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清神岛（8）

黎行嗅了一口有些呛鼻的空气，木材被点燃的焦味立刻充满鼻腔。噼噼啪啪的爆响不绝于耳，黑压压的天空时不时伴有雷鸣，鼎沸的人生不时传来。黎行握紧撬棍，浓雾已经将他与对方包围，双方都只能略微窥见对方的影子。直到老袁走后黎行才有了身处战场的感觉，沸腾的血液与不断加重的心跳令他绷紧神经。

又一声爆炸从远处传来，这对黎行所处之处而言仿佛是令枪，两个身影同时动了！

黎行跨出两步后猛然刹车，因为他发现跃在空中的敌人竟然改变了形态，翻涨一倍的躯体带着无与伦比的力量，一脚向他踢了过来。黎行勉强闪身，尖锐的指甲划破他的侧脸，短兵相接之时黎行才看清他的样子。

对方的全身已经被灰蒙蒙的毛皮包裹，手脚已经变成了带有倒钩的肉爪，只要被正面命中恐怕无论是血肉还是骨骼都会被成年人腿粗的手臂挖下。膨胀的肌肉和骨骼令他看上去甚至比守卫更强壮，倒三角的上身突起的可怕肌肉像是绷紧后连刀刃都无法刺入。暴露在外的牙床不停流出唾液，拇指大小的尖牙一张一合，他用青黄色的浑浊双眼看向黎行，时不时发出低吼。

是狼人血统。

黎行铁撬在手，摆出迎击姿态。狼人在原地停留了两秒，暴吼一声原地发力，几乎贴着地面向黎行跳来。即使黎行的筋骨已经足以与普通的狼人比肩，但他并没有与之硬拼的打算。黎行反手捏住撬棍底部轻微侧身，在狼人擦过他身体的瞬间将带着弧度的面撞了上去，接着狼人的冲力反向猛拉。带着腥臭的黑红血液飘出一线，黎行后跃拉开距离，狼人并未照他所想的立刻反击，反而停在原地看向因为自己的冲力和黎行的拉力被铁撬拉出一条接近一米的伤口。血液顺着手臂滑下，渐渐在指甲的倒钩中积蓄。狼人甩了甩头，沉闷的吼声不断从喉间发出。

“黎……行？”

黎行在原地怔住了。这个玩家怎么可能知道他的名字？苏朽心没有理由将自己的信息告诉他人，可刚才狼人的喉间确实喊出了黎行的名字。

“你是谁？”黎行并未放松警惕，他站在原地试着对狼人发问。

回答他的只有粗重的喘息。狼人的眼睛时而有神时而混沌，不断收缩的瞳孔让他显得更加狰狞，他抱住自己的头，爪尖几乎要挖碎半只耳朵。

“你认识我，可我不记得你，我们哪里见过吗？这是怎么回事！”黎行的声音变大，他真的不记得自己认识这样一个人。

“……我……！！！”

狼人刚吐出一个字，立刻又咆哮起来。看上去理智仅持续了数秒，他又变成了先前的样子，咆哮的下颚分开到了夸张的程度，黑色的皮肤下肌肉不停颤动。

这便是力量的代价。如果要得到什么，就必然要付出与之相符的代价。非人的力量背后，是你渐渐偏离的、名为人类的道路。

狼人再度袭来。已经失去理性的狼人攻击方式并不难判断，只是纯粹地依靠力量进行碾压，攻击都是最简单的直线，甚至不需要多强的动态视力就可以预判躲开。但黎行这次并没有选择躲开，亦没有用撬棍刺出必杀一击的打算，对反喊了他的名字，这件事他无论如何都放不下。

黎行收起了撬棍，只剩空手。

狼人的冲刺甚至让浓烟炸开，右爪裂风袭来。黎行挺身前踏，左手扣住狼人的脉门，右拳直击腋下，紧接着换肘一撞。两人同退一步，但狼人的状态正处于清醒与狂化的边界，在反应的速度上黎行更胜一筹。他小跳一步，左手上勾拳猛击狼人的下颚，狼人下意识地挥出一爪，黎行下潜闪，同时右手摆拳轰中。不断脚踢的攻击反复命中狼人的头部，黎行双全的速度普通人几乎只能看见残影，他甚至不再躲闪，狼人即是挥拳他也侧身攻击四肢硬格。然而处于狂化状态的狼人又怎么会这样轻易被放倒，再加上其优秀的自愈能力，黎行的拳关节已经磨碎表皮。

“醒醒！你再不恢复过来我只能杀了你了！”黎行一边挥拳一边大叫，他期待着对方的反应，可狼人却依旧只是时不时地反击。黎行眉头紧皱，趁着狼人再度挥爪，他双手捉住对方的小臂，矮身从腋下穿至身后反手一扭，再一脚踢向膝关节令其跪下。

“你是谁！为什么认识我！”黎行从身后压制住他，狼人起先还不停挣扎，但听到黎行在他耳边的吼声后渐渐停下，只剩低吼。

“解除变身！”黎行命令道。

“不……不行，解除变身的话……又会被控制了……”狼人一边粗喘着一边断断续续发生，唾液不停从嘴角底下，“是吗……你不记得我了，我是陈……陈越啊，在校庆的时候……我与你同一个部门的……”

黎行隐隐想起来了。他校庆的时候只是被拜托维持治安，而点名的那个人应该就是陈越。

“可恶……越来越模糊了……果然我是死了吗……”陈越扭头，他看向黎行，挣扎的眼睛里流出血液，“我参加的社团……所有人都是玩家……你们班的夏林本来……也在里面……他们杀了他，又……害死我啊！”

陈越的话语间满是悲愤，他已明白自己已经死去，再无复仇的可能。

“事到如今……也……”陈越挣扎的力量越来越重，看上去已经无法再维持住意识，“黎行……等下……杀了我，还有……要当心那个长发的男人，他是——”

“原来就算是这种劣等的狂化也是可以抵抗御尸术的啊，学到了学到了。”

带着笑意的声音横插了进来，黎行回头，发现戴着半截面具的长发男人站在不远处。几乎刚一看到他，黎行的呼吸就急促了起来。

那具身影本身仿佛就代表了死亡，极度的不详与恶意从每个角落发出，勒紧了黎行的脖子。

“垃圾说到底都只是垃圾啊，即使他与你签下契约帮你学会这个血统，到你手里却连一个未变身的废物都敌不过。”

话音刚落，男人就消失了。

这不是瞬移。黎行是知道的，他的眼角在刚才捕捉到了一线，那是男人移动的残影。然而不要说他的身体了，甚至连他的眼睛都没有跟上。

所能知道的，只有撞破沙袋般的闷响，而那个沙袋正是黎行自己的身体。

内脏碎了。肋骨断了。连伸手的动作都无法做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飞在半空，口鼻喷出肺部被刺穿后涌上的血液。

这已不是力量或速度上的差距，而是双方所持的暴力根本无法相较。

等待虫子的，就只有被碾碎的命运。

黎行被男人一击击飞，他被踢出的碎石般撞穿一间着火的民宅，带着焦黑的残骸匍匐在地，火场中灼热的空气令原本就破碎的肺部雪上加霜。

“你刚才想对他说什么？”男人笑着，看向被他踩在脚下的陈越，忽然变了表情，瞪大的眼睛中满是血丝，“我问你刚才想对他说什么？说啊！说啊！说啊！”

他一边叫嚣着一边不停踩着陈越的头颅，陈越一动不动，像是已经被控制住了。

黎行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亚种血统的自我再生也无法在这样短的时间内治疗他的身体，他只能勉勉强强地从他撞出的窟窿里爬出，看向远处的两人。

“真是垃圾，算了，我不想要你了。”

男人伸开五指，猛地插入陈越的眼睛，然后慢慢将他拎了起来。狼人就像是被挂在尖勾上的尸肉，全身都痉挛了起来。

男人看向黎行这边，然后炫耀似地对他晃了晃手上的狼人，咯咯笑了起来。一开始笑得黎行听不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响，变得歇斯底里。他在最大声的一瞬捏碎了陈越的脑壳，狼人破布般地落在地上，颤抖了一下停止了痉挛，黄褐色的液体从下身流出。

“哈哈，真臭！”男人笑着捂住口鼻，脑浆和血液被同时抹在了面具上，他像是在看滑稽的小丑般一边挥手一边抱怨，“真臭！真臭！”

黎行扶住墙壁，缓缓站了起来。男人带着笑，撅起嘴做了个古怪的表情。

“你站起来干什么？”他没有像先前一样移动，而是一步一步走来，“你应该跪下。”

男人的笑脸越发残忍，他咬着自己的拇指，指甲和血肉被他一点点吃下。

“你应该跪下，然后像被烫死的猪一样尖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