化,角与鳞覆盖了皮肤的表侧,蜈蚣般的漆黑恶兽显出身形,千百的锐刺如同复足,三对复眼的头颅如同被切割般撕开,层次排布的是如刀的尖牙。
黎行一把扯出了自己的手,皮肉与指甲被一并撕下。可短暂的停滞令他无法完全脱离急袭而来的巨颚,带着血色的暗影眼见就要将他的半个身体吞噬。
苏朽心箭步顶上,踏地就是一个回旋,已经巨化的钢铁伯爵自下往上狠狠锤中张允化形为兽的手臂。黎行趁此向左一闪,俯身点地,如同喷射的导弹般冲向张允。
黎行已经红了眼睛,他的杀意从未这么明显而清晰。必须要杀了这个男人,只要他死了,无论是这招致败北的局面还是紧缠咽喉的命运,都将消失不见。
杀了他。挖出他的心脏,肢解他的身体,将所谓的不死以暴力碾碎,以最强的疯狂凌驾混沌!
张允一脚踩地,身陷的地面让他刹住了车。他能感觉到奔袭而来的巨大杀意,他喜欢这样,所有人都想尽一切办法置他于死地,他一直存在于这样的世界里,这个世界没有同伴与友人,有的只是想要杀死他的一切。他早已习以为常,这个世界就应该是这样,只有这样,才能在每一秒都活着。
跳动的心脏并非证明、收缩的肺部并非证明、流淌的血液并非证明。
左臂扭曲,螺旋状的花瓣宛如异界之门,而自花蕊中绽放的,是怪物的眼。
只有杀意才是答案,无论它的源头在何处。
花瓣爆出倒刺,对着近在咫尺的黎行骤然碾下!
黎行取出撬棍扭身后插,一个翻身躲过这一击,在花瓣咬空的瞬间二段加速,小腿爆出鲜血,无与伦比的力量亦充斥半身。
杀人的手段总是有很多种,但是最常用的方式只有一种,所有人都知道那是最彻底的死亡,在它出现的瞬间,死便会具现。
割下头颅。
血纹的手臂第一次直接命中了张允的脸,将皮肤压碎、将牙床击裂、将暗藏其中的骨骼全部打断,连带着脖颈的肌肉。
这是杀人的瞬间,扭曲变形的头颅脱离了身体,断裂的静脉喷出鲜血,撕裂的肌肉如断绳般耷拉在侧。
胜负永远都是瞬间揭晓的,它取决于无数的要素,可结果却总是唯一的。
弱小者的胜利并不罕见,毕竟谁都无法道清处于混沌中的命运。
飞出的头颅也好、断了的颈部也好、瘫软的身姿也好,都是判决胜负的锤音。
无论何时死去都不奇怪,无论什么时候被割下头颅,张允永远都不会意外。从一开始就活在角斗场上的人,永远都做着下一秒被剖开身体的准备,一切都理所当然,杀死他人所造成的业障,终有一日会降临在自己的身上。
而在这一点上,张允是异常的。
他的力量源自疯狂,他的疯狂却源自意志。无数的人都在死亡的边缘舞动,而唯有他得到了不一样的答案。如果说战争使人麻木,使每个人都抛弃了枷锁与伦理,将死亡这一事物视作可以轻取轻失之物,那么对于这个男人而言,他却将每个瞬间都当作了死亡。在杀人的时候感受到死,在被杀的瞬间感受到死,合眼的瞬间感受到死,醒来的瞬间感受到死,这就是以世界为敌的代价。无数的死亡充斥于身体,可并非麻木,而是汇成河流。
如果意志由死亡构成,那么持有这份意志的人,又将如何之于死亡?
苏朽心看到了,她的动态实力无时无刻不在摄取着周身的一切信息,所以注意到了。
那个被扭碎翻飞的头颅,仍旧是笑着的。
“黎行退开!”
苏朽心大叫,巨锤脱手,回转的钝器卷向张允的尸体。可纵然如此,还是慢了一步。
所欠缺的仅仅只是那么一秒。如果能有这一秒的话,说不定结局就能改变了。如果有这一秒的话,说不定无论是她还是黎行、就都能得救了。
如果有这一秒的话,说不定就能用这双纤细而无力的手,抓住那露出一丁点线头的希望。
黎行听到了女孩的声音。
退开?
因为这个疑问,他失去了这一秒……所以失去了一切。
后仰的尸体从胸口中央裂开了,逐渐撑大的黑暗里缓缓张开的,是带着怜悯与恶意的笑。
“真可怜。”
黑暗涌了出来,如同破茧而出的黑蝶般,带着吞噬一切之上的暴力。
如同墨水般的黑色在黎行的面前散了开来,如同干涸地面般的黑色双手抓住了黎行的头,妖魔般细长的手指上长着黑色的指甲,不规则的凹陷构成的形体一个接一个在皮肤表层蜂巢状堆积,密集得叫人毛骨悚然。
黎行想要拨开这双手,他双臂发力拉开指节,仰身后退,可下一个瞬间小臂却失去了知觉。
血液喷洒。
“我的、血?”
黎行看着肘部的截面,愣在原地。被搅成一团的的骨骼与肌肉形成了一个可笑的肉尖,掉落在地的两条小臂轻微抽搐。
巨锤飞至,银色轰碎了黑墨,却在怪物的身边坠下。
好了,就在此抛弃那些侃侃而谈的常理吧,因为这里并不适用。
在暴力的世界里,存在的只有围绕着野蛮运转的齿轮。
怪物抬起头,如同船帆般斜插头颅两侧的角扭动了一下,三对复眼不规则地眨动起来。代替鼻子的锥形空洞中冒出黑烟,咬出唇部的白牙滴着唾液,黑灰色的尖角自额间长至尾末,粗壮的尾巴两侧布满了细小的倒钩,鼓掌的肌肉像是皮肤下塞满了石块,爆起的青筋如同钻入其中的蚯蚓。
苏朽心终于赶到,她一把抓起黎行的腰际,带着他向后狂奔,可仅跑出数米就一脚踏空,摔落在地。
右腿被切断了,怪物的尾间残留着血。
苏朽心甚至没有回头,她在落地的瞬间就单手撑起,用仅剩的左腿奋力一跃,又跳出数米。同时幻噬构成的红影咬向怪物,这是最强的杀招,现在却仅仅只是用来拖延。
这是前所未见的力量,苏朽心在怪物自张允的身体中诞生的一瞬就明白了这点,无论是她或是黎行,无法与眼前的怪物对敌。
哪怕正面相见,都可能会被夺走生命。
“天碾。”
凭空降下的重压将跃至半空的苏朽心强压向地,突如其来的一击让她甚至无法摆正姿势,而是与黎行一同摔落在地。
“上帝创造它,仅仅是为了在弥赛亚的盛宴中享受它,是故唯有耶和华之剑可以杀死它。”张允一步步走了过去,“这句话的含义从来就并非不死。”
黎行和苏朽心无法动弹,只有血液不停从伤口涌出。
“而是所向无敌。”
是啊,是时候支付代价了。
错估了自身与他人,在错误的时间进行了错误的行为。
颤抖。
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控制,能看到的只有紧扣地面的黑色脚掌,却连说话者的脸都再无法看到。
匍匐在地,像是对着帝王的顶礼膜拜,过于卑微的存在连目视的资格都没有,能够做的就只有在王的威压下叩首,然后献上你的一切。
无论是你不想失去的、还是你将会得到的,都会在这一瞬被盘剥殆尽。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没有力量的人,无法握住拥有重量的一切。
败北。
灭亡。
虚无。
就这样沉溺于死,看着身边的人逐渐死去。
“我、”
无法呼吸。能听到的是女孩挣扎的哀鸣。她也在咬紧牙关拼命扭动身体,为了令他活下去。
仅仅吐出一个单字后,便再度沉寂。从双臂流出的力量无法取回,能省下的也仅是无能为力。
能做什么呢?
什么都无法做到。
魁梧的男人丢下了枪,他一直在旁观,因为无法插入这样的战斗。
只是现在的这一瞬,一切都已经无所谓。
“原来是这样,你想要成为第一个?”张允扭头,不屑而轻蔑。
格尔森没有说话,只是一步一步向前行走。
既不存在掌控全局的力量,亦没有操控什么的能力,那么龙首的能力是什么?
苏朽心为了知道答案而将这个男人带在身边,可到最后都未曾知晓,而现在,答案就将到来。
怪物的尾部飞速闪动,轻易地贯穿了格尔森的身体,洞穿心脏。
抽出、横甩、割下头颅。
不容置疑的死亡。
所有人都几乎维度规则、在这一瞬印刻入了所有人的脑海。
连赌徒自身都不知道的鬼牌将自己带上了赌桌,从已经致命的伤口中涌出的血液如同活物般包裹住了男人的尸体。
能够超越死亡的,就只有那两个字。
进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