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义士

勘兵卫对着胜四郎说：“既然如此，你也跟着一起去吧。”

胜四郎连忙欣喜的大声应道，“嗨！”

名叫片山五郎兵卫的武士笑着说：“如此还差两个就凑够七人了。”

他旁边被称作平八的武士，神色有点不赖烦，“不，只差一个了。”他看向站在大门口的那个眉头上有疤的沉默武士，两人似乎之前就相识，沉默武士看到平八，却略带愧疚的把目光移开了。

勘兵卫回头看，发现沉默武士正是之前邀请过但对方没同意的久藏，久藏是名一心追求武道的浪人，原本已经拒绝和他们一起讨伐山贼邀请，不知为何现在又来了。

“哟！你愿意去了吗？”勘兵卫问。

久藏不善言辞，只是微微点头。

“何时出发？”

勘兵卫回道：“明日。”

平八站了起来：“明日？可我们还差一人。”

勘兵卫说：“没时间找了，我们要在农民秋收前去村庄布置好防御。”

这时，奈奈又不安分的跳了出来，“我去我去！带上我，我也是名武士。”说到这，她还象征性的把腰间的肋差拔出了一点，展示了一下这把短刀的锋利。

胜四郎连忙走过来，像赶小狗一样挥了挥手，“去去去，你一个小孩子凑什么热闹。”他本就怕师傅嫌自己年纪小不带自己一起行动，现在好不容易答应了，万一被这小鬼一搅和，师傅又不带自己就糟了，所以这才急着把这个不安分小家伙赶走。

“凭什么不让我去！”奈奈不甘心的叫道，“我也是名武士，我也有武士刀……”说到这，她突然想起来自己的森罗丸已经李斯特斩断了，但断刀好歹也是刀啊，只要找个好的铁匠修修补补也能勉强用用。

她连忙跑到李斯特身边，在他腿上狠狠踢了一脚，等踢完，她才想起来，这位可是个妖怪啊，又吓得往后躲了躲，却还象征性的威胁道：“喂喂，你快把我的森罗丸还给我！”

李斯特看着奈奈的滑稽反应，不知怎么的就是想笑，但他还是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在奈奈的脑壳上弹了一下，把她弹开。

勘兵卫走过来，目光在李斯特腰上没有刀鞘还生着锈的龙祸上停了一秒，然后说：“你也是名武士吧。”

李斯特摇了摇头，“我不是武士，我是巫师。”

因为是汉语发音，勘兵卫没听懂武士和巫师这两个词有什么区别，只当李斯特是在表示幽默，便配合的笑了笑。

接着，勘兵卫把有个农村正面临山贼的威胁，如果稻米被抢走，可能全村的人都会饿死这样的事情用汉话和李斯特说了一边，并希望他能做最后的第七人，和他们一起去讨伐山贼。

李斯特没有同意，他虽然很钦佩勘兵卫的为人，钦佩他的侠士风范，但钦佩归钦佩，让他冒着生命危险去帮助一群陌生人，他是不会同意的。

“我这把锈刀能做什么，别到时拖累了你们。”李斯特婉拒道，话中透露的含义自然是指自己残废的手臂，勘兵卫很聪明立马就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武器再锈，也比稻草结实。”勘兵卫的话中同样意有所指。他把目光放在李斯特的断臂上，“能说说吗？”

李斯特苦笑了一声，“这有什么好说的，被敌人用长矛斩断的，能活下来实属侥幸。”说到这，李斯特又回忆起手臂被斩断的那一天，他的挚爱，为了救他而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李斯特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呵，不过这仇我迟早会报。”

长矛最大的作用应该是穿刺才对，勘兵卫无法想象李斯特面对的敌人究竟有多大力气，竟然能用长矛那扁平细长的矛头把一个人的手臂给斩断。他仔细打量了一下李斯特的体格，站起来怕是比自己还高出两个头，能和他这样的体格战斗并胜出的敌人应该更加强壮才对吧。

“我很想帮你，可我现在不会去杀人。”李斯特直接挑明道。“很抱歉。”

奈奈虽然听不懂他们俩在说什么，但还是明白李斯特摇头的意思。

“混蛋，你明明那么强，为什么不愿意帮助那些可怜的农民。”奈奈指着李斯特叫嚷着，“你不愿意去，让我去，把我的刀还给我。”

听到奈奈的叫嚷，勘兵卫疑惑的望着李斯特。

李斯特解释道：“这小家伙昨晚袭击我，我把它的刀给斩断了，小家伙晕倒在野外，我把它捡回来就没手去捡那把断刀了，估计现在应该被哪个路过的旅人给捡走了吧。”

勘兵卫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原来如此……不过，你不该和我解释的，因为你根本听不懂小家伙在说什么才对。”

李斯特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刚刚奈奈叫嚷着的是日语，自己如果听不懂日语为什么面对勘兵卫的疑惑会做出解释呢。

他尴尬的摸了摸脑袋。

“抱歉。”李斯特说。

勘兵卫摇了摇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李斯特苦笑，他原先是真的听不懂啊，他就算解释说是这几个小时学会的，他恐怕也不会相信吧。

他俩最后这一句都是用的日语。

在旁边闷闷不乐的奈奈听到后，气愤的嚷着：“你这坏家伙，原来你能听懂我说话！”

李斯特赶紧伸手把她的脑袋按住，“停停停，你是不是忘记昨晚了，现在不害怕了吗！”说完还凶凶的瞪了她一眼。

奈奈回想起昨晚那个大嘴妖怪的画面，立马吓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的藏到温柔和蔼的勘兵卫身后。

勘兵卫哈哈大笑，觉得李斯特和奈奈实在有趣，明明看起来互相不对付，关系却又像很好的样子。

不过既然李斯特不愿意加入他们讨伐山贼的队伍，他也不好勉强，回到人群中，和其他几人商量着，觉得六人就六人，明天一早就出发，配合村民和村庄的地形，设定合理的计策，只不过三十几个山贼应该能够应付的过来。

确定好时间，六人都摩拳擦掌，等着大展手脚。

这时一名先前居住在这里的农民跑了进来说他找到一名身手了得的武士，勘兵卫让胜四郎试试这武士的身手，就像先前他测试其他人那样躲在门后举着棍子偷袭。

农民为那武士辩解道：“你们这样太卑鄙了，他喝醉了。”

但勘兵卫却说，“正在的高手不会被偷袭打中，也不会真的喝醉。”

那名醉武士进来，胜四郎一棍子打在他的头上，他们这才发现，原来这名醉武士勘兵卫和胜四郎在来到这座城下町之前都见过。

醉武士看到勘兵卫后想起了他曾怀疑过自己武士的身份，便借此耍起了酒疯，从怀中掏出一个族谱卷轴，说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但勘兵卫接过来一看发现对方菊千代，却只有十三岁，便哈哈大笑。

菊千代怒道：“有什么好笑的。”

勘兵卫说：“你说这人是你，难道看起来像十三岁的样子吗？”

其他五个武士一听也哈哈大笑的起来。

勘兵卫笑道：“说把，族谱哪偷来的。”

菊千代一看谎言瞒不住，更是恼羞成怒，大声叫嚷着，“武士去死！”

这可把一心想要成为武士的奈奈给惹毛了，小家伙快速冲过去跳起一脚踹在菊千代的脸上。本就因为醉酒而晕头转向的菊千代往后翻了几个跟头，扶着墙站起来叫嚷着要给奈奈好看。

天性乐观的平八一看菊千代动了真怒，害怕他伤到孩子，正要上前阻止，勘兵卫却突然伸手将他拦住。

平八疑惑的望着勘兵卫，但后者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果然，当菊千代伸手向奈奈抓来，小家伙却附身一滚，跑到了菊千代背后，接着一脚踹在他膝后关节上，菊千代站不稳，跪倒在地，奈奈走到他侧面，把腰间的肋差拔出，高举短刀，想要将菊千代斩首。

勘兵卫大惊，他只是看出奈奈身手敏捷，却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如此残忍，如此果断，杀人之前竟好不犹豫。他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但好在沉默寡言的久藏速度够快，在短刀斩下的瞬间用自己的刀鞘挡在了刀刃和菊千代的脖子之间。

奈奈大怒，她觉得久藏破坏了自己比武最后的神圣仪式，那就必须把久藏杀死，来洗刷这份耻辱，此时此刻她已经完全把自己代入到一名武士的身份中去了，刀刃一转就向着久藏抓着刀鞘的手指割来。

久藏眉头一皱，后退一步躲开攻击，但他觉得必须给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家伙一点教训，便横过刀鞘，向着奈奈脑门打去。

但这么普通的攻击怎么可能打得到奈奈，别忘了她可是剑道奇才，光论技巧连城主府的剑道师范都自愧并不如，如果他是男孩子并拥有足够的力量，恐怕在元服（成年）之前就会成为名动一方的剑豪。

奈奈敏捷的躲过剑鞘，四肢伏地，向一只猴子一样快速冲向久藏。

久藏大惊，因为他看出了奈奈的剑术流派，他一心痴迷剑道，自然对天下各家都有所耳闻，而奈奈现在施展出来的正是“猿飞之术”又称“新阴”乃大剑豪爱洲移香斋所创，提起这个人可能很多武士都不知道，就更别说农民了，但另一个人就算甲斐的山猴子也一定听过他的大名，也正是新阴流的第二代传人，被誉为活着的剑圣——上泉信纲

新阴流传授的弟子并不多，却成了这个时代最出名的剑道流派。

相传，上泉信纲原名上泉秀纲，本是“越后之龙”上杉谦信的家臣之一，在一次防守被北条家围困的小城，战败后，上泉信纲本准备切腹自戕，但北条家督北条氏康却不让他死，并恳求他加入自己的阵营。

几年后，上泉信纲是防守箕轮城的武将，但箕轮城又遭到武田家围困，孤军奋战了几年，老城主死了小城主即位，但小城主却不堪压力自杀了，上泉信纲当时守在城堡后门，得知城主自戕的噩耗后，悲痛万分，决心率领残余手下跟随城主玉碎，手下却突然来报，武田家派来大批使臣，其中还包括武田家督武田信玄的女婿。

原来武田信玄知道战败后的上泉信纲肯定会切腹自戕，他极力想要保住上泉信纲的性命，这才会派出这么多重要的人物当使者，还让女婿传口信，告诉他“胜败乃兵家常事，阁下只是寡不敌众，已尽武士之道”巴拉巴拉一大堆，最后没办法，上泉信纲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去了武田家。武田信玄还从自己名中取出一字“信”送给他，自此上泉秀纲便变成上泉信纲。

而这连续三番，各家逮到上泉信纲后，都舍不得让他死，千方百计的招募他，却也让他的名声传遍了天下。

而此时，数次易主，上泉信纲也已经无心再出仕了，要求下野。

武田信玄似乎也看出上泉信纲心愿，但就这么放他走还是感到不放心，便让上泉信纲写下血印盟书，立愿：除了武田家，绝对不臣事其它大名。

上泉信纲发下血誓后便带着两名弟子徒步走上了前往京都的道路。

这一路上泉信纲打败了无数不服气的挑战者，其中一个名叫柳生宗严的当地大剑豪在败给上泉信纲其中一个弟子后，便跪求着拜入上泉信纲的流派，他便是后来大名鼎鼎的柳生新阴流的开派之祖。

新阴流除了名声极广，弟子却少的可怜，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会“猿飞之术”的小屁孩，久藏自然十分惊讶。

按理来说上泉信纲真正传授的弟子只有三个才对，而其中能够独立授徒的也只有得到了新阴流印可的柳生宗严，而柳生宗严却已经出仕在德川家，自然不可能跑到这里来收徒。

除非上泉信纲的另两名弟子也得到了印可，可这样的大事不可能没有传开，那么教授奈奈剑术的就只有当代剑圣上泉信纲本人无疑了。

久藏这一愣神，却给了奈奈可乘之机，奈奈可不会因为他的走神，而给他活命的机会，短刀迅捷快速的向着久藏的脖子斩去。

屋子里所有人就大惊失色的看着这一幕，却又无可奈何，他们的速度根本快不到把久藏救下的地步。

就在这命悬一线的时候，一声冷哼突然在奈奈耳边炸响。

“还不住手！”李斯特大声呵吼道。

他没有动用法术，却还是用了一点法力增强了声音。

小家伙精神强度实在太弱，被李斯特这一声吼的，吓得一哆嗦，脚下一歪，又控制不住速度，身体咕噜咕噜的滚了出去。

奈奈爬起来就怒瞪着李斯特，可一想到他是个大嘴巴妖怪，心中又感到害怕，沮丧的把肋差收回进刀鞘，跑到墙角，踢着木桩发泄心中的怒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