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看电视还是拍戏,到一个场景结束,观众自然会被带入下一幕戏,演员也会停止拍摄,准备下一场,但从来没人想过,这时的戏中人会怎样。
杨亭亭这一段戏要求她先与薛崇胤对视,然后薛崇胤不好意思的转开头,她清脆的笑一声,也转开头看花,然后薛崇胤再偷偷回头看她。
这段戏就算是完了。
通过剪辑,后期呈现效果是,韦后跟太平说完正事,无意间转头看见了这一幕,就笑着说一句:“年轻真好。”然后太平跟着看过去,正好看见薛崇胤含情脉脉的看着安乐,就也笑着赞同了一句。两位母亲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为以后安乐的反复、薛崇胤的痛苦埋下伏笔。
然而身在这场戏中的杨亭亭,却没有在该结束的时候“出戏”,她仰头看花看得脖子都酸了,薛崇胤还傻傻的望着她呢!
杨亭亭无奈转头,看向亭子里现在还是太子妃的韦氏以及太平,却发现她们两个竟然又聊起了家常!
难道谈完了事情不该立刻告辞离开吗?对啊,反正戏拍完了,下面应该可以自由发挥,她冲进去把韦氏拉走怎么样?
“表姐!快来挑风筝!”
杨亭亭循声回头,见太平的小女儿万泉县主正举着一个大蝴蝶风筝叫她。剧中设定万泉县主比安乐小一岁,找的演员是个刚上大一的小姑娘;在万泉县主旁边拎着个燕子风筝的则是唐果饰演的永和县主,也就是武攸暨前妻留下的那个孩子。
哦对,剩下她和薛崇胤独处之前,那俩姑娘是说要去找风筝来放来着。可她不想放风筝,她只想结束这个梦中戏还是戏中梦的,好好睡一觉啊!
杨亭亭应了一声,磨磨蹭蹭往那边走,一边走一边还故意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很疼,坑爹的是这么疼都没能从戏里醒过来qaq!
难道还得等尿急?那她应该多喝点水啊!杨亭亭想到这就站住脚,叫侍女给她拿水喝。
薛崇胤比侍女还殷勤,听见话音就亲自去给她倒了一杯茶端过来,杨亭亭接到手中先大口喝了半杯,然后立刻被烫得眼睛一红,转头就把茶水吐了出去。
“怎么了?表妹你没事吧?”薛崇胤吓了一跳。
侍女们一看这样显然是烫着了,忙去倒了杯凉一些的水来给安乐郡主,杨亭亭猛灌了几口凉水,才总算是缓解了口中灼痛,然后含着泪珠说薛崇胤:“你真是没伺候过人啊!”
薛崇胤内疚得不得了,连声问要不要紧,需不需要弄点药什么的,杨亭亭更无奈了:“这哪能用药啊?涂在嘴里不是都吃掉了么?”
薛崇胤更加手足无措,此时万泉县主和永和县主也都过来关切询问,这么一闹,亭子里的两位长辈也都知道了,就把他们叫进了亭子里去。
韦氏看见女儿烫得眼中含泪,自然心疼,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还对太平笑道:“没什么大事,就是喝急了烫着的,不怪崇胤。”又说安乐,“嘴总是那么急,你现在封了郡主了,哪能还和从前一样没规矩?这也就是在你姑母面前,去别处还不叫人笑话?”
太平拉过杨亭亭来询问了几句,确认没事之后,才说儿子:“崇胤有照顾妹妹的心是好的,只是这等事自然有奴婢去做,你冒冒失失的,看烫着安乐了吧?”又对韦氏笑道,“安乐已经很好了,我们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可比她淘气。”
“你是没看见她淘气的时候。因生她时早产,生下来跟个小猫儿似的,你皇兄就偏疼了她几分,这些年在外头,早把她宠坏了。”韦氏说了几句安乐任性的话,又夸了几句万泉县主和永和县主,就起身告辞。
太平也没多留,跟她们一起出去上了马车,各自回去。
等马车转向皇城,韦氏才拉着女儿关切询问:“怎么样?没烫坏吧?这个薛大郎真是莽撞!爹娘的灵气竟是一丁点儿都没传到他身上。”语气深为不满。
杨亭亭已经心累的不想说话,她舌头烫的到现在还火辣辣的疼,可就是这样,她居然都还在戏里边没醒过来!这特喵的还有没有天理了?轻伤不下火线,非得再死一次才行吗?
她撅着嘴不愿意说话,韦氏竟也不生气,反而更心疼了,伸手揽着杨亭亭肩膀说:“委屈我儿了,以后咱们再不理他!”
杨亭亭正不愿意继续演戏,干脆就摆出一副不高兴的脸来,也不说话也不笑,这样回到东宫,见到李显时,她也没个好脸色。
正好这时李重润也在,他向母亲行了礼之后,却发现安乐见到贵为太子的父亲连个礼都不行,就径直进去坐下了,不免诧异。
可李显的表现更让人诧异,他见到安乐很不高兴的进来,忙关切询问:“裹儿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竟连一句责怪都没有。
而杨亭亭此时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刚刚见到太子李显是应该行礼的!不过管他呢,现在又不是戏中有的桥段,而且李显和韦氏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只有李重润满脸惊异——他这个杯具死得早,更不用在意。
“也没什么,在外面喝水的时候不小心烫了一下。”韦氏走到女儿身边坐下,替她回道。
没想到李显立刻不高兴:“哪个奴婢侍候的这么不精心?”
杨亭亭看到跟着出门的婢女都吓得直哆嗦,忙说:“不是她们,是崇胤表兄好心给我倒了杯茶,有点烫。”
李显这才缓和神色,又关怀宽慰了女儿几句,三个人接连说了好几句话,却没人理会站在一边的李重润。
还是杨亭亭先说:“哥哥也坐啊。”
韦氏这才转头看了儿子一眼,叫他过去坐下,问了几句寒暖。
杨亭亭冷眼看着,这一家无论是父子还是母子,说起话来都生疏得很,虽然看起来李重润和韦氏都有想亲近的心思,但似乎都有些不得其法,便只能这么客客气气的了。再有安乐这么一比,李重润几乎就是个外人一样。
说过闲话,韦氏把服侍的人都打发出去,跟李显说了今日与太平见面的结果,“我一提起话头,她就如此建议,可见陛下也有这个意思,不然太平人精似的,绝不会多言。你这下不用顾虑了吧?我早说过陛下既然立了你,自然是希望我们跟武家亲近的。你见了陛下,只说有这个想法,不知陛下觉得如何,请陛下做主就好。”
李显就笑道:“是啦,太子妃娘娘想事情就是清楚明白,重润和裹儿都好好跟你娘学。”
原来从这时候起,韦后就在后面操纵李显了吗?杨亭亭看看李显,又看看得意笑着的韦氏,忽然有点不确定,这真的是她演的那部剧的剧情?
“那你明日去见陛下,就跟陛下提一提。还有我们重润也不小了,我看蘅芬那孩子不错,又是武家人,重润觉得呢?”韦氏忽然把话题转到了儿子身上。
李重润听得又惊又窘:“这,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做主。”
韦氏看他窘然,笑得更高兴了:“这么大人了,居然还害臊!”
只有杨亭亭觉得“蘅芬”这个名字莫名熟悉,忍不住插嘴问:“蘅芬是谁?”好像薛崇胤也提过这两个字。
“我就知道你这孩子只想着自己!”韦氏摇头,“你姑母的继女、永和县主的闺名不就是蘅芬么?”
是吗?原来她还有名字?!那安乐公主怎么除了一个小名“裹儿”就没名字了?好像永泰公主也有大名的,于是杨亭亭就问:“那我呢?你们怎么不给我取个好听的闺名?总叫裹儿裹儿的,难听死了。”
一向纵容她的韦氏立刻开口斥道:“说什么胡话?什么死了死了的?越来越没规矩!”
杨亭亭吓了一跳,宋词这样美得具有攻击性的人,生起气来,脸上自然多了一股凌厉之意,让人不由噤若寒蝉、心惊胆战。
幸好还有李显打圆场:“好了好了,别吓唬她了,小孩子随口胡说,当什么真,这里又没外人。”又安抚女儿,“安乐别怕,你想要好听的闺名,爹爹给你好好取一个,好不好?”
……这位爹简直是女儿奴啊!连身为那个不懂事的“小孩子”的杨亭亭都有点看不过去了。
韦氏也瞪了李显一眼,不悦的说:“都是你把她宠坏了!”
李显就赔笑说:“对对对,是我宠的,你一点也不宠她。安乐,以后只跟爹爹亲,不理你娘了。”
“安乐”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对夫妻了……,她恍惚之间觉得,这对夫妻之间竟很像是真爱,再加上安乐俨然就是真正相亲相爱的普通一家三口了,这还是她固有观念里的李显一家吗?这是错觉吧?!