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行在老袁喊话的同时就飞了起来,他一点都不敢怠慢,因为邪神现在似乎是可以无死角放即死攻击的,除了不但免疫还能秒杀的老袁外根本就没有能对抗它的人。
在数秒内就狂飙百米的黎行全身都颤抖了起来,他并没有恢复完全,从抱起这两个小女孩都感到力竭这一点上看他的筋骨根本就只是普通人的水准。而高速飞行带来的体能消耗也令他在短时间内就快要耗尽之前数小时的休憩,可他又不敢停下进入树林,因为那时很可能将面对邪神的必杀偷袭。
“黎行调头!祭坛已经在之前被你毁了,我们去村子里!”苏朽心在空中大喊。
“去那儿干什么!”黎行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我们现在几乎没有战力,去了也没用的!”
“逃也没用,你已经没体力再一直飞了吧,一旦落下就是我们的死期,那还不如拼死一搏!”苏朽心喊道,“邪神成立的两个条件是石板和岛民的意志,所以即使石板碎了我们也无法抹去邪神,岛民又其不死性在我们也难以将其消灭,那么唯一可以用来下赌注的就只有岛主了!”
黎行在半空绕了个圈,向村子飞去。
“接下来我是猜的,岛主恐怕是个有心跳的正常人。”苏朽心看了一眼惊讶的花蕊,继续说道,“虽然他活了几百年,但这种有秘术的维度发生这种事根本不奇怪。而圣女的血统是特殊的,也就是说需要有人来传承,按我估计那就是岛主自己,所谓圣女的血脉其实就是岛主的血脉。”
“你是说他数百年来和自己的……”
黎行说到一半停了下来,他不想再说下去了。
“岛主究竟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可能因为我们通关方式的问题未能获得,但他这么多年在岛上重复做这种事不可能只是为了当个土皇帝。”苏朽心在高空说话有些艰难,她抓住黎行的手臂挪了挪位置,“如果说只是为了死而复生也太蠢了些,他要这样的话趁着年轻的时候自杀就可以了。那么这个岛就只剩下了两个与外面不同的地方,那就是清神与邪神,对他而言邪神是可控的,那就是说邪神本身才是他的目的。”
“他想做什么?”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无外乎是令自己也成为神或者获得神之力这种类似的事吧,总而言之他应该是抱有一个活着的身体的。”
就在两人的谈话间,星星点点的光亮出现在视角的边缘。这是最后的驿站,所有的演员都登上舞台,每个观众都期待着最后用血与火点燃的盛大舞剧。
到村庄了。
黎行在上空不停搜寻着岛主的踪迹,然后当他飞至村子上方时,数根铁矛就自地面飞掷而来。尖锐的金属呼啸着擦过他的身体,黎行抱着两人慌乱地躲避,他向下看去,发现岛民都变了样子。
银色的眼睛。
“岛主的屋子是哪间!”苏朽心向花蕊问道。
花蕊指向了一间看似普通的宅邸,黑色瓦片像鳞片般覆盖着整个屋顶,门前的纸窗破漏穿风。
“降下去!在天上我们只会变成靶子,降到那个屋子里去!”苏朽心大声指示。
黎行一个俯冲,如同栽落般砸进了岛主的屋子。不可思议的是并没有想象中迎接他们的铁矛,所有被守卫化的岛民都像是在畏惧着什么般聚在门外。
苏朽心和花蕊由于黎行的保护几乎没有受到一点损伤,倒是黎行坐在地上不停地喘气。烟尘散去,窗外的火光让他们看清了这个屋子里的样子。
无数眼睛的符号被用红色涂料密密麻麻地画在了墙壁上,地板的夹缝中也渗出些许鲜红,难闻的腥臭弥漫在这单调简陋的屋子里,而在黑暗的深处,躺着身着红衣的孩子。
“姐姐?”
花蕊一步步走了过去,黎行也站了起来,跟在花蕊身后。只是三两步,三人就看到那个东西。苏朽心倒抽了一口冷气,而黎行几乎要呕吐出来。
没有红衣,有的只是猩红的血。和放有石板的密道里一样,女孩的背部被从后剥开,吸附在了整张床上,唯有面部保持着原样,纠结的眉头像个正在做恶梦的孩子。最为异常的是她的下腹部,夸张的隆起像是已经怀胎八月的产妇,可不止如此,这份巨大已经超过了女孩本身,丑陋的肉瘤压迫着女孩的下半身。
而在此之中,传了某种带着韵律的胎动之声。
地狱般的场景在火光中平铺于黑暗,就连门外的嘈杂声也消失不见,只剩下被用异样的姿态锁于铁床之上的孩子,以及在其身边发出哽咽的少女。
“姐姐。”
宛如梦呓。
“我来了啊。”
她跪坐在床边抱着她,像是回到了数年之前,这个总是在笑的小大人总是这么抱着她,然后哼着奇怪的歌。呜咽声中夹杂了走调的歌声,伴随着门外噼啪的声响,在死寂的世界里蔓延。
“我就在想你们一定会来。”门外传来了沙哑的声音,苍老得像是有无数条蜈蚣在耳间缠爬,“出来吧花蕊,来做你应当做的事。”
黎行转身,他已经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无需苏朽心指挥,不再听得进任何人说的任何话。
他踏出一步。
“应当做的事?”
体力消耗殆尽。拳间的力量或许还不如普通人时的自己。只是无论如何,都压制不住心中不断膨胀的东西。
为什么这个时候你不在了呢,你不是要我的身体吗,现在我给你,出来啊。出来啊。出来啊。就和你说的一样,杀光这里的所有人,强的和弱的,男人和女人,有老人和孩子,把这些所有站立着的垃圾,全都割下头颅!
如同被重锤击中了脑袋一般,黎行几欲倒下。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回应了黎行,没有声音,只是它已突破牢笼。
黎行伸手将想要过来的苏朽心拦住,然后跨出第二步。
每走一步,都传来脑髓被搅烂般的痛楚。可这都无所谓,比起胸口撕裂般疼痛,比起不停钻入耳机的哭声,这都是无所谓的东西。
杀意已覆盖一切。
“应该做的事。”
黎行笑了出来,又是那种笑,嘴角锐利如刀,唇间似血。
“那就是把你们一个不留,全部碾碎!”
木制的地板瞬间破碎,苏朽心没看清黎行怎么动的,可幼小的身影却在烟尘未起之时就已脱离了她的视线。
爆起的风压将木门全部碾碎,黎行带着残骸跃至半空,双膝对准第一个挡在他面前的村民,狠狠扣下!
脑浆和血液在一瞬间爆了出来,村民的整个上半身都被带至撕裂。
这副身躯并不适合近战。过分短小的四肢在击中对方前就会被击中,过分矮小的身躯无法击中上方的要害。
一切都不过是借口,不过是暴力的密度不够罢了。如果身可御刀,就无需畏拳。如果拳可碎铁,就根本不需要考虑命中的位置。在过分庞大的暴力之下,任何身体上的差距都没有任何意义。
黎行攥住村民刺过来的铁矛。他不知道他现在算不算鬼化了,他清晰地保有了自己的意志,浓重的杀意也未吞食他的理性,远处的岛主拄着拐杖,昂头俾睨。他忽然明白了过来,是了,应该就是这样了。因为无论是身体里被制造出来的鬼还是他自己,现在想做的都是同一件事,所有的杀意都保持了一致,那么自然也就维持了一致的思考。
我不喜欢别人那么看我,黎行心想,因为这会让我想起那些该死的家伙。
他一把拽下铁矛,两步一跨,对准远处的岛主狠狠掷出!
野蛮的力量卷起血肉,一切阻拦着皆被洞穿,强袭而至的暴力抵达了岛主的面前。
“幼稚。”
在岛主的呵声中,穿着丧服的怪物出现了。长矛在它的面前节节扭曲,最后如同铁坨般落在了地上。一如那一晚,它向着黎行举起了手。
“扭断吧。”
规则的力量将道路上的一切都绞碎,在黎行身前的村民被巨大的力量扭成螺旋,劈裂的骨骼与肌肉混杂,像被绞干的衣物般拧出血液。
仅仅一秒,死亡就已来到。
我该躲开吗?因为即是能够免疫即死,我也不免被重伤吧。这股力量要远强于那一晚,这是能够撕碎钢铁的力量,无可阻挡。
可是黎行没有动,他站在原地,然后露出了与岛主相同的笑脸,歪过了头。
“就凭你?”
力量轰砸在了黎行身上。他已没有血统带来的防御增幅,他能感到这股满是杀意的力量正试图扭断自己的每一个关节,绞碎他的每一丝血肉,从脚底漏出的余力甚至将地面都扭出了一个巨大的螺旋,可是在一切的中央,黎行却丝毫未动。并非是防御住了,也非在扭断的瞬间就恢复了,而是在力量涌入他的身体后,被某种血液中的某种东西适应了。
进化其实只是一个适应的过程,若是想要抵御撕咬,那就进化出遍布全身的壳与刺,若是想要踏上陆地,那就进化出能够迈进的双腿。
既然法则本身无法被彻底否定,那就进化出足以适应规则的躯体就行了。
能感受到的是每一根筋络的脉动,滚烫的血液将骨骼与肌肉烧灼,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翻新重塑。这并非是无法适应的东西,要战胜规则,那么只要自身成为其上的规则就可以了。在暴力的密度上,黎行更胜一筹。
“幼稚。”
他将这句话还给了岛主,然后一跃至空,冲向岛主!
无数次即死攻击砸至黎行的身体,他的身体渐渐出现裂痕。可是时间已经够了,在自身扭断之前,能够先一步扭断对方的头颅!
拄拐的老人第一次露出了恐惧的表情,他慌乱地后退,却未踩稳跌坐在地。黎行一拳打在了怪物的椭圆脑袋上,无数眼球被打得迸裂而出,红色的血液与黄臭的浆水飙出空洞。黎行没有老袁那种对神的技能,他只有自己饱含杀意的双拳,然后以此彻底击溃眼前的怪物!
一拳、两拳、三拳。与老袁的攻击不同,怪物并未消失,而是在黎行的锤击下舞动四肢挣扎。黎行一拳比一拳用力,最后手掌作刀插入了它的脑袋,然后一把将它撤成两段!
村民的铁矛姗姗来迟,黎行侧身躲开,抢过长矛就是一记横甩打飞村民的头颅,又是一掷将岛主钉在了地上。
“不要……不要杀我!杀我你们会后悔的!只有我能控制它,你们杀了我,它就会降在那个婴儿的身上,那时候所有人都会死!”
原本带着蔑笑的老头像条在闸刀前疯狂抖腿的猪猡,一边喊叫一边扭动着身姿想要拔出铁矛。
黎行知道他的小动作,数个村民已经拿着铁矛冲来,还有几个想要冲进屋子挟持苏朽心,闪着蓝光的拐杖凝聚着魔力。黎行再度向前一步,闪过岛主放出的蓝光,抓住矛柄一搅,将岛主的整个上半身全部搅开。村民们都停下了动作,铁矛落地的脆响与身体栽倒的闷响复而传来。
“你杀了我啊!哈哈,你也会死!你们都会死!你们都逃不——”
黎行一脚踩碎了老人的头颅。他抬起头,发现黑夜没有散去,黎行转身,对着那件屋子。他看到苏朽心抱着花蕊跑了出来,紧接着屋子里传来一声啼哭。
有什么诞生了,以所谓人都未曾想到的方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