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死亡档案

“我该怎么称呼你？”

黎行一边跟着女孩爬楼一边大喊。在女孩的指导下他在手机上开启了搜索功能，一个类似声纳扫描的圆形界面下出现了一个白点与一个黄点。中心的白点是他自己，而几乎与他重叠的黄点应该就是女孩了，在圆圈的边缘有个空心的红点正在慢慢向他们靠近，想来应该就是那个任务目标中提到的“猎杀者”，而空心则表示他们并不处于同一平面。

“苏朽心。”女孩已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的体能显然远低于一个正常的1岁女孩，只爬了不到三层她的速度就越来越慢，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你呢？”苏朽心问。

“黎行。”黎行大大方方地对这个踩着阶梯都不如自己高的小女孩报了本名。

“好，黎行你背我，再爬两层就够了。”苏朽心胸口不停地起伏，脸也通红，不知道是因为这个要求还是因为剧烈运动。

黎行本准备蹲下背她，可这样免不了前胸贴后背，于是他直接用公主抱的自己从前面将苏朽心抱了起来，苏朽心远比黎行想象的要轻得多，这让他差点用力过猛后仰摔倒。

女孩似乎也接受了这个动作，她没有拒绝的反应，而是在黎行向上迈进的时候开始整理现状：“我们一开始是在这栋楼的16层，按照地图看这楼总共有4层，而层是控制室。虽然电梯故障了但灯亮着说明这栋楼仍在运作，你在那铁板上也看到了吧，既然是有防卫两个字那应该就有相应的功能，而我们进过的路上也能看见封锁用的装甲板。0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以启用相应的设施那应该可以轻松过关的。”

黎行是消极主义者，他并没有完全认同苏朽心的话，再说如果是依照现实来的话启用某些东西必定的就要有相关的专业指示，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靠根拉杆就开动超级机器人的。但他还是照着女孩的指示前进而没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因为眼前的女孩不知怎么的给他一种无比神秘的感觉，从短短二十秒就能记住那张上百条线路和区域划分的地图来看，她的头脑很明显是异于常人的。

然而每踏上一格阶梯，黎行的心还是越来越沉。因为从层开始，安全通道内就布满了令人不寒而栗的景象，干涸的血液溅满了墙壁与阶梯，铁制的扶手上三三两两印着血手，角落被解体的肉块残片即使已经风干也仍能让人产生无尽的联想。快到层的时候黎行的腿脚就开始颤抖起来，并非是因为女孩的重量，而是因为胸口中不断膨胀的恐惧。

“黎行你放我下来。”刚踩上层的走道，苏朽心就催促黎行将她放下。黎行照做，喘着粗气甩了甩发酸僵硬的双臂。尽管楼道内已经没有血腥气，可空气还是充满了一股腐烂水果似的怪味。黎行刚想问苏朽心下一步行动，却发现女孩居然走到了安全通道走道边上的半截尸体处。黎行光是看上一眼胃部就酸液汹涌了，可苏朽心竟然干脆蹲了下来，时不时拿着最初获得的半截木棒翻动。

“你在做什么啊……”黎行不想再看，只能转过身背着发问。

“尸体是被拦腰截断的，断面极其光滑了，连骨骼的断处都几乎是平的，是一刀致命。”苏朽心自顾自地说着，“脂肪和肌肉已经看不清了，但骨骼上被撕咬的痕迹极其明显，而且看齿痕的话——”

苏朽心忽然不说话了。

“看齿痕的话怎么了？”见苏朽心欲言又止，黎行被吊起的心实在是无法放下。

“没必要深究了，我们只需要专注于任务目标就好，多余的思考反而会降低注意力。”

苏朽心走到黎行身边看了他一眼，然后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就走了出去。黎行跟上，在出门的时候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尸体，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

尸体被拦腰斩断了，满是撕咬的痕迹，只剩下上半身。

那下半身哪儿去了？

黎行咬了咬牙，拼命将这些多余的思考甩出脑袋。没错，现在听苏朽心的就好，过多地思考未知只能让自己感受到多余的恐惧。

怀着复杂的心情，黎行紧跟着苏朽心穿过安全门，将所有不安与恐惧都关在门后。

时间已经过去六分钟，红点看上去也离这栋楼不远了。惨不忍睹的景象看上去只在安全通道里有，层的其他区域都是一片惨白的色调。在苏朽心的带领下黎行来到了一扇大门前，门上的牌号与文字都已经无法看清了。铁门似乎已经被什么人给拉开了，门缝边缘的两个恐怖凹痕足以令人知道强行开门的家伙究竟有多么恐怖的力量。苏朽心对黎行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透过门缝无声无息地朝里面张望了几眼，确认没有危险后才与黎行一同挤进门缝到达室内。

这似乎是个指挥室，巨大的空间像个音乐厅，一侧的墙壁上布满屏幕，电脑样式的操作台整整绕了大厅半圈。苏朽心走到类似总指挥的位置，黎行也跟了过去，只见操作台上满是英文，但这显然没有难住苏朽心，她只看了三四秒后就毫不犹豫地按下了三个开关。先是她面前的这台电脑启动了，随后整个大厅内的电脑都发出了嗡嗡地声音然后缓缓开启，最后墙壁上所有的屏幕也发出了亮光。

“这操作系统我知道……果然，基础内核是一样的，只是改动了ui。”苏朽心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不停敲打着键盘，“启动口令……好了，成功了。”

墙壁上的屏幕在闪过一阵雪花后一个接着一个地跳出了实景，黎行第一次亲眼看到了自己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猎杀者已经来到楼前，这个看似人形的怪物有米左右的身高，而腿长就足有一米五以上，双臂更是几乎要垂到地面。它全身没有一丝毛发，光秃秃的脑袋上满是缝合的痕迹，残缺不全的皮肤下露出了一部分肌肉组织和森白的骨骼。它的眼睑、嘴唇、鼻梁都已被割下，突出的眼球浑浊不堪，暴露在扁平脸外的尖牙足有成年人手指的长度，从嘴上不断淌下的唾液将地面腐蚀得冒出青烟。偏红的肉色表皮上印出无数青白相间的血管，被撑破的墨绿军装根本就不像是自然穿上去的。

猎杀者刚一进入大楼，楼内的警铃就不断作响。

“防御功能应该已经被我开了，”苏朽心仍在不停地操作着什么，“可这数据库是怎么回事，如果只是单纯的逃生游戏又怎么会弄得那么复杂，破译起来太麻烦了。”

黎行没有看苏朽心在做什么，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恐怖的身影。建筑的自卫功能开启后从无数黎行未曾想到的地方弹出了各种热武器，即使听不到声音可各种爆出的火蛇也已经让黎行感受到火力的凶猛程度。然而猎杀者的速度完全超乎了黎行的想象，三米的身躯居然快到摄像头只能捕捉到残影，但好在整整4层都全副武装，在火力网下猎杀者不可能上来，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它就被迫撞出二楼破窗脱离大楼，重新落到了地面。

黎行长舒了一口气，他看向苏朽心，却发现女孩面色惨白地看着自己眼前的电脑显示屏，完全没去关注墙上的银幕的动静。他把头凑了过去，却与女孩一样愣住了。

电脑显示屏上有个跟苏朽心一模一样的人的照片，一侧的信息将姓名出生日期等等全部罗列了出来。

苏朽心，出生日期为1997年1月7日……等等，死亡日期009年8月1日？

“这是怎么回事……”苏朽心的话音里夹杂着难以置信的颤抖，“黎行把你名字怎么写的告诉我！”

“黎明的黎、行走的行。”黎行的声音也结巴了起来。

女孩将黎行的名字键入，然后点击搜索。

“黎行，出生日期为年1月7日，没错吧？”

黎行根本没有回答女孩的问题，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屏幕，大脑一片空白。

死亡日期009年8月1日。

“今天是几几年几月几号？”黎行盯着屏幕下意识地问。

“我睡下的时候是009年8月11日，这个维度的时间是09年4月1日。”

苏朽心的回答让黎行不寒而栗，突如其来的死亡宣告让他几乎忘了呼吸。

黎行重新看了一眼电脑屏幕，发现了整个文档的名称。

【《莫安托尔现象研究报告》】

苏朽心继续敲击键盘，可刚点到“病症详情”一栏的时候，整个电脑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文档被强行关闭，暗红色的字样出现在屏幕中央。

【警告：权限错误，抹消程序开启。】

“怎么搞的！”苏朽心迅速拉开抽屉，可还来不及翻找就又回到了键盘上，“黎行我来阻止这个程序，你找找有没有什么外部储存工具！”

黎行也赶紧上前，翻找了半天却什么都没发现，他刚想站起来找别的抽屉，却看见不远处的一台电脑上插着根指甲大小的无线路由。联想到女孩的电脑水平，他指着那儿大喊道：“那个东西可以吗！”

苏朽心迅速看了一眼视线就又回到了电脑屏幕上，大喊道：“可以！快把它拿过来给我！”

黎行三步并两步跑了过去拔下路由，然后又飞奔回来插进了苏朽心正在操作的电脑的接口。

“谢谢。”苏朽心头也没抬，娇小的身躯显然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这抹消程序是怎么回事，居然先混入垃圾数据修改后二次封包再消除数据……不行，我只能保住最初的一小部分！”

黎行也紧张地看着苏朽心操作，可没过多久视角的余光瞥到的景象让他头皮发麻。

在楼外的猎杀者竟然直接开始从外部攀爬，膝关节像蚱蜢一样向后弯折，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向上爬行。它现在已经在十层了，照这速度一分钟内就可以爬到黎行他们所在的层。

“别弄了，那玩意儿要上来了！”

黎行一把抓住苏朽心的肩膀想拉他走，但女孩拍落了黎行的手喊道：“还有一点点……马上就好了，再等我半分钟！”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人死了什么都没有意义，说不定我们就是差这三十秒就可以活下来！”

黎行与苏朽心僵持不下，此时被他们一直忽视的黑色手机强烈地震动了起来。黎行赶紧掏出手机，两行闪烁的大字几乎让他绝望。

【触发‘挣扎者’剧情，游戏难度改为[绝命]。

剧情介绍：请活下来，然后将数据带出去。】

整个大厅的电源突然被切断！

苏朽心惨呼一声，黎行一把搂住她，借着手机的灯光就将她向外拖。在只有手机灯光照明的情况下黎行险些摔倒，但好在凭借撬棍撑住了。他跌跌撞撞地和苏朽心一起移动到了门外，整栋大楼的电源像是都被切断了，只有备用灯在无尽的黑暗里发出微弱的荧光。苏朽心一手死死抓着黎行的手，另一只手握拳，应该是已经把无线路由拔了出来。

“时间只过去一半多，往上走会被堵死的，我们只能下楼！”

黎行喊得很大声，他不知道是为了给自己壮胆还是为了遮盖住隐约传来的兽吼声。苏朽心紧紧跟着他一言不发，黑暗中的安全通道更加阴森诡异，就连死尸似乎都要在这黑暗中复活一般，血色的痕迹在备用灯光下更加狰狞。就在两人下到0楼时，楼上传出如同爆炸一般地声响，黎行没有看手机，但他知道猎杀者的红点肯定已经与他们的点重合了。

黎行一把抱住苏朽心，这回不再是公主抱了，而是直接从臀部附近搂起，像是绑架一样把她扛在肩上加速飞奔。他的脚踝其实在刚才扭了一下，但现在已经顾不上疼痛，身后紧逼而至的死神已经让他除了全力驱动双腿外再无其他念想。到了18楼的时候他已经听到上方的传来的轰隆声，他不知道猎杀者是怎么能爬楼梯爬出这种声响的，但现在他已经连回头的余裕都没有。

“到了17楼不要再下去了，听我说的走！再这样肯定要被追上！17楼有避难专用的电梯，自备电源直接通到地下一层的防空洞！”苏朽心自从大厅出来后第一次出声，黎行的心中重新燃起希望，17楼的安全通道出口近在眼前，黎行屏住呼吸再次加速，而防弹玻璃构成的门上已经映出他身后满是血丝的异形怪物。

黎行几乎是用撞的开了门，然后下意识地回身把撬棍当门闩塞进了两个门把中。可就是这样一个小幅度的回身却险些把他吓得魂飞魄散，猎杀者已经来到了门前，只差一臂的距离就能抓到黎行。黎行这个如同自杀般地下意识动作反而救了自己与苏朽心一命，猎杀者一头撞在了防弹玻璃上，牙齿与尖爪在门上不停刮出尖锐的噪声，却因为撬棍卡住没法进来。黎行头也不回地加速奔逃，猎杀者一边尖叫一边不停撞门，防弹玻璃转瞬之间就满是裂痕。

“左拐！左拐之后笔直走到底，右侧应该就是逃生电梯！”

苏朽心的声音让黎行又一哆嗦。他刚才以为苏朽心应该被吓昏过去了。毕竟比起自己，半个身体在黎行身后的苏朽心应该与猎杀者的脑袋和爪子离得更近，而且全程都目睹了那个怪物追杀他们的过程。

黎行心中对女孩生出一丝敬畏，他完全照着女孩说的方向跑。黎行的双腿几乎已经失去知觉了，尽管苏朽心不重但也至少有0公斤上下了，纵然坚持日常训练让黎行的身体成为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但负重0公斤的冲刺已经让只有65公斤的他痛苦不堪。

眼看走到就要跑到底，玻璃碎裂的声音再度出现在身后，猎杀者已经突破了那道门了。黎行最后一脚跨出，终于看到个如同施工电梯般的铁笼子。

“就是这里！”

几乎与苏朽心的话语同时地，黎行放下女孩一把扒开电梯铁栅栏般的门，一把将苏朽心放了进去，自己也闪身而入奋力拉门。苏朽心刚进电梯就操作起来，锁链抽动的声音与猎杀者的咆哮混杂在一起，黎行瞪大双眼，紧张得几乎要咬碎牙关。

终于苏朽心的速度还是快了一步，铁笼般的电梯高速下滑，降了大约三层之后猎杀者才赶到。怪物在上面看着他们不断咆哮，滴落的唾液溅在泛黄的铁杆上，发出嘶嘶的声响。黎行和苏朽心同时舒了一口气，然而一切却并未结束，猎杀者低头张望了一下，竟然直接纵身一跃，直直跳入电梯井！

庞大的身躯砸在两人所在的电梯上方，陡然加速的电梯擦出一阵火花，摇晃的铁笼震得苏朽心与黎行齐齐倒下。猎杀者一边不停死咬着铁笼，一边用手使劲拉着铁杆，拉开一道缝隙后直接将手探了进来，两米多的臂长让两人避无可避。眼见猎杀者就要抓到苏朽心，黎行爆出一股狠劲，扑出去直接抓住了猎杀者伸进来的右臂，然后狠狠向下一扯，猎杀者的脑袋在铁笼上重重磕了一下，可黎行并没有停下动作，反而一口咬在猎杀者的肘关节上，狠狠撕下一块皮肉。

“再后折试试啊！！！”

死亡的威胁完全激发了黎行的潜能，他左手握住猎杀者伸进来的右腕，右手卯足了劲对着猎杀者肘关节玩命般地打出了一拳。只听咯啦一声，猎杀者的手臂直接反向弯折，森白的尺骨在黎行一拳之下，竟然有一端从黎行咬出的伤口中冒出。

猎杀者惨叫一声，拼命把手拉回，已经就抓住猎杀者手臂的黎行撞到铁笼顶部重重摔了下来，而猎杀者的手因为突出的尺骨而无法从铁笼里拔出，它一边咆哮一边拉动，最后小臂的骨骼被缝隙卡住破体而出，爆出的血液撒了黎行与苏朽心一身。

此时电梯终于停下，苏朽心黎行不顾恶心捡起了猎杀者的断骨，爬到还在眼冒金星的黎行身边，大喊着想让他清醒。可黎行的视线却一阵模糊，刚才后脑砸地的眩晕依旧没有褪去，苏朽心的发丝垂到了他的脸上，他听得到她的声音，却半天回不过神。

“好香啊。”黎行迷迷糊糊中只冒出了这三个字，是风信子的香味吧，黎行心想。

苏朽心死命晃着黎行，大叫道：“还想活下去的话就醒过来啊！”

在女孩的呼唤声中黎行一个激灵醒来抬头，却和苏朽心的额头撞到了一起，两人同时痛哼一声。黎行再度起身，发现苏朽心一屁股坐在地上，眼角挂着泪珠，脸上没有一点血色。顶上的猎杀者还在怪叫，用左手不停地砸着铁笼。

黎行赶紧抱起苏朽心拉电梯门，却发现因为猎杀者的挤压导致门变了形没法拉动。他只能又放下苏朽心，女孩双腿似乎已经没了力量，刚落地就又坐倒在地。黎行一脚撑住铁笼的一次，双手发力咆哮着狠拉，终于勉强拉出了能让人通过的空间。他先把苏朽心塞了出去，自己也勉强挤出，猎杀者的砸铁声和咆哮声不断传来，他抱起苏朽心头也不回地逃进了地下一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