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灵阴姽婳（五）

这是一片古老的森林，光线昏暗阴沉，到处都布满了永恒和腐朽的气息，湿冷的枯叶铺在地上厚厚的一层，树枝盘根错节遮掩了天空，层层雾霭弥漫在森林中，像是轻纱屏障笼罩在树木之间，不时从远方未知的角落还传来几声奇异的兽鸣。

云皎被突然袭来的寒气激得一颤，瞬间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再次看向周围的时候，恍惚发现这里已经不是人界。

此处的光线虽弱，树木却生长的极为茂盛，浓翠的枝叶上凝着阴寒的水珠，不时从上面滴落下来，击打在灌木丛中发出簌簌的声响，路边的草木中，一种淡绿的光点成群结队的飞舞，像是人间的萤火虫，却泛着星星点点的灵力之光，低矮的草丛中不时传来异动，循声望去的时候，只能看到迅速窜去的野兽的尾巴。

“你看起来睡得很不错呢。”

耳畔传来冰冷的声音，云皎惊奇的发现自己的头怎么倒过来了，再定了定神，这才知道自己现在是被人扛着，入眼处是银白如缎的发丝，贴着这个人身体的部位都冰凉酸痛，像是靠着冰块一般，她微微沉吟，想必现在扛着自己的人是绯悠闲了。

她连忙动了一下，语气温软：“姐姐姐姐，其实我的体力很好，可以下来自己走，你不用这么费力的。”

绯悠闲的脚步仅顿了一下，又恍若未闻的继续向前走，紧接着听见云皎讨好的道：“姐姐，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即使你把我放下来了，我也不会逃走的，再说了，就算我逃走了，你也能很快把我抓回来，我为什么要做这么无聊的事情呀。”

绯悠闲思考了一下，觉得她说得有理，于是停住脚步把云皎放了下来，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漠，美丽的容颜像是将要结冰一般。

云皎终于从‘冰块’上得到解脱，不由长呼了一口气，还扭了扭胳膊，活动活动筋骨，血液随着动作顷刻传遍全身，让她温暖了不少，她小心翼翼的瞧了绯悠闲一眼，屁颠屁颠的凑上去，跟人家套近乎道：“姐姐，你饿不饿，我们要不要停下来吃点东西……”

这个提议对于云皎而言，简直是一箭双雕，一来能表现出她善良体贴的一面，让绯悠闲对她放下敌意，暂时留她一条性命；二来还能在路上尽可能的拖延时间，没准儿云初末很快就能追上来了，不过对方显然不太能接受她的“善良体贴”，冷冰冰的眼神望了她一眼，警示的意味十分明显。

云皎激灵了一下，赶忙道：“自然，妖是不会觉着饿的，特别像姐姐你修为这样高的妖，更是不可能……”

绯悠闲冷哼了一声，一声不吭的迈步向前走，云皎见此连忙跟上她的脚步，嘴一刻也没闲着，巴拉巴拉的说了半晌，最后拍马屁道：“姐姐，你看你长得那么美，应该多笑一笑才是啊，这样才能让你看起来更和蔼可亲！”

绯悠闲被她吵了半晌，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终于不可忍受的顿住了脚步，淡漠的目光看向了云皎，语气亦是生冷：“我为什么要看起来和蔼可亲？”

“呃……”云皎语塞了一下，她本来想说这样会更加讨人喜欢，不过想到对方的心上人被云初末杀了，这种时候她还是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不知死活去刺激绯悠闲的好，于是她绞尽脑汁的思索了片刻，灵光一现道：“这样能让你看起来心情很好！”

云皎觉得她的这一句简直是神来之笔，如果绯悠闲再问她为什么要看起来心情很好，那时候她就可以回答这样能让她看起来更加和蔼可亲，无论怎么问，她的答案总不会出错，也不会涉及什么不该提起的事，想到这个，云皎甚至在心里窃喜，她真是太机智能干了！

不过绯悠闲显然没她那么无聊，只是冷淡淡的哼了一声：“怪不得长离想把你的舌头割掉，我现在也想得很呢！”

云皎听此，顿时被打击的抬不起头来，她真的这么讨人嫌，惹人厌嘛？果然妖怪和灵都不能理解人类的可爱，要知道前些天有好多人都夸她温柔可亲呢！

树林里铺着一层厚厚的落叶，走上去软绵绵的，几乎都感受不到地面的存在，绯悠闲是修为高强的妖怪，自然没觉得什么，倒是云皎比较痛苦，一脚踩下去，半个身体都陷落在树叶里，扑腾老半天才能挣扎出来，衣衫脑袋上，甚至嘴巴里都是泥土和烂树叶。

她的脸快皱成了苦瓜，一边吐着嘴里的树叶，一边软着语气祈求道：“姐姐，我走不动了，我们可不可以休息一下？”

绯悠闲缓缓顿住了脚步，转过身注视着云皎，唇角泛着冰冷的笑意：“这里到晚上会有野兽出没，你若是那么想当它们的食物，就尽管待着好了。”

云皎听此，立即站直了，向绯悠闲露出了讨好乖巧的表情：“好像又不累了呢，姐姐，我看我们还是快点赶路吧，你看天都快黑了……”

绯悠闲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唇角，斜斜的瞥了她一眼，迈着步子继续向前了。

跟在后头的云皎，很是消沉的耷拉着脑袋，紧紧拧着眉毛思索，心里凄苦惨淡，不晓得云初末知不知道她被抓了，万一当她跑出去玩不放在心上，那可就糟了，等等，他现在不会在睡懒觉吧！

意识到这点，云皎简直大惊失色，慌忙跑了两步，向绯悠闲道：“姐姐姐姐……”

绯悠闲叹了口气，语气还能勉强保持着冷静：“你又想说什么？”

云皎手指抵着唇瓣，小心翼翼的嗫喏着：“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云初末不知道我被抓来了，你岂不是要白跑一趟？带着作为人类的我回去，还得费心养着我，奥，说不定到时候还得保护我。”

“这个好办，”绯悠闲的语气甚是清闲，似是漫不经心般：“如果七日之内他没有找来，我就会把你杀掉，扔进雪域里喂雪雕。”

听到绯悠闲的话，云皎只感觉一道闪电从头顶劈到了她的脚趾头，她站在原地，凄凄惨惨的反应了一会儿，跌跌撞撞的跟上绯悠闲的脚步，连忙道：“姐姐姐姐，其实养我不用那么麻烦的，我一点都不挑食，什么都可以吃，奥，我还会做很多事情，可以照顾你，关键我修为高啊，能够保护自己，必要的时候还能帮你打架……”

绯悠闲斜斜的瞥了她一眼：“你不是说自己手无缚鸡之力，需要我保护么？”

“呃……”云皎一时说不出话来，神情讪讪的，有些心虚：“我谦虚嘛，我们人类最谦虚了，很多时候都不暴露自己有多厉害的……”

绯悠闲闻言，冷冷的哼了一声，似是喃喃自语道：“你们人类最是虚伪，残忍至极，就连同伴都不放过！”

云皎一愣，脑中的某根弦突然触动了一下，按照云初末的说法，绯悠闲曾经喜欢过齐国的质子，所以对于人类应该爱屋及乌，保持善意才是，为何听着她的语气和这番话，好像很痛恨人类似的。

绯悠闲到底恨不恨人类，这是关乎她性命的大事，于是云皎立即拟定了对策，跟在她身边旁敲侧击的问：“姐姐，你曾经见过人类么？”

绯悠闲的唇角溢出冷冷的笑声，她微微抬起了自己的手，似乎在端详着：“不仅见过，这双手，还曾沾染过他们的鲜血，你想不想知道他们都怎么了？”

云皎立即摇头，语气定定的：“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绯悠闲凉凉的目光瞥了她一眼，语气依旧很冷淡：“人类阴险狡诈，忘恩负义，有时候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便不会顾及他人的死活。”

“也不全然是吧！”云皎到底也算是人类的一份子，纵使向来没有原则和节操，此番听到一个妖怪居然这样贬低自己和自己的同类，多少都会有些愤概，不过好在她还记得自己的生死如今掌握在这个妖怪手中，所以语气又立即的软了不少：“还有很多人类是善良的，就像你们妖怪，有好妖，也有坏的妖。”

绯悠闲的神情静静的：“有么，至少我没有见到。”

云皎只恨不得大叫，天底下最善良，最温柔可亲的人类就站在她的面前，她却很恶劣的要把这个善良的人类杀掉喂雪雕。

她郁闷纠结了好一会儿，微微嘟着嘴，不乐意的愤愤道：“那你喜欢的那个人呢？他也是阴险狡诈，忘恩负义的人么？”

话刚说完，她差点闪了自己的舌头，一股懊悔饮恨的感觉顿时冲上了脑门，云皎现在都想哭了，她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啊啊啊！

绯悠闲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异色，顷刻便消逝不见了，她的神情淡淡的，看不出丝毫的破绽和感情，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他……和你们是不一样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