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韩裳的抉择

韩裳忽然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可笑，对面的四位科学家仿佛离他很远，耳中已渐渐听不到对方的话语，真实的景物蜕变成虚拟世界，这种数万年一次的变故都能让自己遇到，不知该说幸运还是倒霉。

“总理阁下，总理阁下！”菲利普院长在他面前晃晃手臂，韩裳惊醒过来，揉揉发痛的额头，抱歉一笑：

“不好意思，这几天有点累，您继续说，我正听着。”

“异文明种族的具体情况现在还不大清楚，不过他们入侵的时间却有规律，我们目前共发现两代史前遗迹，他们相距的时间是两万七千年，而我们伦斯星团的文明历史，从智慧人种出现开始，到现在大约也发展了两万七千年。”

韩总理听了一惊，追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异种族入侵明年就会发生？”

菲利普院长摇摇头：“年代测定哪有这么精确，这里面至少有五年以上的误差，也许几天，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年，也许永远不会发生，这个我们无法确定。”

“我们太空舰队应该很先进，难道没有抵抗之力？”韩裳有些不敢相信。

一边的杜衡院长出声解释：

“很难，几乎没有取胜的希望，这是根据联邦现有技术水平作出的评估，据我们从恩斯特人那里缴获的技术资料，我们认为伦斯星团这一纪的科技文明，还没有达到上一纪的水平，拿超光速传送技术来说，恩斯特人从遗迹中解析出来的传送技术，已经可以达到上千光年的距离，恩斯特人是因为材料科技欠缺，无力制作这种传送引擎，而我们联邦目前传送的技术，最远才到三百光年左右，这已经是三倍的差距，要知道，恩斯特人还只是粗糙的模仿，能还原史前技术一半的水平就不错了，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这样，同前两代的史前文明相比，我们这一纪的科技水平是最落后的。”

马修顾问指着手里资料的第三页，不解问道：“我没看错吧，诸位阁下，这是新的奇点方程？为什么重力变量换了位置？在大于1g的空间中，能稳定住奇点出入口吗？”

施罗奇博士答道：“这是从遗迹中破解出来的，应该是类似能量方程的东西，回头我让组里那几个空间物理学家跟您探讨吧，这不是我的专业。”

在另一边，两位院长已经把拉菲遗迹中的成果，差不多解释了一遍，韩裳总理终于点点头：

“我大致清楚了，看来时间紧迫，我争取几天内召开政务院的扩大会议，商讨联邦的应对措施，看看是否整个联邦都要转入紧急状态，那么你们两家研究院有什么需要？”

两位院长对视一眼，费了诺大的精力，才跟这位韩总理解释清楚，真比自己搞个项目还累。

菲利普院长率先提出要求：

“如果政府不公开这个消息，那么星云研究院希望能得到预算比例中百分之二的特别拨款，越快划拨越好，首批获得资金加速的项目，我会在几天后报上来。”

“那么，杜衡院长，你们中央研究院想要多少？”韩总理问道。

“我们也要百分之二好了，如果还能再多，就划给星云院吧，在尖端科技的应用上面，我宁可在星云院身上赌一赌，对自己反而没什么信心。”

两家一共要了百分之四的联邦预算份额，这可不是小数目，看来要好好同各部商量一下，看看哪家能省下来，资金不会凭空多出来，多给了两家研究院四个点，一定要有部门削减等量配额才行，这等于把人家吃到嘴里的肉再吐出来，太难了。

“我们星云院另外还有一个特殊要求……，艾芸院士你来说吧。”

还有？韩裳总理觉得自己脑袋快要爆开，现在只需轻轻一敲，就会砰的一声，四分五裂，再也不用烦恼。

艾芸却不管总理的感受，接口道：

“总理阁下，我希望联邦能尽快废除‘智能机械限制法案’，因为这部法案，我的研究受到相当的限制，联邦目前所用的战斗机械，战斗效率太差，您想想，一个自重一百多公斤的自动战斗机械，连一个加速状态的普通士兵都打不过，这也太令人难堪了。”

坐在不远处的施罗奇博士，正是军研院出身，听到艾芸如此贬低战斗机械，果然脸上发烧，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艾院士能做到何种程度？”

艾芸要争取总理废除智能机械法案，这个时候不需要客套，直接回答：

“如果是我的设计，一百公斤等重的战斗机械，战胜二十名全副武装的超速士兵应该没问题。”

施罗奇博士像被揍了一拳，站起身来叫道：“这怎么可能？您当我们军研院的武器专家都是饭桶不成？”

艾芸：“我这保守估计，如果不是联邦即遭大变，我才没兴趣研究这种杀人的东西。”

施罗奇徒然坐下，嘴里喃喃道：“没道理呀，想不通……”

作为联邦一员，他当然希望艾芸的设计越强越好，但艾芸给出的数据实在太过惊人，如果有他们院所的设计专家在场，一定会觉得无地自容，作为芝华达族的终身院士，刚刚艾芸的论断，菲利普院长没有反驳，甚至连表情都没换过，这说明人家根本不是吹牛，大概已经有了设计原型，只等‘智能限制法案’废除，就能量产。

菲利普面色不变，心里却明白原委，艾芸的主要研究方向是微型机械，一百公斤的材料，在艾芸那里，可能就是成百上千的战斗单位，它们协同作战，才会发挥出超高的战斗力，施罗奇不了解这点，还以为是一架战斗机械，就能战胜二十名超速战士，这个坑实在有点阴损。

韩裳听了‘智能机械限制法案’这名字，更加头疼，这是议会在联邦建立之初，就开始施行的强制性法案，如果趁着议会暂停的间隙，好好运作，还真有废除掉的可能，但这样一来，自己就跟议会再没缓和余地，一旦议会方面恢复职能，自己的下场堪忧，或许辞职退隐都成了奢望。

“菲利普院长，艾芸院士，这件事牵扯太多，可不可容我几天时间，我现在实在无法答应下来。”

院长和艾芸点点头，只要总理没有马上拒绝，这事就有成功的希望，艾芸相信，在这个特殊的时刻，想要争得生机，每个人都应该比过去更勇敢，如果你连自己内心的恐惧都无法战胜，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在异种族灾难中活下来。

随后施罗奇也代表军事研究院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希望中央政府能够配给更多的资源给‘变幻阵’系统，从军方抽调有实战经验的指挥官，供应更多种类的战斗机械，最好能以行政文件的形式固定下来，组建一直常备的‘变幻阵’部队。

原本在毕达斯地面，联合指挥部已经训练了不少‘变幻阵’部队，但随着战役结束，军部借口裁减部队的政策，直接把指挥官们召回，让议会想把这支部队握在手里的打算落了空，不过施罗奇博士认为，虽然‘变幻阵’系统的战斗力，未必比正规军更强，但它也有独特的优势，就是只需少量指挥者，就能进行战斗，尤其是现在联邦对异种族的类型，数量，武器装备一无所知，接战初期依靠‘变幻阵’系统作战，减少己方人类战士的伤亡，这应该是联邦初期的最佳战略。

对韩裳来说，施罗奇的要求又是一件苦差事，想从军方要出军备来，不会比打劫银行更容易，不过施罗奇博士的理由很充足，想来军方也不愿意在未知的战场上，大量损失士兵，能够支援‘变幻阵’系统，摸清异种族虚实，这的确是个好战术，况且‘变幻阵’系统的指挥官，都是军方人员，只要其他部门不插手，军方应该不会太难交涉。

一个小时后，总理送走了四位访客，回身关上门，向马修问道：

“老友，你怎么看，他们说的外星空入侵会不会发生？”

马修眉头紧锁，郑重地回答：

“总理阁下，这事无需怀疑，如果他们不是有百分百的把握，不会这样跟你说话，你不了解这些科学家，对他们来说，能够在试验室中研究自然奥秘，比任何东西都有吸引力，正因为这件事已经危害到整个文明的存续，他们今天才肯来跟你讨价还价，要是在平时，你去见他们几个，人家也未必有兴趣见你。”

韩裳点点头，又问道：“你觉得这次议会还能不能翻盘？”

如果议会被废掉重选，那么韩裳行事就方便很多，至少不用顾忌日后被报复，联邦议会一直是最有权势的代表，人们都下意识地服从它的命令，相比之下，中央政府的号召力就小得多。

韩裳觉得自己正面临一生中最凶险的抉择，投注自己这边，如果议会倒掉，自己就是联邦的中兴英雄，被千百年的历史铭记。

如果投注议会那边，自己就不会有身败名裂之忧，当然，等议会恢复职能，自己又变成了默默无闻的透明总理，要么平凡苟活，要么光彩夺目，要么坠入万丈深渊，好像无论选哪一边，都非常不容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