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生死幻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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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

第九十章

所有的混乱沉寂下来，混乱的影像，混乱的光影，混乱的嗡鸣。[燃文书库][]樂文小說|

屋内有昏黄的烛火在摇曳，在轻舞。

一张方桌，一盏灯，一方梳妆台。

房间内沉寂着，像过了一个世纪，又像弹指一瞬，烛火永远也燃不尽，梳妆铜镜上幽幽的黄晕，没有红衣女子的身影，没有声音，但所有声色都在浪涛

铺天盖地暗潮涌动。

铜镜里烛火的晕黄描摹出一整个世界。

亘古的时光在流转，无尽的浪花翻起又湮灭。

一点玄色气体从铜镜中透出，如最深层的黑暗里突然飞起的萤火虫，如最冰冷的深海里突然出现的一丝暖。在这间房陷入无际沉静里无法自拔太久的时候。

像一片宁静到忘记时间空间的湖面突然泛起一丝涟漪，像静止的画面突然被风吹动，玄色微光幽幽荡荡，散落在房内每个角落，从稀薄到强劲，从渺小到汹涌澎湃！

玄色微光只在刹那，只在刹那便盖住了房中晕黄的烛火！盖住了一切事物的影像！

玄光在耀眼到无与伦比的时候，突然猛地一缩，只在片刻便缩的一丝不剩一点不余！

房间内的光线随着这玄光收缩猛地一暗，连桌上烛火都发不出丝毫光线，所有的光线随着这一暗，消失一空！

但铜镜里的画面开始疯狂闪烁！生机逐渐消失到几近于无的白发老翁，守在老翁身前的两对中年男女，是老翁的大儿与二儿以及他们的婆姨，两对中年夫妻身后，站着五个未及弱冠的孩童。

这些画面疯狂闪烁，如加快了百倍速度在发生。

在迅捷到肉眼分辨不清的一阵光影转变后，画面终于停滞，终于消失，房间恢复往常模样，桌上烛火光辉轻淡。

一只手猛然从镜面上穿出！

伴着一阵仿若瓷器碎裂的声音，这只滴着鲜血的手狠狠捏握成拳，刺破了镜面光滑柔润的亮泽！

房间内火光玄色爆射，霎时间错综交杂的全是光影狂飙。

刘云单手支地，深深的喘着粗气，鲜血顺着嘴角一滴滴滴落，滴滴答答，答答滴滴。

他真的疲惫了，在镜中，像经历了一个轮回，像经历了一个世纪，所有浇筑的感情，所有疯狂的情绪，在最后都成了梦幻泡影，都成了过眼云烟，极端的空虚感和落寞感不可遏制的涌了上来。

镜中的凶险，胜过上的生死搏杀千倍万倍，镜中幻境完全依据刘云内心深处最深沉的执念形成，深入道心，展开诸般幻影虚像，一旦陷入，必遭受千般磨练万般凶险，九死一生，甚至无生！

刘云能挣脱出来，简直是不可思议！

他已经在幻境中迷失了自己，已经无法分辨哪里是虚哪里是实。

他沉沦在女子的温柔里，在相伴慢慢老去的岁月里，在一起的温馨里，在儿女的孝顺里，平凡的，朴实的，最是让人迷恋的。

若真的沉沦进去，他必定随着幻境内他的老死而老死，不同于老死的肉身衰竭，镜中，是灵魂元神的沦陷！

在镜中死去，灵魂元神永生永世都将受到铜镜奴役镇压，再无一丝可能的自由，再不会存在自我的主动！他会沦为彻底的傀儡流浪在铜镜无尽的岁月中，流浪在铜镜永生永世的轮回里。并为铜镜效力，等待下一个人，下一个灵魂被镇压在铜镜中！

那样，才是最深邃的绝望无助！

刘云醒了，在白发苍苍的阿八即将死去，即将沉沦的时候。

阿八念叨着，迷惘着，在最后的时刻，在鼻中最后一丝气息即将呼出的时候，他脑中有声音轻轻的盘旋着说：你还有事情没有完成，你还有重要的人……

这声音像沉重的叹息，这声音像最后的惋惜。

阿八的心弦轻轻颤动，微弱的，但极其深刻的！

我是谁？我还有什么样的事未完成？

小镇女子躺在他怀里流着眼泪，眼里盛着的全是哀婉：兄长……这声音，像叹息。

白发苍苍的老人静静躺在床上，衰弱的身体不能动弹丝毫，她静静地看握着她手的老伴，脉搏停止了跳动。

阿八迷惘了，他不知道到底哪副画面是真的，但，随着他的疑惑，伴着他的怀疑，某种强烈的力量开始在身体里慢慢涌动！

是了！每一个修真炼道之人，对于长生，都有不可名状的感情，他们，终究是与天争与地斗之人！怎么可能会甘心就此无力老死，化作黄土，百年之后，连能记住他名姓之人都不存在了。

流云仙宗浮光掠影的景象在眼前闪过，他是一个看客，但画面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产生极端的不适感，这不适感让他几欲呕吐，他想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些看似与他有极其紧密联系的画面他就是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他有什么事情还未完成？

他不甘，怎能到死都不明白，都还有疑惑！

两种潜藏在内心深处最激烈的渴求，形成了身体最深处狂猛的风暴！

幽幽的玄色光芒猛的从他身体里冲击勃发，他像抓住了水中救命的稻草，撅住身体里这丝疯狂的力量感，狠狠压榨！

丹田气海内，玄色真元冲出，无名功法发疯运转。

他头上的苍苍白发消失不见，皱起如鸡皮的肌肤回复如婴儿般光洁白嫩。飘忽的生命烛火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芒！

眼底涣散的神光一凝，炯炯有神，再次变得炯炯有神，所有的力量再次回复！

他从小酒馆老朽的木床上一跃而起，一拳，狠狠的一拳印在了酒馆内堂泥地上！

不顾站在一旁儿媳孙儿惊诧的目光！

房间内，所有的一切，通通如水波般晃荡，包括儿女诧异的脸，包括他方才躺过的床。

再次一拳！木窗破碎，房屋瓦解！

儿女们惊诧的脸如镜像般破灭，他们凄厉的诡异的尖叫一声，消失的无影无踪！

街上行人瓦解，杨柳柔嫩的枝条瓦解，小镇瓦解，黄昏瓦解，天上斜阳瓦解，春的气息，也瓦解。

剩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

刘云孤零零站在这片混沌里，所有的经历在回忆中缭绕，仿若真的一般。

眼角划过一滴晶莹的泪，人劫，终于过了么，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心里还会有这种沉重的仿佛能压垮所有的忧伤感？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么？

所有的力量汇聚在拳上，无名功法修习到第二层才可以用出的疯魔元气拳狠狠施展开来。

混沌被搅成沸水，镜中空间哀号着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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