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厮杀

黎行一直觉得这个世界上是没有英雄的，他自小就没有父母，无论是备受欺凌还是寄人篱下的时候，都没有任何人对抱头痛哭的他说出“我来帮你”这四个字。

然而在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错了。英雄并不是等别人来做，而是必须自己去成为的。

在只剩下白与黑的世界里，一切的记忆都渐渐褪色。黎行站在不停泛着涟漪的水面，看着眼前这个脏兮兮孩子。那是他10岁时候的样子，挂着鼻涕的脸上带着红印，破烂的裤子上打着补丁，手背上有两个被香烟烫出的丑陋疤痕。

在最后一瞬，这个0岁的“孩子”笑了出来。

不过是7分钟而已。

至少在这7分钟里，让我们来成为英雄吧。

黎行睁开了眼睛。

左手有武器，敌人就在眼前。看它的样子，多么丑陋，像条该被碾死的狗。

猎杀者向他扑了过来，可黎行仍带着笑。

张狂的、不屑的、亢奋的、满是杀意的……癫狂之笑。

黎行在半空一个旋身闪过猎杀者的手掌，双手握住断骨，直直刺入怪物的背脊！

尖锐的断骨直接刺穿了破烂的军服，扎入表皮、压入肌肉、切碎骨骼。猎杀者哀嚎了起来，宛如斗牛般地疯狂扭动想要甩下黎行，四周的丧尸被一个接着一个击飞，可黎行始终双手牢牢握着断骨，他甚至再度一拳如同榔头钉钉般地捶在断骨上，令断骨有三分之二没入猎杀者的躯体。猎杀者拼命一跃，将黎行重重地敲在天花板上，断裂的肋骨刺穿肺部，黎行顿时喷出一口鲜血，可他却仍旧未放手。猎杀者一手朝他爪来，黎行不避反进，仿佛不属于自己身体的力量爆发了出来，他直接右手抓住猎杀者的手腕压下，拔出断骨，连着猎杀者的手掌一同再次刺入它的背脊！

双重的剧痛也令猎杀者爆出了空前的距离，它大吼一声，被刺穿的左手陡然发力，断骨被硬生生扯出身体，同时一张拍飞了黎行。黎行被这一击扇到了侧面的墙壁上，钢铁的防壁被装出凹痕，他几乎觉得自己的后脑壳碎了，无尽的耳鸣碎裂了耳膜，血液遮蔽了双眼。

这可不行啊，连一分钟都不到，又怎么能令她活下去呢？

可她究竟是谁？我记不起来了。名字也好、样貌也好、声音也好……都已经失去了。

猎杀者纵身一跃，极速袭来。

黎行如同孤狼般咆哮，他原地跳起，在空中与猎杀者相撞，一同摔入了丧尸堆。猎杀者抓住了他的脑袋想要直接捏碎，黎行甩手就把猎杀者的手死死夹在腋下，猎杀者的爪子在黎行的头部抓出五道深可见骨的血痕，连耳廓都变得残缺不全，黎行却反而因为疼痛激发了本能，他一拳打出，正中猎杀者的头颅！

黎行这一拳已经拼尽全力，猎杀者面部的缝合口在这一瞬扭曲破碎，连眼珠都直接被打爆，血肉与脂肪随处可见。猎杀者一口咬在了黎行的左肩上，尖刀般的牙齿和野兽般的下颚直接咬碎了他左侧的锁骨和肩胛骨，失去力量的左臂无法再锁住猎杀者的手。黎行一个下勾拳打在猎杀者的下巴上，猎杀者却丝毫没有松口，而是左爪再度汇聚力量，笔直刺向黎行的心脏！

生死一线之刻，黎行的速度更快。他右手作刀，从猎杀者咽喉附近插入，然后狠狠一拉，将猎杀者的整个下颚连带着刺入黎行血肉的下边牙齿一同拔出。紧接着他对着猎杀者的胸口一踹，终于脱离了猎杀者的身体摔落在地。黎行的左臂已经废了，不要说骨头都已碎裂，肩膀处的腐蚀已经融化了他的血肉，破散的肌肉和森白的骨骼全部暴露在外，像个被扯出电线的机器。

黎行还未站稳，猎杀者就再度扑来，左爪眼见就要抓住黎行。他矮身堪堪避过，然后抓住身边一个丧尸的小腿，以尸作锤，猛地甩中猎杀者的面门。猎杀者被这一锤打得失去了平衡，黎行趁机欺近，又是一个直拳轰在了猎杀者的小腹。人类的手骨因为无法承受住这股力量层层碎裂，猎杀者的腰椎似乎也被整个打断，飞出三米后在地上扭动着却无法爬起。

黎行单膝跪地，大量失血和病毒造成意识障碍让他失去了站起来的力量。他根本不觉得自己在呼吸，连心跳都渐渐消失，丧尸们围着他却没有撕咬，只是静静地看着。

这样就够了吧，黎行心想，这样她就能逃出去了。

即使是我这样的人，也可以做到拯救别人这种事……这也是不错的死法。

形将倾颓。

“你自我满足个什么劲啊！”

有些耳熟的声音。跪倒在地的黎行勉强抬头，发现穿着防护服的幼小身影站在自己面前，纵然无法看清她被白色服装包裹的身体，可透明面罩中满是泪痕的面容却清晰可见。

黎行没有回答，他已经无法发出声音，一片空白的大脑只能默默看着一切，可嘴角却微微上扬，眼角滑出泪水。

苏朽心拖着黎行残破不堪的身体缓慢前行，每一格阶梯都跨得艰难无比。可她还是死命拉着不肯放手，就像是之前在在管道断口拉着他一般。

无论是男人还是少女，都不愿让对方就此死去。

终于两人都来到了大楼的外部，和煦的阳光铺撒在两人的身上，满是废弃汽车的马路和满是杂草的人行道看上去都是那样喜人。苏朽心将黎行拖到路边，女孩没敢拿下面罩，而是一屁股坐在地上。黎行身上的血竟然已经止住了，破烂的左肩竟然有慢慢修复的趋势。

苏朽心摸向黎行的口袋拿出手机，然后用黎行的手点开了手机，她想知道黎行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lp-]适应成功，获取[亚种血统]。

条件达成，[悼死者印记]已解锁，是否激活？】

苏朽心想看悼死者印记究竟是什么，却弹出权限不足，于是她便直接确认了，因为这是先前查看某些信息的权限，至少不会是负面道具。

点击确认后仅是黎行的手机震了震，其余什么都没有发生。苏朽心切出任务介绍的界面，原先由于缺乏悼死者印记而权限不足的信息在闪烁了一下后切换了文字。

【维度介绍：这里是现实维度0年后的世界，[无勇者勋章，权限不足，无法读取]。

维度规则：[无勇者勋章，权限不足，无法读取]。

维度目标：改变现实维度，同时击溃现实维度与当前维度的[elixir]，拯救世界。

任务目标：在“猎杀者”的追杀下存活。

隐藏目标：获取该维度关于异变的情报。（完成）

特殊奖励：试玩限制解除。

时间限定：0分钟。

倒计时：00：57：69】

又是elixir这个组织，苏朽心皱起了眉头，她想查看这个组织的说明，却又提示了缺乏勇者勋章所以权限不足。女孩叹了口气，将手机放回黎行口袋，此时黎行也醒来了。

“你感觉怎么样？”苏朽心凑近脸问。

“有些糟糕，但勉强能动。”黎行看了一下周围，“我们出来了？”

“嗯。”苏朽心点头。

“猎杀者呢？”黎行问。

“猎杀者——”苏朽心刚想回答，却突然停住了，她想起了刚才看到的维度说明。

隐藏目标的后面有“完成”的字样，为什么任务目标上没有？是时间没有过掉吗？不对，猎杀者死了的话追杀这一条件就不成立，应该是“完成”的。她又看了眼黎行的左肩，虽然骨骼和肌肉都散落在外，但表皮因为腐蚀而造成的伤口都已经复原得七七八八了。

“黎行你快点起来！这游戏我们还没过关！”苏朽心站了起来，然后想拉起黎行，转身想要继续与大楼拉开距离。

然而这一瞬黎行却注意到了。大楼出口的侧面有着突兀的阴影，长棍般的躯体和左右不协调的肢体，细微的水滴声和腐蚀声自那里传出。现在的黎行听得到，所以他知道一直以来潜伏在那里的究竟是什么。

可已经来不及了。

猎杀者从阴影中猛然窜出！它只用了两步，第一步跳到了路中央，汽车被压碎的声音让苏朽心回了头，第二步它原地跳出，向后弯折的双腿展现出了虫蚁般的力量，直直扑向黎行与苏朽心。

黎行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推开苏朽心还是撞向猎杀者，正是这一瞬的犹豫令他万劫不复。他最后选拎住苏朽心的隔离服将她丢向一边，然而做了这个动作的他已经再没有时间抵御猎杀者的这一击，腹部被猎杀者的手臂贯穿，血液喷涌而出。

“黎行！！！”苏朽心刚爬起就发现黎行被串在了猎杀者的手上，口鼻与腹部的血液不住流淌。

黎行想要用手撕断猎杀者的手臂，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原先的力量。眼看猎杀者就准备扑向苏朽心，他一发狠，竟然进一步拉进，用尚能使用的右臂抱住猎杀者的头。只见他的血染红了猎杀者的左臂，眼见是活不成了。

黎行的下半身已经失去知觉，他爆发出了最后的力量，一口咬在猎杀者后颈。猎杀者反手抓住他的背，五爪宛如倒钩，似乎生生要把黎行拆散。失去大半血液的黎行已经神志不清，大概不过多久就要昏厥，大概那个时候就连苏朽心都会在瞬间被杀死。他已经被拉离了猎杀者的脖子，后仰的身体眼看就要就猎杀者抓下。黎行咬牙坚持，无意间看到了猎杀者衣袋里的手雷。

你也曾今是个为了什么人而战的士兵吧，变成这样也真是啼笑皆非。

黎行爆发出了最后的力量，硬是再度把自己的身体拉了起来，猎杀者的手带下了黎行背部的一大块皮肉，可黎行已经做了他想要做的事。

手雷的拉栓被他拔下了。

在火焰轰鸣的瞬间，黎行心中并没有其他的想法，唯有赢了这两个字充满脑海。

苏朽心朝着黎行摔落的地方奔了过来，她扑在黎行身边，嚎啕大哭。黎行透过它面罩上的反光看到了自己的样子，多么凄惨啊，整个身体只有上半身还躺在地上，红白相间的尾椎骨难看地躺在血泊里。他最后看了一眼苏朽心，伸手想要摸摸她，可他的双手都已经失去了，只能看着她的样子，连话都说不出。

这即是终结吗。

心脏停止了跳动，世界仿佛旋转了起来，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他缓缓合上双眼。

黑暗侵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