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坚持不要,“差不多到这个点也该收摊了!兄弟你给的真的太多了!”
关昊被中年男人的实诚触动,苦笑着说道:“这您不手下,我心里不安稳啊!”
男人想了想,从关昊手里拿了二百块钱,“一张桌子值不了几个钱,这么多就成了,你多给,我心里也不安稳不是?”
关昊看这样推下去也不是办法,只能说道:“那行吧,只要您不会赔本就成。”
男人连连摆手,又看了一眼无乐和尚坐的位置,匆忙过去收拾摊子,很快便离开了,路边就只剩下了一张矮桌,跟坐在矮桌前吃东西的两个人,场景显得十分怪异。
关昊看着无乐和尚,“我从你身上没有感觉到阴气,你应该不是鬼魂才对。”
无乐笑眯眯地说道:“贫僧自然不是鬼魂,只是使了一些障眼法罢了。”
关昊盯着无乐看了一会儿,突然感叹道:“这世界上的好人,终究会一点点慢慢变少。”
无乐却皱着眉头,意有所指的说道:“什么是好人,什么又是坏人?凭一件事情就断定一个人的好坏,终究是有失偏颇了些。”
旋即又叹了口气,“不过末法时代来临,人心却的确是在一点一点慢慢变坏。”
关昊没有回答,开始专心对付面前的食物,隔了一会儿,又说道:“大家都说好人有好报,是这样吧?”
无乐慢条斯理喝着汤,从他身上看不到半点焦急,“不见得,不过贫僧倒是一直在想,好报究竟是什么?难道是你把剩下的钱偷偷塞进他的衣兜,就算是好报了?”
关昊眉头一挑,“和尚你看到了?”
无乐点头说道:“该看到的自然是看到了,不过那位施主并不想要你的钱,郑施主你这样却是在强人所难了。”
关昊饶有兴趣地说道:“你就一定确定他是不想要,而并非是被你给吓得不敢要?”
“这……阿弥陀佛!”能言善辩的无乐听到这话突然语塞,踌躇着想了一会儿,却没有再辩驳什么,只是皱起来的眉头再一直都没舒展开来。
过了大约十分钟,关昊意犹未尽的喝完了最后一口馄饨汤,抬头看着静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无乐,“和尚怎么不吃了?难道这会想起了清规戒律?只怕是晚了吧。”
无乐摇头,“吃着东西突然觉得寡然无味,不吃也罢。”
关昊也摇头,这些宗教里的人,做事总带着些莫名其妙,“蛋也扯过了,饭也吃完了,你缠着我究竟是想怎样,画出个道来吧。”最后还是他先提起了这个话头,不然跟无乐这样墨迹下去,可能等到太阳出来都说不了正事。
无乐不说话,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
关昊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我说你这和尚真是这里有问题?你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情?是前些天大悲寺菩提道场那件事?”
无乐像是猛然回神一般,对关昊说道:“菩提道场的事情跟郑施主或许有关,跟贫僧却是无关。”
关昊盯着无乐看,“不要拐弯抹角了,你既然知道我姓郑,总应该对我有些了解才对,而我的确是从来都不认识你这个和尚。你说不是菩提道场的事情,那究竟是什么事情?”
无乐的眼神突然变得诡异了起来,“郑施主,你应该呆在自己该在的地方。”
听到这句话,关昊神色猛然无比凌厉,“哦?和尚,我该呆在什么地方?”
无乐说道:“自然是死人该在地方,既然死了,就该安安稳稳的死着,你这样从地底下又爬到这个活人的世界里,不好。”
“和尚,你知道的事情比我想象的要多,那么你来找我,是想做什么?”
关昊此刻无比震惊,他看着端坐在自己面前的无乐,心中涌起了一股无法抑制的杀意。原本他以为是因为菩提道场的事情,却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阿弥陀佛,佛说从哪里来,就要回哪里去。”
无乐看着关昊,并没有因为关昊身上的杀意而摆出什么戒备的姿态。
关昊哑然失笑,“这句话是佛说的么?”
无乐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又摇头说道:“也许是吧,也许不是,但有什么关系呢?”
“我又在想那个问题,你确定自己真的是和尚?”
看了看四周,虽然已经是深夜,但路上来来往往还是有一些车,偶尔路过的行人还会向自己投来好奇的目光。一个人一条矮桌,当缺少了那个卖馄饨的小摊之后,看上去总是显得有些奇怪,关昊暗想。
“同样的问题,问第二遍还是回得到同样的答案,郑施主又何须执着于此?”
无乐在笑,同时用手指在自己面前的碗里蘸了蘸,开始在面前的桌上写写画画。
关昊仔细盯着无乐的手指,看了半天之后,他发现自己并不能认识桌上那些文字,或者说是某些符号之类的东西,看上去却是跟梵文很像。
“没有什么执着或者不执着的,只是……看着和尚你跟我一个朋友很像,哦对了,他是个道士。”
无乐的手指猛然一顿,然后有继续开始在桌上写写画画,“哦?是吗?那施主可要小心你那个朋友,怕不是什么好人。”
有些不对!在无乐突然停顿那一下,关昊突然感觉到身边有些说不清楚的异样,他警惕的看着无乐,“大概在和尚的眼里,道士很少有好人吧?不过我那个朋友也很不待见和尚,这倒是相互的?”
无乐摇头说道:“并非如此,信佛的不是没有坏人,信道的也并非全都是好人,好好坏坏,其实一念之间罢了。”
关昊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面前这个和尚,皱眉说道:“这句话倒是很和我胃口,我现在开始觉得你这和尚还是挺有意思的。不错,我也认为这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坏之分,从狭义上说,对自己有好处的大多都是对的,这也许正应了那句话,屁股决定思维?”
无乐没有看关昊,继续低头在桌上不断书写,“赞同,其实贫僧很欣赏儒家两位圣贤的观点,人性本善,人性本恶。”
关昊惊诧道:“不矛盾吗?”
无乐说道:“有何矛盾?”
关昊想了想,继而笑道:“的确是不矛盾。”
还是之前那句话,屁股决定思维,孟大圣或许看到了世界的真善美,荀大圣看到的却是假丑恶。不同的是孟大圣认为本善的人性是会变坏的,而荀大圣觉得本恶的任性是可以变好的,于是前者着重研究的是人是怎么变坏的过程,而后者追寻的人怎么把人变好。
这的确不能说是有什么矛盾,思考问题的方向不同罢了。庄老先生在似睡非睡的时候,还觉得所有人不过是活在一场连自己都不知道真身是什么的梦里,是人梦到了蝴蝶,还是蝴蝶梦到了人?说起来太过深奥诡异。
不对劲!突然间关昊察觉到了一种十分清晰的不适感,但仍然说不上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只是眼神再扫过无乐用汤汁画在桌上的那些看不懂的东西之后,他本能的反应过来,这种不对劲的感觉正是那些东西带给他的。
“和尚,你在桌上写的那些鬼画符是什么东西?”关昊笑眯眯的看着无乐,放在桌上的两只手慢慢变成了灰色。
无乐坦然说道:“弥陀经,郑施主可听说过?”
关昊说道:“如雷贯耳,不过我似乎并不认识那些文字?看起来不是梵文。”
无乐头也不抬的说道:“是梵文,不过是一种古老的梵文,现在认识这个的人的确是不多了,不过这种文字……充满了力量!跟弥陀经十分般配。”
关昊点头说道:“也许吧,你懂得东西还真不少,不过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继续写了,我有些不喜欢这玩意!”
被灰色力量环绕的双手猛然向无乐的两个肩膀拍去,关昊打算先强行熄掉他身上的代表精气的两把火。
道家常说三花聚顶,这三花其实就是一个人精气神臻至圆满之后的一种表现形式,而在精气神未开花之前,它们的表现形式则是一种看不见的无形火焰,分别点燃在人的头顶跟左右肩膀。
头顶那一团火焰代表的是一个人的神,而左肩的为气,右肩为精。一个人如果神火不旺,则会思维不畅,严重点的话会导致思绪混乱。而如果精火弱小,会导致自身对一切的感知能力直线下降,所有反应都会变得十分迟钝。气火弱势不旺的话,直接表现为身虚体乏,萎靡不振,有气无力。
而一切的能量沟通都是要是自身为基础的,如果所有能量都是通过一种不能被人理解的方程式在转化,那么这个转化场所一定是人本身。恰好的是,灰色力量对神魂一类的东西十分压制,关昊的意图十分明显,只要封闭了无乐精气上的感应,任他有再多的手段,也会难以施展出来。
只是意外还是发生了,当关昊环绕着灰色力量的双手拍在无乐双肩上的时候,看到的却是无乐那张带笑的脸,而他双手的上的灰色力量却消失了,在碰触的一瞬间,无乐身上突然泛起了一层朦胧的佛光,灰色力量便如炽烈的阳光融化白雪……不,并不能这样说,而是出现了一种诡异的……湮灭。
玩大了!看着无乐在笑的时候,关昊就知道这次自己玩脱了,这种笑容正证明了这和尚压根就不在意这些,或者说是人家根本就胸有成竹。
“这……该死!”关昊一声怒骂,刚刚想给无乐出其不意的来一下,却忽略了自己身上这灰色力量正好被宗教力量死死压制的事实。
这时候该怎么办?看着盯着秃头的无乐的脸,关昊右手握拳顺势朝无乐脸上砸去。然而……
他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了,身体的所有关节就好像被固定了钢板一样,根本没办法动弹哪怕分毫!
“如你所愿,贫僧已经写完了。”无乐笑眯眯的看着关昊,他说话的时候刚刚完成经文最后一个字的最后一笔。
蜿蜒穿梭在大山中,罕有人迹的古道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